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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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郎官道:“那些歹人皆是黑衣黑面,犹如从天而降,不知来处。”
一个官员道:“来者有多少人?”
侍郎官道:“仿如黑云压城,不可胜数。”
姬札喝道:“寡人的禁卫军呢?”
侍郎官道:“宫外巡守的禁卫军都被调动到官舍救火了,只剩下留守皇宫的一千多禁卫军尚在奋力抵抗。”
姬札急道:“什么!那还不赶紧把王城外的军队……”
姬札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满身是血的禁卫军将士跌跌撞撞地倒在了殿门外,神色惊惶道:“陛下,他们,他们打进来了!”
未待众人反应,大殿之外已是一片喊杀震天。
王城外驻扎着十几万东胜国大军,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更何况这大火已经迫在眉睫。
姬札一时间手足无措,被侍从官搀扶着,颤颤巍巍地便要从大殿侧门向后宫奔逃。
百官也纷纷起身,想要追随国王而去。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片刻过后,那群黑衣歹人已如洪水猛兽一般奔涌而来。
霎时间,大殿内外已是黑压压的一片。
姬札惊惶大叫道:“寡人的禁卫军何在!寡人的禁卫军何在!”
“陛下,您宫内的禁卫军应该已被斩杀罄尽,至于宫外的,还在官舍救火呢!”
众人闻言,惊骇不已,既是因为一千多名禁卫军已被斩杀罄尽,更是因为刚才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这次庆宴的主角——南瞻国的大殿下慕曳白!
东胜国内本就内乱不断,这些皇亲贵胄们在得知有歹人攻打皇宫时,几乎所有人都一致认定是盗匪流寇或是某个不轨之臣乘着官舍大火伺机作乱,无不惊慌失措,惶惶不安,逃命自保尚不知如何,哪里还有闲暇顾及旁人。
慕曳白此话一出,这些人方才猛然惊醒,刚才就在他们惶惶如惊弓之鸟,手忙脚乱、六神无主之时,那些南瞻国人却一个个镇定自若,毫无半点畏惧之色。
慕曳白缓缓起身,依旧还是那个翩翩君子,儒雅文生。
“出此下策,慕衡也很是无奈。洗云裳外,驻扎着十万禁卫大军,洗云裳内,每日巡守的亦有几千禁卫军士,若非借着迎亲之名,我金沙卫一千多名将士又怎能轻易进入王城!若非在官舍内点上一把大火,我金沙卫又如何能以此神速攻下彩云宫!”
南瞻国的迎亲队伍有六百多人,几乎全部都是从金沙卫中甄选出来的一等勇士,而在此之前,已经陆陆续续有一千多名金沙卫勇士乔装成商旅潜入洗云裳。
金沙卫本就是南瞻国最强大的军队,这一千多名金沙卫勇士更是百里挑一,无不能以一当十。
而东胜国内政荒芜已久,尤其是自从牛逵死后,接替者不能服众,禁卫军内斗不断,几个将领整日里勾心斗角,哪里还有心思操练军队,整个禁卫军仿若一盘散沙,一击则溃。
再加上南瞻国安插在东胜国的间谍星罗棋布,所以此次慕曳白施计攻打彩云宫,可以说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慕曳白此话一出,姬札犹如五雷轰顶,只觉得脚下虚浮,眼冒金星,一时间瞠目结舌,
半晌,姬札也只是恨恨地重复道:“卑鄙!卑鄙!卑鄙!”
东胜国的皇亲贵胄们又惊又慌,又气又恼,无不咬牙切齿,低声斥责,高声痛骂。
慕曳白却置若罔闻,继续自己的金石之声:“这几十年来,贵国朝纲浑浊不清,内乱纷起,馋人高涨,贤士无名,百姓更是无以聊生,哀鸿遍地。我南瞻国人顾念手足之情,誓必要力挽狂澜,救贵国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陛下何不将东胜国暂时交于慕衡代为打理,十年为期,慕衡必定还东胜国民一个盛世太平。”
姬札从鼻孔里喷出几声冷笑,厉声道:“寡人真是看走了眼,想不到慕之云竟是如此狼子野心!更想不到你慕衡竟是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寡人虽无能,但还没有昏聩到将祖上几百年的基业拱手让人!慕衡,你今日若是敢杀了寡人,你也休想活着走出我东胜国境!”
慕曳白道:“陛下此话实在是令慕衡寒心。慕衡虽尚未与公主大婚,但只要公主不弃,慕衡自是愿与公主鸾凤和鸣。更何况,陛下乃是慕衡的叔父长辈,慕衡又怎敢对陛下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更重要的是,东胜国现在还不能没有陛下。”
就在这时,一个紫衣金带从人丛中站了出来,道:“慕曳白大殿下文韬武略,举世无双,如今自愿委身来我东胜国为陛下分忧解难,难道不是可喜可贺吗?”
另一人却怒目圆睁,也站了出来,叱喝道:“徐焕!你作为东胜国一品大员,却卖主求荣,胆敢在陛下面前口出狂言,真乃无耻鼠辈,奸邪小人!”
徐焕却不急不恼,道:“蔡大人此话差矣。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更何况,我徐焕本就是南瞻国人,又何来卖主求荣之说呢?”
蔡云怒道:“你虽是南瞻国人,吃的却是东胜国的俸禄,首鼠两端,更是可耻!”
徐焕亦怒道:“蔡云,你莫要得寸进尺,不识抬举!”
“徐贼,你就是个……”
就在蔡云还要逞口舌之快的时候,慕曳白突然冷声道:“蔡大人,您莫不是喝醉了吗?”
淡淡的一语,几乎听不出丝毫的波澜,却足以让闻者毛竖胆寒。
蔡云心头一惊,只觉得被扑面浇了一盆冰水,浑身上下凉了个透顶,滚到嘴边的唇枪舌剑顿时鲠在喉间,再也不敢多说一言。
片刻,慕曳白继续道:“夜已深沉,明日陛下还有许多军政要务需要处理。请陛下先回寝宫好生休息,也请各位大人暂时在这彩云宫里安心住下。如今整个王宫尽在金沙卫的保护之下,只要大家相安无事,慕衡保证不会伤诸位大人一分一毫。可若是有人妄图不轨,伺机逃走,我金沙卫士自可先斩后奏!”
此时,大殿之上近百名金沙卫士齐声道诺,声响如雷,震人心魄。
东胜国的这些皇亲贵胄、王公大臣,平日里琼浆玉液,香阁暖帐,个个养尊处优。如今却突然成了长刀之下任人宰割的羔羊,平日里的万丈豪气早已变成了一缕游丝,甚至有的早就打定了投敌卖国的主意。倒是还有几个尚存几根铮铮铁骨的行伍大将,却也拿不出临危一死报君王的豪气,唯有怒睁着双目,高仰着鼻息,以此彰示自己的愤怒与不屈。
大殿之上,寂如坟丘。
无可奈何,这些东胜国的皇亲贵胄、王公大臣们只得在金沙卫的“保护”下,各自安寝去了。
方才还是拥挤喧嚣的大殿之上,此时只剩下一片空荡寂寥。
慕曳白兀自坐在那里自斟自饮。
高台烛影之下,依旧是那张俊朗清秀的面容,依旧看不出半点的或喜或怒或哀或乐,依旧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也依旧如明月寒霜,咫尺天涯。
一名身着禁卫军衣饰的卫士趋步走入殿中,来到慕曳白的面前,竟是慕影。
慕影作揖道:“殿下,此次攻下彩云宫,共斩杀禁卫军七百三十二人,俘虏四百一十七人,禁卫军统领刘藩也已身首异处。我金沙卫将士阵亡者五十六人,伤者二百七十八人,余者一千二百九十七人。为了方便行事,属下已让所有的金沙卫将士全都换上了禁卫军的衣服,以腰间金丝带为记。”
慕曳白道:“官舍的火可扑灭了?”
慕影道:“殿下放心,已经扑灭了,并未烧及周围的百姓,只是那些禁卫军现在都陈列在宫墙之外。”
慕曳白道:“不过是些无主之兵,无头之蝇,成不了什么气候。真正有威胁的是东胜边境和地方上的那些藩镇势力。”
慕影道:“殿下所言极是。那些封疆大吏和藩镇军阀手握重兵,各自为政,难保不会乘此机会起兵叛乱,自立为王。”
慕曳白:“边境可有什么消息?”
慕影:“刚才流星探来报,依照殿下之前的部署,我南瞻国三十万大军已于昨夜奇袭东胜国东南大营,另有三十万已经绕道南疆,准备从东部攻入,直捣中原,大军势如破竹,捷报在望。”
慕曳白端起酒壶欲要斟酒,慕影急忙上前想要接过,却见慕曳白拂手,这才停住了脚步。
慕曳白道:“斟酒这样的小事,我自己来就好。你的手是用来持剑杀敌的。”
顿了顿,又道:“黎都那边怎么样了?”
慕影道:“所有的外国使团都已被禁足在官舍,另外……舒歌殿下前日也已抵达黎都。”
斟满了琼浆玉液的酒杯突然悬停在了半空。
“所以他终究还是去了。他被禁足时,可有说什么?”
慕影道:“舒歌殿下并没有说什么,而且很是配合,只是问了其他国家的使团是不是也被禁足了。”
杯中的美酒被一饮而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烈酒的灼烧,慕曳白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喑哑:“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辛苦,你要多受些劳累了。”
慕影作揖道:“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事,属下并不觉得辛苦。”
慕曳白:“姬瑶公主怎么样了?”
慕影:“我先前已经叮嘱过将士们不得擅自闯入公主的寝殿,公主虽然受了一些惊吓,但并无大碍,请殿下放心。”
透过殿门,慕曳白看了看屋外的天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慕影:“快到寅时了。殿下是否需要休息一会。”
慕曳白:“再过一个时辰,天也该亮了。你派人去公主那边通报一声,就说慕衡请见姬瑶公主。”
慕影:“诺。”
这一夜,对彩云宫里的所有人来说,注定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天亮之后,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运筹帷幄,天亮之前,可以解决的事情,就赶紧去解决吧。
寝殿内依旧灯火通明,拉花结彩,只是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欢声笑语、霓裳羽衣。
姬瑶独自一人坐在香案旁,静静地看着眼前袅袅升起的青烟。
忽然,如柱的青烟仿如被飓风吹起的一团蓬草,散漫离乱向四面八方。
紧闭着的殿门终于敞开了两片扇叶,一个俊秀的少年踏着晨光的熹微缓缓走了进来。
姬瑶并没有起身,也没有回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愿分去半寸。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温文舒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公主莫不是一夜未睡吗?”
很不高明的一句明知故问,却似乎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开场道白了。
半晌,姬瑶方才冷声回道:“殿下不也是彻夜未眠吗?”
仿佛又过了很久,慕曳白道:“如果你还愿意……”
“恳请殿下看在与姬瑶也算是旧识的情分上,允许姬瑶回青云观出家修道,当然,若是殿下愿意赐姬瑶三尺白绫,姬瑶也必当感激不尽。”
梦已经醒了,如何还能继续。
慕曳白似乎并不意外,甚至惊不起他碧眸里的半点波澜。
“道门清静,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公主本就是华阳师太的在家弟子,如今愿意超然世外,一心修道,着实让慕衡钦羡,又怎么会忍心拒绝?只是,贵国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为了公主的安全,还请公主耐心等待几日,到时,慕衡一定会亲自护送公主回青云山。”
姬瑶:“多谢殿下…体谅,殿下日理万机,军务繁忙,就不必亲自送姬瑶回去了,只需殿下不要忘了今日的允诺便好。”
慕曳白:“自是不敢忘记。”
半晌,“敢问殿下打算如何安置我东胜王室?”
“我先前曾在南海附近寻到了一座世外仙山,或许可以作为贵国王室的宗庙祭祀之所。”
宗庙是帝王诸侯祭祀祖宗的庙宇,宗庙可以保全,祭祀宗庙的子孙自然也可以保全。
慕曳白愿意将东胜王室的宗庙迁移到南海,而不是用一把大火烧成灰烬,即意味着他并不打算将东胜王室赶尽杀绝。
仿佛一块巨石终于从心头坠落,姬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劳思伤神,更伤身。东方虽已发白,慕衡还是希望公主可以稍作休息,便不再打扰了。”
说完,慕曳白转身便要离开。
一步,两步,三步……
“等一下!”
脚步声停了下来。
“有一个问题已经在我的心头萦绕许久,请你务必坦诚相告。”
“公主请讲。”
“半年前,我们在锦云山下的那次相遇,也是出自大殿下的手笔吗?”
似乎过了很久,慕曳白方才缓声说道:“是。”
只有寥寥的一个字,那般清冷,那般淡漠,如同那张冰冷如霜的面容,没有一丝温暖;就像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再也看不见回眸。
其实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早在金沙卫关上她的寝殿大门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随着一起关上了。
然而,当最后一点可堪回首的记忆,也变成了用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