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三千里-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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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壮还没意识到事件已经变质了,他依然觉得这些腐儒小题大做,故意针对自己。
“刑部尚书,你亲自彻查此事。”宋凤林下令。
一时百官纷纷附和,杜御史叩拜谢恩。
接下来都是一些政务上的事情,由内阁与中书省分别奏对。
两个时辰的早朝,曹壮是忍得浑身难受,他恨不得马上飞扑到刘湛跟前解释。
一下朝,曹壮便追了上去求见汉天子。
赵千户把人拦下。“武威公留步,陛下有令,命你回府闭门思过。”
汉天子与皇后已经走远了,曹壮满身懊恼。但见远处队伍,薛敬文边走边低头在小本本上快速的写:
帝日,错付了。
后叹,人各有命。
十四日后,真相查明,武威公妻族欺行霸市,为北疆一霸。
夜里,薛敬文整理白天的草稿,把草稿书写成册,以便日后修订。
天子御批,武威公曹壮贬为武威伯,夺上将军印,罚俸一年。
薛敬文写到这里又备注:武威伯曹壮,愚直。
茶话会之乱贬斥了一批勋爵,之后大汉鼎立天下,重新封赏开国重臣,史称开国四公。
分别是武威公曹壮,武安公李小连,信安公张小满,文亭公闻青山。
其中信安公张小满殉国,其子张及琛继承爵位为信安侯,因年幼未有官身,信安公一脉退出朝堂。
如今武威公贬为武威伯,开国四公便只剩下武安公和文亭公。
这一年是汉元四年。
之后腊月二十四。
“启禀陛下,陈留使者又来求见。”陈公公来传话。
“不见,让李小连继续与之对峙。”刘湛怀里抱着小郡主,正拿着小糖人逗她玩,周岁大的小女孩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伯伯。”小郡主指着刘湛手中的糖人。
刘湛把小糖人给她握着。“给,拿紧了。”
一旁的四岁的二皇子看得眼馋,也扑过来抱住刘湛。“父皇我也要。”
“都有。”刘湛把另一个小糖人给他,一手搂一个,让两小孩在自己肚皮上撒野。
太弟和太弟妃一共生了二子一女,长子为太孙,次子过继给了皇后为子,是为二皇子宋毓君。
说起二皇子这个名分,当初还引起了礼部一番震动,实在是史无前例。
二皇子的血脉出身自然是没问题的,然而二皇子姓宋,这便踩了礼部的底线。
历来皇朝都是一家之姓,哪能出现从母姓的皇子?
看到汉天子与小皇子小郡主其乐融融的场面,薛敬文想起当年的姓氏之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有大臣效仿前朝的做法,联合起来向天子施压,一是不允许太弟之子过继,二是反对皇后过继孩子。
说白了就是不能过继。
可汉天子哪里是前朝那些草包皇帝?当即一声令下全拖了下去扒了官袍冠带赶出皇宫。
薛敬文翻着手中的小本本,这一段他还没想好要怎么整理成册,不能写得太直白,也不能叙述不清楚,实在太难了。
“薛史官,皇后有请。”宫人来传话。
薛敬忙站起来。
宋凤林就在偏殿旁的御书房里,大汉的内政依旧是他在打理,每日的奏摺都要御批了下发。
上午甚少传唤旁人的皇后,为什么突然传了他来?薛敬文心中忐忑。
“把你记录好的部分呈上来。”宋凤林清冷的嗓音吩咐。
薛敬文不敢不从,立即下去把两本装订好的起居注呈上。
御书房里十分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汉元元年,六月十五。
帝肩胛旧疾复发,手不能抬,夜不能寐……
后亲自照料,整夜未眠……
汉元元年,八月初七。
帝后月下对饮,于御花园莲台……
宋凤林翻页的手顿住,面上一热,略尴尬,怎么连这个都记上了。
那日他跟刘湛都有些微醺了,让刘湛拉着上下其手,虽然屏退了左右,但是起居注官是必定不会走远。
忽然间,宋凤林都没勇气往下翻了。
汉元二年,三月十八。
……帝后彻夜未眠,直至卯时……
“……”宋凤林耳根通红。
三月十八这一天因什么跟刘湛胡闹到天明?宋凤林自己都忘了。
“咳咳。”宋凤林合上起居注,努力维持端庄优容。“薛大人,起居注里的记载不必都放在正史里。”
薛敬文是个耿直的,忙直白的问。“敢问皇后需要微臣简略哪一些内容?”
遇到不懂揣摩上意的人,有时候也是十分尴尬的事情。
宋凤林心中叹息。
“本宫与陛下私下相处的部分可以简略,尤其是男子之交,不必记在正史。”宋凤林还是如实的说。
正史可是要流传千古的,汉天子娶男妻已经是亘古未有,要是把两人相处的细节记录得过多,会显得汉天子贪恋男色。
“可是……”薛敬文还是意会不到皇后的用心良苦。
“启禀皇后,臣不会将帝后交泰之事记在正史,但帝后感情深厚,这一点还是要有笔墨留下。”
这古板又耿直的史官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一本正经的说。“起居注亦是正史。”
宋凤林噎住,他算明白了,跟这榆木脑袋说不通,不如直接下令。
接到皇后删减起居注的命令,薛敬文愁苦万分的退下,他也有自己的坚持,身为史官应当如实记载,怎能删删减减。
说薛敬文是榆木脑袋吧,他马上想到这事得请示汉天子,起居注这么大的事不能瞒着天子。
出了御书房,薛敬文立即到偏殿去求见刘湛。
“皇后要你删起居注?你写什么了?”刘湛十分感兴趣,立即要他呈上来瞧瞧。
薛敬文战战兢兢的呈给刘湛。
跟皇后的反应完全相反,才翻了几页,汉天子的笑便藏也藏不住。
“好家伙,你是躲在哪里偷窥的?什么都瞒不过你?”刘湛啧啧的笑。
“这个……”薛敬文十分尴尬。
接下来刘湛看得津津有味,他跟宋凤林吃什么了,有没一起洗澡,有没一起睡觉,什么时辰睡的,睡前干了啥,全都记得清楚明白。
“哈哈哈!”刘湛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
难怪宋凤林要求他删,这简直就是一篇汉天子与皇后的旖旎话本。
“不必删了,朕会跟皇后解释。”刘湛乐不可支,又下了一道命令。“你回去把这两本起居注抄一份给朕。”
汉天子要起居注做什么?以薛敬文那榆木脑袋自然猜不透。
“微臣遵命。”薛敬文行礼退下。
三日之后薛敬文呈上新抄的起居注给刘湛。
当天薛敬文就知道了刘湛要起居注做什么了,寝殿里的笑声就没停过。
帝以起居注戏弄皇后。
薛敬文记在小本本上。
第146章 番外十
戌时末,皇宫熄灯,夜幕下万籁俱寂。
位于寝殿隔壁的偏殿还亮着昏黄的光。
西域都护府上将军牛士禄,派人百里加急给汉天子送来了一份新年贺礼。
临近春节,勋爵们给天子送来的年礼五花八门,有送美玉,有送珊瑚,都是各种稀世珍宝。
但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稀世珍宝,都比不上牛士禄的礼物。
那是一份西域舆图!
夜已深,刘湛依旧举着油灯细细的看舆图。
西戎王战死之后,西域诸胡分崩离析,有大部落瓦解成多个小部落,也有部落趁机崛起吞并小部落。
这份舆图是以西域最新的格局绘制,比刘湛手中任何一份都要详细。
宋凤林拿着外袍来到偏殿,见刘湛看得入神,宋凤林没有劝他休息,只安静的为他披上外袍。
“皇后。”刘湛眼中有着熠熠神采。“朕没白疼牛士禄这小子,你看这图,山川河流,城邦聚落,无不精确到日程。”
可见这份舆图也是花了大功夫制作。
西域的疆域范围比北疆中原两地加起来都大,分为漠北、漠南、塔里木三大板块,有沙漠有草原也有山川河流。
其中漠北与北疆和汉中接壤,塔里木在极西之地,漠南则在漠北与塔里木之间。
这大片的疆域,肥美的水草地,缔造了一代又一代西域雄鹰。
“皇后,你如何看待现在的西域诸胡?”刘湛忽然问。
经牛士禄统计,西域大小诸胡部落竟有数百之多,大部落有几万人,小部落几百人,实力参差不齐。
“他们的互相残杀,就像竞选新王的狼群。”宋凤林眸光清冽,言简意赅。
大部落吞并小部落,强大的部落击败弱小的部落,那时西域将再一次迎来新的王,也会再次强盛起来。
这个轮回已经上演了无数遍。
刘湛的手指点在漠北,眼神咻地狠厉。“朕要拔了他们的獠牙,洗去他们的狼性。”
宋凤林愣住。
打已经打过了,汉军歼灭西戎百万主力,一举将其从云端打落地底。
如今的西域诸胡实力大不如前,因西戎王穷兵黩武,各大小部落穷得揭不开锅,再打已经没有意义,除非刘湛要杀尽胡人。
但刘湛不可能做这丧心病狂的事情,那毕竟是数百万胡人百姓。
眼下这种情况还能怎么控制这些胡人?
“皇后,朕有一个设想。”
宋凤林立即敛起心神,洗耳恭听。
“漠北草场肥沃,历来是诸胡的争夺目标。”
刘湛的手指画过漠北几处重要的聚落城邦。“如今漠北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可把漠北的草场切割成多个零碎的片区,分封给这些部落首领。”
“但是。”刘湛自信的笑。“这些接受封地的首领,必须举族汉化!”
汉化?
宋凤林整个一怔。
说汉语,穿汉服,行汉礼是为汉化。
漠北草场确实广袤,但是刘湛捏在手里也没有用处。
中原大地经历数百年战乱,人口一直不足,不说漠北了,单就汉中的人口至今没能恢复元气。
左右都是空地,不如切割之后分封给这些首领将其招安,防止他们互相吞并壮大。
而这些接受招安的部落,必须汉化。
一代人,两代人,三代人之后,漠北便完全融入了中原文化。
宋凤林细想才明白刘湛的大智慧。
为什么西域历来强盛起来便要攻伐中原,是因为文化不同,还有生活条件的恶劣。
招安诸胡在漠北落户,便能开通商路互通有无,渐渐的他们也会富裕起来,这就是刘湛说的祛除他们的狼性。
宋凤林按捺住激动的心情。
不仅如此,且不管漠南和塔里木,这一圈落户在漠北的部落便是壁障,西域有战事时,也不至于动不动便进入汉中肆虐。
“可行。”宋凤林点头,又在刘湛的设想上作出补充。
“不必封爵,可许以知州官位,让其为汉臣,若老首领去世,可以特许胡人自行推举新首领,但新任官职必须得到朝廷的授予。”
宋凤林永远能想到别人忽略的地方。
刘湛畅快无比的大笑,一把搂住宋凤林朝他嘴上狠亲了一口。“招安细节还需要皇后费心思完善。”
汉元四年岁末。
帝后秉烛夜谈,定国策,招安诸胡。
薛敬文跪坐在偏殿一隅记录,心潮澎湃之下,握笔的手都微微颤抖。
“薛大人,您怎么还没回家?”陈公公低语。“天色已晚,洒家让人替您。”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陈公公不来,薛敬文甚至都感觉不到饿。
“陛下与皇后字字珠玑,下官听得忘了时辰。”薛敬文憨厚一笑,想要站起来,脚酸得又往下坐。
陈公公用袖子掩嘴轻笑。“不急,洒家给您带了糕点,吃完再回吧。”
历来史官清贫,尤其是起居注史官,需要无时无刻伴驾,辛苦不说压力还大。
起初被选为起居注史官,薛敬文还失落了好长一段时间,觉得晋升无望仕途渺茫。
但是,此时近距离倾听汉天子与皇后商量国策,亲身感受到二位的雄才大略,薛敬文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工作十分有意义。
就该一字不漏的记下来传于后世!
雪夜中的皇宫,就像沉睡的雄狮,透着宁静的庄严。
薛敬文拢紧了身上的披风,一步一个脚印踩着积雪踏出宫门。
从皇宫到南四街胡同的家还有很长的路,足足要走两刻钟,每日都是如此。
有些家底的官员都养了马匹,像这样的大雪天,小厮仆从必定驾来马车等在宫外。
薛敬文不是没想过买一匹马,他这点俸禄要交房子的租金,要养一家老小,还要供两个儿子上学,日子过得紧巴巴,哪里还有余钱买马。
不过薛敬文已经满足了,他本就是农户出身,虽说升迁无望,但胜在安稳,不沾国事,每日无波无澜也挺好。
“爹回来了!”
“儿啊!”
薛敬文推开门,霎时间全家人都从屋里跑出来迎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