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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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淮南轻击了一下空格键,大概是按了个暂停,伸手接过花,笑道:“你买的?怎么这么客气啊?”说着,又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心道自己定的那束,怎么着也该送到了。
沈听挑眉,“不是你自己买的吗?”
楚淮南摇摇头,他的确买了花,但不是这个品类,也不是这个颜色。刚说了一句“不是”,就立刻接到了林有匪打来的电话。
原来,这束花是林有匪买的。楼下的大堂管家看错了房号,把两人的花给送反了。
电话那头的林有匪,一如往常地好说话,笑着为管家的错误找理由,“今天这个时间,买花的人肯定特别多,弄错也是难免的。哪有人永远不犯错的。”
认识他这么久,楚淮南好像还从来没见他急过,也没见他发过脾气。春风般温和的人,永远冷静,永远温柔,向周围的每一个人,表达着温暖的善意。
“我现在走不开,要麻烦你来我这儿拿一下,顺便把我的那捧也帮忙送过来。”
楚淮南低头看了看放在自己书桌上的花朵,没有卡片,但包花半透明的磨砂纸上,写满了各种知名的情话。
其中有一句最是显眼:『这个世界疯狂、没人性、腐坏,而你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这一句,倒确实像是“以路星河为世界中心”的林有匪的风格。
挂了电话,见沈听的手掌反撑在桌面上,楚淮南抬起头,对上对方贼兮兮的脸,“据我刚刚的观察,我怎么觉着,你好像不在办公啊……”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不怀好意的戏弄。
楚淮南坦然地耸肩,“不办公,我在书房能干嘛?”
沈听伸出一根手指,按着笔记本的一角,把竖起的屏幕放倒成一百八十度,“你刚刚肯定是在看录像。”坏心眼地笑了一声:“哪有人看文件,却不碰鼠标和键盘的?”
一边笑,一边兀自探身,越过小半张办公桌,去看电脑屏幕,“不过,你居然放着真人不看,看录像,我是得多没魅力?”
楚淮南捏着他的手指,把电脑屏幕扶正。
沈听不死心地绕过办公桌,“让我看看,传说中禁欲系的楚总,喜欢什么类型的片子?”
楚淮南被眼前人丰富的想象力气笑了。
而“怀疑”对方正一个人偷看少儿不宜录像的沈听,则绕到楚淮南身后,光明正大地探身去看屏幕上的内容。
他猜的没错,楚淮南确实在看录像。暂停的画面中,那辆被红色虚线圈出的货车,就是李宋元平时给公司送货时开的那辆。
沈听立刻明白过来,对方也在查李宋元的行动轨迹。
这些录像跟警方调取的天眼监控,拍摄角度不同。看得出来,应该是来自位于街道两边的商户监控。
“这是?”了然的沈听,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监控啊?”而后特别嫌弃地皱起了眉,“大白天的,你在书房里看监控?”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似乎因为画面并不是他所希冀的那种,而热情全无。
但很快就又想明白了,起劲地拉了张椅子过来,边坐边问:“欸,这个监控也是关于那个案件的吧?”
楚淮南对案件超乎寻常的热衷,让人费解,沈听借机直白地问:“这事儿咱昨晚不就已经报过警,交给警方去处理了吗?你怎么还在查?”
楚淮南没有应他,眉间微微鼓起一个小包,顿了几秒才避重就轻地答非所问:“我找人查了,李宋元的住所是个群居房,没有作案条件。”
沈听特别“迷茫”地“啊?”了一声。
楚淮南耐心地向他解释:“昨晚我们锁定的,不是第一现场。我不觉得警方会直接逮捕他。”
哟,这家伙,对警察系统的办事风格,还挺了解的。沈听磨着牙,面上却依然一头雾水地问道:“所以呢?”
楚淮南继续分析:“李宋元杀人的可能性很高,还有过屠宰生猪的经验,杀个人、分个尸,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沈听知道,这话说的没错,而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刑侦支队的同事们,也已经仔细调查了那家叫上丰的屠宰场。对于李宋元的职业及就职场所,他比楚淮南了解得更多。
可调查显示,李宋元所在的这家屠宰场,流程比较正规。屠宰车间里的每个环节,都有严格的管控,且24小时监控全开。所以,不存在李宋元把陈峰一大活人带进屠宰车间中,杀害并分尸的可能性。
至于楚淮南电脑屏幕上,那辆写着『上丰食品』字样的依维柯厢式货车,则是李宋元的工作用车。他在上丰是负责冷链配送的。
通过监控,不难发现,在陈峰失踪的当天,李宋元只在一处卤水店停留过较长时间。而那家卤水店,沈听的同事也已经检查过了。
当天李宋元确实拿着一些肉块,请老板娘帮忙烫熟。而在步行街上被抛尸的那部分残肢,确实也混合着部分被煮熟的肉块。
但就算卤水店确实帮他烫熟了部分尸体,可他作案的地点究竟是哪里呢?这个困扰着警方的问题,也让楚淮南陷入了沉思。
“算了,不看了。”他合上笔记本电脑,略微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
沈听立刻表示赞同:“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朝着被合起的屏幕一撇嘴,“这玩意儿比催眠曲管用,看得我都困了。”
楚淮南被他逗笑了,把桌上那一捧,被冷落了很久的花,塞进他怀里,“那咱们现在一起去干点,你能够胜任的活儿?”
第39章
门铃只响了一下; 门就开了。
门后是林有匪笑眯眯的脸:“等你俩半天了。”
沈听心道,看来这花; 还要得挺急的。
林有匪穿了件深蓝色的家居服; 腰间还系着一个卡通图案的围裙。这样的打扮,让认识他很久的楚淮南; 都觉得大开眼界。
“你们午餐打算在家吃吗?”
虽然隐约知道; 在与路星河的这段关系中,林有匪付出得比较多。但突然见到他这么居家的样子,楚淮南挺诧异的。瞄了一眼那条沾着轻微油渍的卡通围裙; 笑着看向化身家庭煮夫的友人; 打趣道:“哟,这是在大开杀戒呢?”
“星河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吃。今天日子特殊; 又难得赶巧他有空,所以在家吃点家常的。”
满屋浓汤的香味,再配合林有匪的这身打扮; 沈听不由想起早上的那一份班尼迪克蛋。
看来,人以群分,在某程度还是很有道理的。至少,在厨艺精湛这方面,楚淮南和林有匪确实存在相似性。
“宋先生你好,又见面了。”林有匪笑着同他打招呼; 见他手上捧着花; 转头冲屋里微微提高了音量:“星河; 管家送错的那捧花,麻烦你帮我拿过来。”
应声而来的,是久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路星河。
这张脸,沈听认识,最近经常在新闻联播后的广告里出现,挺红的。本人比电视上瘦了一圈,五官也更深邃精致些。
真人的路星河,个子很高而且白,眉眼里透着股不问世事的冷淡。蓬松的深栗色头发,自然地在额前分出一道空隙,露出形状饱满的额头。
他把手中的浅紫色郁金香递给楚淮南,又接过沈听手里捧着的蓝色康乃馨。
因不认识沈听,便只说了一句“谢谢楚总”。
道谢时,声音有些哑,大概是感冒了,间或还压着嗓子,咳嗽几声。林有匪立刻递上水杯,他便又道了谢,捧着水杯,仰头喝了一小口。
沈听这才发现,路星河的眉尾处缺了一小块,是道现下相当流行、彰显个性的断眉。
这道断眉,让他本来就略显冷冽的长相,变更有距离感了,往那一站,气质冷酷得像个冷冻人,还是从里冻到外、连头顶心,都冒着丝丝寒气的那种。半点都没有荧幕上,青春阳光的样子。
“怎么还这么客气?你跟有匪一样叫我淮南吧。”
路星河生疏地笑了笑,处处透着勉强。
这个人怪怪的。沈听垂下眼,又发现对方的手腕间,箍着一根细瘦的黑色橡皮圈。
又不是长发,戴根橡皮圈干嘛?
刑警的眼睛和职业病,让沈听总下意识地对自己看到的每个人与物,默默地进行着总结分析。
他不追星,见到真人明星,除了有一瞬间的好奇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感想。
要是换成死磕这对CP的潘小竹来现场,看到林有匪“落叶知秋”地给咳嗽的路星河秒递水杯的样子,她估计能激动到血压升高至180,给大家表演个“当场去世”。
楚淮南买的这束郁金香,最外面是层浅米色的巴黎纸,里头露出透明蜡纸的不规则尖角,深绿色的花杆处,还包着一层柔和、轻盈的雪梨纸。
梦幻的浅白色纸张,衬得这些郁郁葱葱的娇艳花朵柔美而神秘,像位蒙着轻纱的待嫁新娘。
整个花束的造型,确实花了心思,特别有艺术美感。
但沈听不是浪漫的人,他一向非常直男地认为,送花这种事,送一枝,聊表心意就行了,愿意浪费钱去买一堆花的人,大概都有病。
而像楚淮南这种,莫名其妙连送了他好几次巨型花束的,更属于病入膏肓的类型。
从林有匪家出来以后,“病入膏肓”的楚淮南和他并排站在楼道里,用眼神催促他打开那张,用心形夹子夹在花瓣旁的卡片。
见识过这个资本家十级情话能力的沈听,微微吸了口气,才打开卡片。
尽管他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却仍在看到内容时,浑身一震。
卡片的顶部写着郁金香的花语:『爱的表白、永恒的祝福』
而其下则是楚淮南极具个人特色的字体,笔锋处张扬、霸道,却在转折处透着股收敛的温柔。
『To 我的沧海水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By你的巫山云』
沈听抱着花,在当下愣足了三秒。读书时,他语文学得还不错,却从来没想过,像这样的情诗还能拆开来,成为藏着告白的署名。
挺、挺有创意的。
楚淮南邀功似地靠上来,一侧脸,温热的吐息便都呼在敏感的脖子上:“情人节,你想怎么过?”
情人节怎么过?
沈听从来没过过情人节,况且作为一向服从党指挥的好青年。他知道,现在上头,不太赞成大家扎堆过洋节。传统七夕,那才是正儿八经的中国情人节。
楚淮南不知道他正暗自腹诽。满意地看着眼前人虽然脸色平静,却从耳朵一路红到了脖子根,他后退了一步,明亮的眼睛里露出深邃的笑意:“我想去看电影。”
电影院的气氛,最适合没有确定关系,还停留在彼此试探阶段的预备情侣们。
那就去呗。沈听不知道楚淮南在打什么主意。他大学时倒也常看电影,一般都是学校组织的,光一部九十年代摄制的《焦裕禄》,他就看了五六遍,连观后感都写了三篇。
楚淮南想去看电影,总比想去开房、或在家里就地耍流氓来得强。
再说,电影院里人也多,他还能买瓶矿泉水慰劳一下自己已经一整晚都没沾过水的唇舌。总之,横竖不吃亏。
两人一起吃过午餐,又就近选了家电影院。
适逢周六,商场底下的车停得满满当当。
此刻,距离电影开场只剩十分钟了,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空位,估计够呛。但沈听也不着急,反正他又不是真来看电影的,主要还是为了盯梢这个总擅自行动的资本家。以防一不留神,又让他抢在警方前有所行动。
毕竟,现在已经基本锁定李宋元就是犯罪嫌疑人,不论这个资本家是忠是奸,是敌是友,哪怕他是个钢铁侠,作为警察的沈听,也不能让一普通公民,去独自面对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楚淮南一点儿都没被找停车位的问题困扰。他驾轻就熟地绕过一排排停得整整齐齐的车辆。一记倒挡,停在了写着VIP ONLY的车位上。
贵宾专属的停车位旁,用红丝绸框了两条隔挡,车尾那头还立着枚,用大红绸缎扎的蝴蝶结。
停个车而已,搞得跟古代状元游街似的!这些搞特权的腐朽一派!
沈听不以为然地下了车,发现这个停车位就划在商场入口的正门口,连正对着的那一部电梯,都是VIP专用的。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徐凯会说普通人见楚淮南一面,比登天还难了。敢情这个腐朽的资本家天天走后门、乐衷搞特殊化,看个电影、停个车都不忘要脱离群众、凌驾于群众之上!
余光中,楚淮南深色的衬衣袖口优雅地层叠着挽到小臂处,臂弯里挂着一件烫得笔挺的外套。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沈听暗自点评道。
买票时,收银台的小姑娘,含着笑时不时偷偷看过来,一下子看到两位长得电影明星似的大帅哥,那张小脸激动得红彤彤的。
眼看电影都快开场了,票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