被标记的金丝雀 完结+番外-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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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手脚已被人绑住。眼前的屋子并不陌生,由于没有窗户,原先是间堆放杂物的储藏室。不过后来……
“我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熟悉的声音将他将将苏醒的思绪套了回来。
白鹿闻声转头,原来身后的位置一直坐着另一个人。那人从摇椅上缓缓站起,走到白鹿面前又蹲下。
“是你的主意吧。”骆河掰起他的脸,一嘴责备的语气,“怎么总是不让人省心呢?”
“什么主意?”白鹿被绑得难受,半边身体都使不上力气。
“不光偷我的照片,还和那个姓季的合伙偷我的钱。这一笔账,你觉得应该怎么算才好?”
白鹿一怔,他没料到对方这么快就能查到黑产的底细。不过那些脏钱第一时间已被变现成各种各样的虚拟卡币,就是现在开始追回,钱也很难回来。
“……”白鹿刚晕完一觉,精神却意外地不错。与疲惫的身体相反,倒有种久病过后豁然云开的轻松感,“随骆先生处置,我接受惩罚。”
“短短时间给我闹出这么多事情,惩罚?”骆河的眼神倏地变了,声音也变了。嘴角翘起古怪的角度,一巴掌扇到白鹿脸上,将人直接扇翻在地上又一脚踩住他腰,“我就知道当初不该让你离开。要不是骆河那个老东西心软,你早就被我掐死无数次了。”
这个令人后背发寒的表情白鹿并不陌生,他皱了皱眉,“你不是骆先生……Abla?”
Abla絮絮叨叨念了一堆东西,甚至将白鹿当年火烧别墅的旧账都翻出来跟他抱怨。对方盛怒地咆哮,听进白鹿耳里却像四平八稳的念经,又冗又长,翻来覆去就是个不会轻易饶过他的意思。
Abla动嘴时会习惯性动手,一番话说完,白鹿被他揍得只剩最后一口焉巴巴的气。
除了一张脸,身上没一处是好的。他能清楚感觉到有血从喉咙里涌上来,嘴阖不上,就顺着口角流下去。白鹿上一回这样受罪还是杜衡生给他的两拳,他突然庆幸Abla用的是骆河的身体,否则换一个年轻劲儿大的,怕是当年在骆家的时候就被人活活打死。
遍体的疼痛从钻心到迟钝,最后麻木得分不清身体到底哪里坏了。被一口反流的血呛得狠了,才蜷起身体咳嗽起来。
白鹿的视线开始松散,眼前男人的表情也逐渐粗糙。他虽然晓得这人乖戾暴躁却也少见对方像今天这样气到身体发抖,就像被珍视的人背叛时打从心底里生出的绝望。
恍惚间,他被Abla扯着头发从地上揪起来,“不听话的小狗,是不是也该付出些惨痛的代价?”
意识弥留之际,无边的黑暗再次向他压来。脑海中的画面纷繁凌乱,混沌中却定格出一张秦冕不多表情的脸。
万千思绪里,他惶惶伸手,最终只紧紧拽住一根——白鹿心想不好,这一觉可不能睡太长时间。毕竟他心爱的男人,还在等他回家。
写会议纪要的姑娘突然腹痛请假,秦冕一通电话叫方书词替她坐进会议室里。是一个临时召集的高层会议,方秘书听了几耳朵就大致摸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公司曾在城南以南修过几片房子,一共三期,都相隔不远。秦冕一直看好毗邻的一块地皮,那里之前是个发展失败的城郊公园。由于重新规划后被允许修成商品楼,但凡有点想法的人都仰头盯着这块肉。
两年前,秦冕就盯上了。
由于自己公司已有先前三期,几千亩的地。若是再拿下那处,几乎可以把整片地方都枢纽在一起,建成一个公司品牌的‘城中城’。
这两年他亲自出面的饭局,多多少少都跟这件事情有关。比如去年喝得上头的那回酒,比如前一周出的那趟差。
当然,竞争对手也有。
目前为止,公司最大的威胁就是骆家。骆河也想要那块地方,找的关系还不比这边少。民间的版本是:城郊公园的前身是片农地,种过瓜栽过豆,骆河就是在那里光着屁股跑大的人。
当然,不管传言可信度多少,秦冕跟骆河一直在争的事实不假。这两年大家各使手段,目前的情况是秦六骆四。
如果秦冕不肯退让,骆河很难靠自己的资源单独吃下来。所以公司这边一直在等着对方主动拿好处退出。而今天的会议就是讨论这个‘好处’究竟该好到什么程度。
会议结束已临近下班时间,由于方书词半路进来,并没随身带笔。秦冕见他盯着签到表发呆,便将自己的钢笔递过去,“把会议记录上传,就可以下班了。”
“明白。”方书词签到完毕,小心翼翼将钢笔还他。
秦冕顾着回拨漏接的电话,没拿稳,笔摔在地上,‘啪嗒’一声。
“啊!”方书词被吓了一跳,赶紧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一双楚楚的眼睛盯着钢笔,转而又抬头,看着男人,“老师……”
笔帽的碎纹彻底裂开,断成两半,猫眼石粗了个边,连笔尖都折了。
秦冕毫不掩饰地皱眉,将无法再用的钢笔攥在手里,端量半天似乎也没要扔的意思。
此时电话正好通了。
“陈哲?”
“你怎么才接电话?”
“有事吗?”
“啊,刚才有……现在……好像没了。”陈医生支吾半天,脑海中蹦出最后一眼,白鹿那张信息量极大的脸,再多的疑问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跟他确认,“白鹿有没有回家?”
秦冕这时又拨白鹿的电话,连续几通都无人应答。
陈哲讨嫌地一句话不肯透露,借口自己还在开车,强行挂断电话。
方书词立在旁边没有要走的意思,等男人讲完电话赶紧就说,“老师,晚上应酬肯定少不了喝酒,你带上我吧。”他知道他的老师喝酒会头痛,方秘书是一点都舍不得这个男人受罪。
秦冕若有所思看他一眼,这一眼还没看完,右眼皮就扑扑跳起来。
“我先去趟医院。”话落他已经转身出门,边走边拨秦蔚的电话。一通两通,第三通的时候终于通了,“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好半天,对方才开口,“是秦总吗?”
秦冕一愣,“你是谁?”
男人似乎笑了,“上个月不是刚见过一面?秦总这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听不出来我是谁了?”
“……”秦冕皱了皱眉,“周先生?还是骆先生?”
“这不知道我是谁吗。”话筒中除了骆河的声音,还依稀可闻几声鸟鸣,“既然你先联系了,晚上有空吃个饭吗?我这边有个交易想跟你谈一谈。”
“交易?如果是那块地的事情,今晚就不用谈了。这应该是秦蔚的手机吧,骆先生是正好捡到了还是他就在您旁边?”
“为什么不能谈?”骆河语气认真,“是我上回提的条件不够诱人?”
“不好意思我今晚不空,如果要谈,这些事情可以改日约个时间慢慢……”
“曾经也不是没跟秦总合作过,当年你说话可比现在讨喜多了。”骆河打断他,“如果我这边的条件再追加一个你无法拒绝的,还是不打算多考虑一下吗?”
“追加什么?”
“白鹿。”
秦冕一愣,在电梯前停下来,“什么意思?”
“秦蔚我不知道,但白鹿在我这里。”
“……”
“简而言之,我想用他和一些你不知道的东西来交换你心爱的那块地。”骆河胸有成竹又问他一遍,“所以今晚,你有空了吗?”
第一百零六章 明亮胜似天光
四十平米的储藏室内若不亮灯,简直就是个完美的黑屋。
白鹿不是第一回 被关在里面,良好的隔音效果使他彻底与外界隔离。
空气的声音,呼吸的声音,时间长了还能幻听到被拉长的水滴,毛皮与墙壁的摩擦……
白鹿手脚被束,艰难挪到墙边,他吃力地坐起来,将头靠在门上。身体的疼痛不减,而分散注意是此时唯一的止痛药。
他矛盾地思念着秦冕,又害怕得不敢见他。如今身上的痕迹斑驳触目,怕不是几句话就能蒙混过关。白鹿忍下两波反胃的呕意,微喘着闭上眼睛。他得跟他的男人坦白了,不管今后对方会以何种眼神来看他。
不久前和那张相片一起回想上的,还有当年别墅二楼走廊里的一幅油彩——画面是用大红颜料意境勾勒的两只火鸟。
其中一只眼角缀痣,两只纠缠着张开翅膀。毕竟是路过就能看一眼的东西,不标准的画框尺寸与在季昀别馆见到的空框如出一辙。
凤求凰。
原来骆河口中的凤凰,就是他自己和他从未忘记过的爱人,季铭洲。
油彩该是季铭洲那时留下的东西,被隔绝空气保存得很好。白鹿早忘了右下的落笔写了什么,但他仍然记得最后一眼的火鸟,恣意燃烧,如同瞅见天光。
那段日子是他最糟糕的时间之一,被掏心的感情背叛,和骆河相互折磨。精神紊乱,大多记忆凌乱不堪,唯独那日厚云的阴霾却意料之外的,栩栩如生。
当时白鹿从房间里出来,稀罕地听见楼下传来人声。不止一个,除了骆河还有别人。他嘴里咬着根干瘪的花茎,停步于楼梯间,不上不下。
家里有外人的时候,骆河会禁YXDJ。止他下楼。白鹿也不感兴趣,后仰身体,歪了脑袋盯着走廊上一双凤凰出神。
这一盯就是一个钟头,灿烂的火红几乎染进瞳色。
该是又来客人,有人在笑,有人吹捧。他听不懂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不妨碍被一个好听的男声吸引。
白鹿第一反应是他听过这个声音,似曾相熟,但也只是亲切而已。
又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听见有人叫了声‘秦冕’。白鹿一愣,他也认识一个叫秦冕的男人,那人曾跟闯入他生命的每一个惊喜一样,美好得眨眼就没。
楼下人聊天的声音时高时低,白鹿终究没耐住好奇,趴在地上,贴着楼梯转角,偷偷地看他。
亮堂的客厅里几人坐着,也有人站着。白鹿视线扫过一圈,最后死死锁在站着的那个身上。
男人身体微微倾斜,是个非常放松的姿态。明明懒散地靠着窗棱,却给人以优雅的绅士感觉。
白鹿张了张口,待察觉到时,他瞪大的眼里已经只剩满堂的灯光,和被靓丽光线包裹的俊挑身影。
满屋的光彩全落在同一人身上,一举一动都是风景。男人突然转过脸来,眉间英气欲飞,带着白鹿无法形容的震撼撞进他眼里,简直耀目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他并不晓得这种夸张的神经兴奋叫‘一见钟情’,只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他的眼里只剩下秦冕和其他人。
是他。白鹿心想。是那个人啊。
半个下午的时间很快,快得白鹿根本看不够他。而对方已经穿好外套,站在门口。
毫无征兆,一颗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白鹿咬着嘴唇抽泣一声。可转眼间,微弱的啜泣变成哭腔,他哭得肩膀轻颤,口水鼻涕花了一脸。好在距离够远,行将告别的客人心思已不在屋内,没有人留意到角落里面还藏着一个卑微的影子。
由于心痛,白鹿呼吸过度憋红了脸,伏在地上痛苦地咳嗽。他觉得悲伤,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悲伤,凛冽透彻,比得知被骆河背叛时更甚。
他悄悄朝着门口伸手,眼睁睁看着秦冕转身后离开。
麻木跳动的心脏外壳终于破碎,白鹿能清晰地听见胸口猛烈地跳动。无比真实,是活着的声音。
他突然生出一股可怕的冲动,怕得自己浑身发抖——他想站起来,跑过去,不顾一切跟那人离开。
可他怎么才能追得上他?
白鹿低头,手臂上新结的血痂和外漏皮肤的淤肿,每一处丑陋的痕迹都使他清醒。揪着衣角的指骨扭曲后发白,他哭着哭着竟笑出声来。
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白鹿盯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脑海里竟涌起从烈火中张开羽翼的大鸟,如油彩鲜妍,精细到每一根绒羽。
恣意燃烧,明亮胜似天光。
他突然就腻了躲在暗处逆来顺受的日子。他受够了,他不甘心,他无法掩饰地渴望光明。那个身影是那道光,透过千万重阴霾,落进他干涸已久的眼睛。
不平则鸣。
他厌恶不知反抗的懦弱的自己,他想挣扎,他想发声,用自己的声音叫出来,被别人听到前先叫醒昏睡的自己。
好在眼泪没有白流,白鹿彻底明白了他想要的东西,其实从来没有变过——他想活成一个普通人,普通去爱,普通被爱,拥有一个普通人都有的爱人的资格。
而不是一条舔着珍贵粮食的近乎病态的狗。
白鹿第一次逃跑未遂,还没下山就被抓了回去。第二次,第三次……他那时并不晓得骆河给他的指南针手表还有定位的功能。
直到最后一回被矮子和燎眉捉住,白鹿心生一计挑拨离间。他随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