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大佬不好当-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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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沉默了片刻,天空中乌云密布,暗沉沉地压下来,干燥的北风吹过院落中棕褐色的枯枝,魏渊在瑟瑟的风中握紧了拳头:“我答应过俞儿,必定舍命护他。”
魏致忽然抬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那声音在静谧的空气里尤为突兀。“你护他,谁来护你?!”
魏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挨打,只是心中太过沉重,竟顾不上疼不疼,只端端正正地向兄长磕了个头,执着地说:“渊救出俞儿,再来向兄长请罪。”说罢便起身要走。
“你避世这么多年,要为了他涉足世事吗?”
魏渊的步子猛然停住,是的,他要为了俞儿去做他所厌恶的事了,但他没有再说话,只把决绝离去的背影作为回答。
☆、我本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朱敦儒)
说到底,这还是魏渊第一次主动踏足北魏的朝堂,他本想先去找魏南甫的,可是魏南甫竟不在高陵,无奈之下只得进宫去求魏王。他在堂下按照礼节不悲不喜地朝魏方跪拜,为了救俞儿。
魏方也奇怪,魏致魏渊的父亲是他的堂弟,他们这一家要多淡泊有多淡泊,恨不得什么都撒手不管,如今竟然主动来了,实在令他吃惊:“上回要给落蝶许亲,她抵死不嫁,也不见你这兄长来一趟,这回是干什么来了。”
魏渊心中苦笑,魏方真是一句话就戳中事情关键了,魏落蝶许亲的时候他不来,是因为知道事情还有希望,可是现如今颜俞还能盼着谁去救他呢?时间紧迫,魏渊不愿意绕弯子:“侄儿此番前来,是为颜俞。”
“颜俞?”魏方刚收回了相印,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颜俞与侄儿,有兄弟之谊。”
“是了,你们都是齐方瑾的学生嘛!”魏方总算是想起来了,“他怎么了?”
魏方也是真不管事,民间都闹得沸沸扬扬,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颜俞此番归蜀,遭小人挑拨离间,如今不仅被罢免蜀相一职,更是身在狱中,时时有生死之危,侄儿想请王上出手相救!”
可别,东晋早就警告过,如今救颜俞,对北魏有百害而无一利,魏方不聪明也不至于干这种事。魏渊和颜俞有兄弟之谊,与他有何相干?
魏方犹豫之际,魏渊又道:“王上,颜俞经世之才,若此次将其救回,颜俞必定感激不尽,自会效忠王上,为王上夺取天下。”从前魏渊不说,人们便当他笨嘴拙舌,如今看来却是一鸣惊人,“哪怕他不愿归顺魏国,此事一出,他必不会再为蜀王效力,我魏国便会少一劲敌,如今蜀王暂时受了蒙蔽,自断臂膀,但万一他突然明白过来,再度启用颜俞,晋国必当首当其冲,我们魏国同样讨不了好,更何况王上此举不须大举用兵,只需令渊带上少数兵马前往蜀国谈判,便可赚得爱才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魏方本是贪生怕死之辈,收回颜俞的相印为的就是向东晋表明自己绝不与其为敌,现在又怎会冒险去救他?况且,晋国和蜀国都不要的人,他要来有何用?“不可,那是蜀国内政,我们不必干涉,况且如今蜀国风头正盛,与其为敌,于我北魏有何好处?”
“王上,难道你忘了蜀国如今风头正盛都是颜俞的功劳吗?没有了颜俞,蜀国何足惧?”
“你不必再说了,我是不会出手救颜俞的,更不会将兵马交给你。你们兄妹两个,一个让我与晋国结了仇,一个还打算让我与蜀国为敌,还真是亲兄妹!”
“王上!”魏渊还想争,但是魏方一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魏渊的第一次朝堂之旅,就这么失败了。
借不到兵,魏渊还是要去。他不能让颜俞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蜀都,哪怕是死了,他也要把颜俞的尸体带回齐宅。
“王上既然已经收回相印,不如尽早立他人为相,国不可一日无相啊!”自从颜俞下狱,赵恭就没少听这样的话,天天都有人在耳边念叨。他当然知道相位不可空悬太久,否则国本不安,只是他也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
倒是有人旁敲侧击地暗示过单尧有相才,既是蜀国老臣,又是他老师,应当说是完美的选择,可是赵恭刚借助单尧的手推倒颜俞,便要扶他上位,担心自己对单尧的倚重太过,将来出现下一个颜俞也未可知。而且颜俞和赵飞衡不在,他竟没感到轻松,另一群大臣同样逼着他做这做那,好像自己只是从一个圈跳进了另一个圈。他心中害怕,便一直拖着不决断,谁也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
直到深冬寒风凛冽之时,魏渊只身入蜀。
赵恭接到魏渊的拜帖时,仿佛看见了一道光,虽然他不知道这个魏渊是什么人,但是他有预感,这个僵局就要打破了。
“魏公子到我蜀中,不知所为何事?”赵恭坐在高高的殿堂之上,眉眼之间还是稚嫩之色,话语却刻意老到,整个殿堂弥漫着令人别扭的不协调感。
魏渊面对赵恭和众多朝臣,毫无惧色:“如今蜀中除了颜俞入狱,还有别的事情值得关注吗?”
“你是来救他的?若是这样,你自可归去,寡人已下令,明日正午,将其车裂于市。”这当然是赵恭临时编的,殿下都已小声议论,但赵恭要看看,为了救颜俞,魏渊能付出多大的代价。
车裂,魏渊心里冷笑,若是没有俞儿,蜀中此时不知还有没有残渣剩余,还有脸面大言不惭,对他行车裂之刑。
“我若没有猜错,王上可是听信晋相狄行之言?”自从秦正武收回相印之后,狄行便再度成为晋相,“狄行心胸狭隘,早年与颜俞不和,又因晋王始终属意于颜俞,夺其晋相之位,故行离间之计。想必狄行离间之事不过是颜俞为齐先生行国师之礼,又并相三国,已生不忠之心吧,或许还有颜俞名声在外,百姓只闻颜相不闻王上?”
赵恭色变,信中的内容被魏渊猜中了七八分,但他不能慌张,须得镇定:“魏公子当真敏锐过人,不知与你口中狄相相比如何?”
“狄行此人,鼠目寸光,怀小人之心,行小人之事,渊,不屑与其相较,恐辱没齐门声誉!”
殿上殿下俱是一惊,齐方瑾的学生啊!
魏渊没把那些大大小小的惊叹声听进耳朵里,继续道:“想必王上已将颜俞与狄行相较过,不知结果如何?狄行可有颜俞当年合纵三国共抗南楚之势?可有只身入楚,舌战群儒取回四城之勇?又有短短三年弱楚强蜀领王上稳坐王庭之智?更有一心为蜀至死不渝之忠?渊听闻,明主外可料敌之强弱,内可辨臣之忠奸,王上宁信他国朝臣花言巧语,杀忠良,诛贤臣,可谓明智?”
赵恭被魏渊说得冷汗直流,但心中疑窦已生,要放下何其困难?“颜俞势大是事实,即使他如今不反,你又能确定将来他没有反心?”
“若是担心他有反心,便削他职位,贬为平民便是,他为蜀国呕心沥血多年,尚且换不回一条命么?”魏渊只要保住颜俞,他可以带着颜俞回北魏,或者让他回齐宅,去什么地方都可以,只要他活着。
赵恭没学到他父亲的仁德宽厚,小聪明倒是不少,若是让颜俞离开,他往后辅佐别国国君,蜀国就等着完蛋,就算他不用,别人也不能用。“如今他在寡人手里,要怎么处置,还轮不到魏公子来教寡人!”
“王上想怎么处置自然是自己决定,但天下人如何议论那便由不得王上左右了!”
赵恭倒吸一口冷气,赵肃从小便同他说,民意方是国家根本,顺应民意便是得天道,颜俞下狱以来,无论来求情的还是来让自己处置他的,都只说颜俞如何如何,却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民意会如何。
“魏公子,此事待寡人三思过后再答复于你,来人,送魏公子去休息。”
魏渊知道赵恭犹豫了,抓住机会追问:“可否让我见颜俞一面?”
“魏公子,莫要与寡人讨价还价,魏公子既然在这,寡人便不会轻易处死颜俞,魏公子尽可放心。也请魏公子不要生出别的心思,毕竟只身一人,很容易深陷险地。”
这倒是□□裸的威胁了,可惜他没估对魏渊是个对死亡没什么恐惧的人,换了魏渊在牢狱里,他大概只会端坐着等刑期到来而已,这样的胁迫他还未曾放在心上。
“王上尽管试试!”短短一句话,魏渊竟说出了千军万马之势。
赵恭多疑,对朝堂上的人根本就不相信,天天以为别人要趁自己年纪小谋权篡位,如今遇事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他叫来赵祈:“你可知,魏渊是何人?”
赵祈如实回答:“魏渊乃魏王之侄,齐方瑾先生的门生,颜俞的师兄。”
“他是颜俞的师兄,必不会比颜俞差。”赵恭自言自语着,赵祈也不知道他是何意,不敢出声,只听赵恭喃喃着,“但是他怎么可能留下?”
他要颜俞,那就用颜俞换他。他留下助我夺取天下,我便放了颜俞。
赵恭越想越心动,竟是忍不住跟赵祈说了,赵祈惊讶不已,颜俞此时是赵恭心头刺眼中钉,一个来救颜俞的人,他却想招对方为相!
赵祈提醒道:“他可是魏王的侄子!”
赵恭冷笑一声:“史书上父子相残兄弟反目的事情还少吗?一个堂侄,八杆子都不一定打得着,魏渊这回肯定是先找过魏王了,魏王要是肯帮他,他也不会独自一人前来。”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王国维)
“魏公子,”次日,赵恭是在自己的殿中单独见魏渊的,只是依旧像昨天那样,一副真少年假老成的模样,“你想救颜俞,我可以成全你,只是寡人有问题想问你。”
“王上请问。”
“寡人想知,若是让魏公子来治理蜀中,魏公子会如何?”
魏渊几乎能确定赵恭心里在想什么了,但是实在不敢相信,只怪他没有先想到赵恭竟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昨日已初露锋芒,现在再想装疯卖傻也来不及了,只得先回答:“无论是蜀中还是四境之内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一样,原该休养生息,顺其自然。天道生养万民,也早已明示过天地的循环演变,春耕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任何违背自然时序的事情终将会被历史与天地证明是错的。”
这番话颇有意思,赵恭笑了笑:“别人都在说攻城略池,怎么魏公子不讲这个?”
“这么多人都在说攻城略池,可有人攻下来了?”魏渊淡淡道,“无论攻守,双方均是农夫不得耕,妇人不得织,何益之有?”
赵恭愈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当即道:“寡人同意放了颜俞,但是我有个条件,不如,魏公子就留在我蜀中吧。”
魏渊的心一下没入了水中,深不见底,脸上表情却努力控制着不起变化:“渊一无钱财,二无权势,王上留我一个废人做何?”
“钱财和权势我自己有,你有相才,你留下,为我蜀相,我便将颜俞放了。”
魏渊从宁成到蜀都的一路上不知打听了多少赵恭的事情,这个小蜀王生性多疑,连自己的老师和叔叔都不信任,怎么会让一个陌生人来当他的相?
“王上何意?”
“你在蜀中没有根基,对我没有威胁,而且寡人知道你的才华,绝对不会输给颜俞。”
难不成赵恭如今已然被架空了吗?又或是他已经感受到俞儿在不在的区别?若是这样,尽可以把俞儿放出来,不过也许拉不下脸?
“王上,渊从无出仕之想,况且颜俞之才乃天下无二,渊绝非可与其相较者。”
“寡人不管你想不想出仕,有没有才华也是寡人说了算。你如今想的是救颜俞,颜俞本是蜀相,你要走一个,自然要还一个,你现在答应我,下一刻我就放了他。”
魏渊表面云淡风轻,实则没有任何后盾,他一人前来,若是回不去,恐怕死在何处都无人知晓,便只能虚以委蛇:“王上这话说得太含糊,把他放了是放去哪里?”
赵恭已经想好了:“放给你,但他不可离开蜀都,你助我夺取天下,四海归一后我便放你们走,想去哪里都可以。你手里根本没有兵马,威胁我是没有用的,想救颜俞只有这一个选择。哪怕你不救他了,今日也未必走得出这里。”
魏渊睡个觉起来,竟然被一个小孩威胁了,还威胁得这么彻底。他想到临行前对齐映游说过的话,方知诺不轻许。
炉火把整个大殿熏得暖烘烘的,空气中飘着些干燥而凛冽的香气,魏渊不知怎么的,想起魏洋很小的时候,有回蹲在炉火前玩,橙红的火光映在他的眸子里,笑声引得火尖阵阵摇曳。
“爹爹!”魏洋的声音软软的,像是刚从新鲜牛乳里捞起来。
然后齐映游就会过去把他抱起来:“洋儿过来,跟爹爹坐一起。”
他回不去了,魏渊想。
“我有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