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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岁岁 完结+番外-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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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阿姨的高三营养餐再一次惨遭抛弃。祁松言坐在餐桌前拿出了幼崽时期拆圣诞礼物的劲头,只差没配个激动人心的背景音乐。破开层层包裹,加了甜玉米粒的蒸饭,垫了肉沫洒了香油和小葱的水波蛋,芹菜今天没上岗,空心菜代替它炒了牛肉,红椒扬起的一丝鲜辣飘在空气里,把书房里的司君遥都勾了出来。
  “了不得,课代表还会做饭啊。”司君遥瞄了几眼菜色,感叹了一下。
  祁松言美滋滋叠着脚踝晃悠,但也有点不好意思,把餐桌那端的几个盘子推了推,“老师,你把阿姨做这份吃了呗。”
  司君遥坐过来,推推眼镜逗他:“我就不配吃课代表做的这份吗?”
  祁松言握住筷子仿佛下了极大决心:“可以…吃三口!这我极限了老师…”
  司君遥被他气笑了,抿了一口茶水直摇头。“怎么想起给你送饭的,你开口跟他要的吗?”
  祁松言舀了一勺香滑的蛋羹拌在米饭一角,“他啊,总觉得我对他好,他没什么能还回来。每次弄点什么还要装无事发生,好像怕拿不出手。其实他在我身上费的都是心思,花多少钱都买不来。”
  司君遥低头,扬起温柔的唇角。
  “老师你笑什么啊?”
  “很多大人都觉得小孩子谈情说爱都是在瞎闹,其实你们懂得的和感悟到的远比他们臆想的多。所以我说虽然并不一定要强求,但年少时候的感情经历有也无妨,或长或短,或温馨平淡或轰轰烈烈,总能让你长大一些。”
  “可我长得还不够大,能力也不够强。他吃过太多苦了,我想给他多一点甜。也想好好保护他,但还不能让他感觉被小看了。”祁松言说完,低下头狠扒了两口菜。想要一直活在十七十八岁,鲜活地喜欢他的心上人,也想一夜之间长出坚实的肩膀,将秦笛那颗泥淖里跳动的心爱护得永远纤尘不染。时光可以是宏大的流,也可以是一个少年的小小悖论,它裹挟巨变,也埋藏了微小的徘徊与决然的义无反顾。
  司君遥用茶杯碰了碰他手边的饮料瓶,“长大跟解题一样,要一步一步来。先珍惜你的青春,走得踏实些。我这种大人还要羡慕你,年岁正好。”
  祁松言抬起瓶子,回磕了一下,“好吧,我们互相羡慕。”
  “但我们都已经拥有很多。”
  祁松言夹起一片牛肉,在司君遥面前晃了晃,“老师,承让了,我感觉我拥有的要比你再多点儿。”
  他脸上那点得意眼看要飞上天花板,司君遥冷笑一声,抄起筷子就夹起两片更大的牛肉片,在祁松言的咆哮声里塞满嘴巴。三明治才是最好吃的,司君遥正襟喝止住祁松言箭在弦上的胳膊腿,默默腹诽。


第44章 阴云
  高三是一块被模拟考切割开的咖啡慕斯,充斥清苦,只有缝隙能品出一丁点甜。
  一模时,老师说一模特别重要,因为它是高三的探路石,是综合能力的首次考查;二模时,老师又说二模不容懈怠,因为它难度最接近高考,是日后报考的一大指标。大家听完纷纷点头,不用再渲染了,反正啥模都重要就对了。
  教室里的速溶咖啡香越来越浓,祁松言觉得自己要被腌入味了。黎帅苦劝咖啡少喝,根本没人听,只能某节课假装偶然地提及,咖啡喝多容易导致脱发。结果第二天,班里又飘起了茶叶香,还有个别姑娘不知道听谁说奶茶也具有提神奇效,每天捧着纸杯把吸管嘬得吱吱响。教政治救不了被咖啡因毒害的孩子,黎帅把枸杞水换了个透明杯子盛装,整节课扬着手腕晃来晃去以求潜移默化。
  秦笛不喝咖啡和茶,但他薛定谔的起床气也没再犯。因为不午睡就不会起床,不起床就不会有起床气,他抱着祁松言为他录课的笔记,对自己进行了冷酷的招釜底抽薪。起初祁松言也不敢睡了,把秦笛留的日常任务捧在手心摆出勤谨的样儿,但精神上实在没法跟十一点准时睡觉的秦笛比肩,看不到两分钟就困得点头,只能听秦笛吩咐,学就学,不学就好好养精神。只是枕在书包上闭了眼的时候,秦笛总喜欢用笔尾轻轻梳几下他的头发,每到这时,他总想抱他在怀里,可最后也只闭着眼睛用食指轻轻摩挲笔杆,就像抚摸了那块白皙的手背。
  二模这天飘了轻雪。云朵被染成灰黑,不安地聚集成团,夺走了所有光线,纵使是白天,考场里也开着灯。
  手剥的栗子烘得香糯,祁松言装了一小盒特地送到第一考场,秦笛提前热了牛奶盛在一个带吸管的小熊瓶子里,两个人躲在敞开的门背后紧急做了个线下交易,蹦出的酒窝和弯起的笑眼于背光处亮莹莹,他们克制着牵手的冲动,各自小声道句加油,转身踏入战场。
  第一科语文,秦笛横扫千军,题答得极顺手,恰好作文也是他擅长的家国情怀主题,洋洋洒洒九百字倾注了满腔热忱,一句“执笔积才,立身修德,时代浪尖舍我谁攀?与国共振,风云无畏,辉赫前路有我偕行!”叹号收尾,笔一搁,捧起腮还摸得到里面鼓囊囊的糖栗子,秦笛扫了一眼满考场没停笔的朋友们,勾着嘴角默默念了句“承让”。
  第二科数学,考语文的精神气还留着余韵,装栗子的小盒被收走又换了盒提子。秦笛没有能还的,只好趁着午饭在餐桌底下偷偷拉手,冰凉凉缠人家指缝,缠得连祁松言小声说再闹就揍他,缠得童晨星用勺子狠磕餐盘警告他俩不要搞这种古里古怪的独臂用餐,秦笛才松了手,狠心撇下手指抽搐的祁松言,气定神闲的地踱回考场。
  考试最高兴并不是学得多透彻,而是学的刚好都考了。秦笛是第一次在数学考场上体验到了“这么巧,又见面了”的储备感,甚至全检查完了还富余出十五分钟,借着窗外片刻未停的轻雪,给祁松言写了张纸条。
  散场后,祁松言看他胜券在握的神情,捏着纸条想:怕不是要搞到年级第一了。马上掏出手机,给沈阿姨发微信,让她再买盒最贵的车厘子。科学助力米祁妙妙屋唯一大客户,养老婆,他是认真的。
  秦笛也没忘再买了牛奶,又多加一盒薄荷糖给祁松言醒脑提神,还特意绕远去水果店给江虹买了两斤她最喜欢吃的柑橘,载着满心轻悦一步两阶地跑回家。
  到了门口,却感觉不太对,门没关,虚掩的门缝里漏出一些异样的声响。他警惕地把柑橘和书包都卸在门口,无声地推开房门。客厅没开灯,几个瓶子还有一只敞开的行李包散落在地上,厨房窗外透进对楼的灯光,惨白地洒在脚下。忽然从江虹的卧室传来一声刺耳的哭叫,他立刻闪身跨进厨房抓了把菜刀,几步冲过去。
  “儿子!”江虹见他进来,目眦尽裂地大喊,在一个回头间,秦笛看清了闯入者的长相。
  很奇怪,老人都说男孩儿会长得比较像妈妈,但他除开取了江虹的尖下巴和白皮肤,五官都更像秦原。他们相隔八年的对望,一个已经从半大的孩童长成了翩翩少年,一个却被不知名状的经历磋磨得万分沧桑。
  “秦笛,你过来!”江虹喊破了音,叫回愣在原地的秦笛。
  秦笛把刀换到另一只手里,往身后避了避,却没有放下,走过去挡在江虹身前,与秦原对峙。
  “秦笛,我是爸爸…你还认识爸爸对吧…”眼前的男人变得异常矮小,佝偻着身躯,酒气喷溅,熏得眼底和脸颊都泛出不正常的酱红。虽然周身都散发着颓败的气息,可他看过来的眼神那么炽烈而悲伤,像只垂死的动物对再不接纳它的族群发出绝望的哀嚎。
  “你想干什么?”这是秦笛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秦原错愕地向后退了半步,似乎不敢相信儿子竟是这种反应。
  “爸爸回来了,回家了。你是不是要高考了,爸爸回来看看你,咱们一家三口以后就团聚了。”他口齿不甚清晰,最后一个字被哽咽吞没成锯齿状,怪异地烂在喉眼间。
  秦笛握紧刀柄,感觉全身血液都在逆行,搅得所有神经针扎一样痛。可他依然拦住了欲上前去的江虹,江虹被他横着胳膊扑不过去,就在原地破口大骂:“谁他妈跟你一家三口!王八犊子,儿子根本不认你你看不出来?你拍屁股走八年,说回来就想回来,做你妈的梦呢!”
  秦原一字不落地听见了江虹的咒骂,眼睛却一直盯在秦笛身上,只跟他说话:“儿子,是爸不好,爸不对。你叔叔给我找了活儿,爸爸能挣钱,以后我供你念大学,我弥补你。”
  秦笛不得不把复杂的情绪切开,露出鲜血淋漓的清醒,抓着字眼冷笑:“弥补?弥补什么?弥补我八年没有父亲,还是我妈八年没有丈夫?弥补我们相依为命,吃尽了苦?还是弥补被人背后指指点点,讲了半辈子是非?秦原,你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吧,一把年纪了一无是处,想起老家还有老婆孩子,万一蠢到你求求饶就能哭天抹泪地跟你抱作一团呢。盘算得挺好。”
  “谁教你说这些的?是不是江虹?”秦原被他一针见血揭开了面目,敛起刚才哀求时的低声下气,指向江虹低吼。
  江虹挣开秦笛的手臂,趁他不备,抬脚把他蹬得踉跄,“是你妈!”
  秦原越过秦笛的肩膀,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眼里的红血丝累累鼓着不甘与愤怒,“你个婊子,刚才跟你说了那么多好话你就是听不懂,非要我再揍你一顿才能闭上你的臭嘴!把我儿子教得连亲爹也不认,早知道我就应该趁有钱那阵子把他接走,还能留给你这个贱货!”
  江虹被扯痛了头皮失声惨叫,秦笛把刀往脚后一抛,抬手就是一拳,不遗余力地锤在秦原侧脸。关节隔着皮肉磕上牙齿,立刻一阵酸痛。
  秦原捂着脸半天才直起腰,嘴里的铁锈味儿冲得他太阳穴迸胀,他吐出一口带血的粗气,恶狠狠地说:“行啊,长大了,都有劲儿打你老子了。护着她是吧?越护着我越要揍她!”他话音未落,忽然暴起,直直飞起一脚踹在江虹的小腹上,秦笛用身躯搡着他掼到墙上又在同一个位置接连闷了两拳,反身从地上取了菜刀,两步并上来,却被江虹拦腰拖住。
  “秦笛!你要干啥!”
  秦笛把江虹的手腕往外掰,咬着牙沉声说:“你松开。”
  “不能砍!不能啊!”
  秦笛挣了两下,还是没能挣开,秦原像滩烂泥,在墙上蔓了半晌才肿着半张脸勉强撑起膝弯,他眯缝着眼瞧见秦笛手中锃亮的刀锋,浑身一抖,本能地往墙角挤去。
  秦笛放弃了推开江虹,闭闭眼。“秦原!”他裂声抓过被揍得涣散的浑浊眼球,蹭地一下划开手背,血珠立刻从翻开的肉皮里渗出,逐渐聚成触目惊心的红线。“看清了吗?这刀,我天天磨,剁你几刀你剩那十几年就是缺胳膊少腿。给你十秒,从这房子里给我滚出去,你要是不走,今天咱们俩谁也别活。”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把声音压得喑哑,如同碎裂的唱片,划出变调的音阶。可他依然用不属于自己的声线补出一句:“反正八年了,我不想活也不是一次两次…”
  像是说给空气听,说给自己听,说给曾经对他笑着说你好开朗的每个人听,尾音流成梦呓般的呢喃。那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只是在故意恐吓秦原,好像这句话本来就埋在他心底,只是今天才被翻在灯下,令在场三个人都哽住了喉。
  江虹在震惊中松了手,他皱着眉头抚平了羽绒服腰侧的皱褶,又看向秦原,面无表情地往前踏了一步。
  秦原几乎是贴着墙连滚带爬地夺门而逃,江虹怔了一会儿追到客厅门口,地上除了依旧惨白的光,什么都不再有。
  秦笛一直提着的那口气陷落在江虹不知为何的嚎啕声里,他跌坐在床尾,手背的血蜿蜒而下,只有掌心荒芜着苍白,他缓缓抬起手捂住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我保证是最后一虐了!马上就好了!)


第45章 家庭
  秦笛的爷爷在得了他这个小孙子之后没到两年就去世了,留下的只有不停跟秦原打官司争家产的后老伴儿,还有这套每个房间都十分逼仄的老屋。但这是秦笛的家,从出生开始他就没有离开过。
  他拥有其中几个平方,刚好摆得下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虽然长大之后,这三件家具都看起来小得很荒唐,但他推开窗,还是可以仰望一小块蔚蓝的天空,俯视理发店门口一季又一季的花开。
  家的定义究竟是什么?像他这样有檐遮雨,有灶煮饭就是家了吗?还是说要盈满欢笑和争吵,平凡而喧嚷呢?他想起小时候,曾经缩在只有一丁点热乎气的暖气片旁边读过一本名为《家》的书,那时他只是很超前地认了字,并不能完全理解文字背后的意义。书里的那个家最后还是散了,可秦笛莫名羡慕,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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