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得不仰卧起坐-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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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人!”青色劲衣的人立刻出声喊道。
“杨戊?”陈殊也愣了一下。
来的人可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和林辰疏打过交道的青山天阑九品县尉杨戊。
陈殊见到杨戊还在半年之前,而此时的杨戊已经脱去身上红色官衣,穿着一身便服,还跑到廷尉的衙门?
杨戊已经在陈殊的惊愣中几步跑到他面前,上下仔仔细细地看着林辰疏,随后眉间终于露出一丝喜色:“太好了!林大人你果然在这里!”
“……”陈殊呆了一会,随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杨戊,你不是在青山当县尉,怎么会来京城?”
“我在青山听说皇上召你回去,便辞了那天阑县尉。”杨戊身上还背着包袱,显然刚刚到京城的模样。他见林辰疏眼中惊讶,很快笑了起来:“那县尉当得不舒服,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过来跟着林大人混。”
“……”陈殊哑口,但见杨戊兴致勃勃的样子,很快又皱眉道,“你辞了县尉?那不是你……”
县尉需得通过会试进行分配,再不济也是在编制里的官吏,可这廷尉衙门现在招的帮役,并不在朝廷的俸禄里面,算是临时的编制,身份地位肯定比不上县尉。
杨戊脸上却泛出一丝腼腆:“林大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上次你出事失踪,我担心了许久。我虽然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气,但也习得一些拳脚,可以保护林大人您。”
“……”竟是来保护他的?陈殊默默地看过杨戊身上的刀。
他之前得知青山天阑县衙被劫的时候是担心过杨戊,不过后来从霹雳火、画天戟的谈话中得知杨戊已经逃遁,便稍稍放心。可谁知事情过了那么久,杨戊居然自己找上门来。
“林大人,你不会不收留我吧?”杨戊问道。
“……怎么会。”陈殊道。
杨戊闻言欣喜,连忙又和陈殊叨唠了几句。陈殊听过,见杨戊在此,便忍不住问了些青山天阑的后续。
杨戊很快将自己如何从一众劫军资的江湖中人手里逃脱,偷走水路联系路七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那些官兵埋伏在悬崖上,用巨石击溃齐康带过来的人手竟然是杨戊给路七提的主意。
陈殊暗暗看过杨戊几眼,却听他边说边继续道:“林大人,在青山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出了事情,直到前半个月才听说你已回京,我这才心里舒坦了一点。林大人,你那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那日被那群贼人绑架,后来是一个高手出现将我救出,我才幸免于难。”陈殊扯道。
他刚胡说一通,却见杨戊眼睛又是一亮,喜道:“那高手是不是长得颇为英俊?我曾在青山北寨也撞见一个高手挺身而出,他身手非常厉害,接连放倒了好几个武功高强的贼人,气势以一敌百,十分的威风!”
“……”这话要怎么接。
陈殊默了一下。
杨戊久不见陈殊,不免有些兴奋。陈殊见状,便和廷尉、主簿打了声招呼,将杨戊的姓名划入册中,算是正式在录的帮役,专门供廷尉少卿差遣。
他是皇帝委派空降下来的人,廷尉大人没有说什么,倒是主簿写名册的时候,正好左监和右监一道路过,两人冷不丁地看了林辰疏和杨戊好几眼。
陈殊没有在意,看杨戊不远千里来到京城,便请了杨戊一道在外吃了晚膳,询问了杨戊的住处。
杨戊初到京城,尚还没有落脚之处,暂时行住在客栈之中,打算过些日子再去物色房子。他出身地主之家,这次来京虽被父母反对,但来时家中准备的银两却是充足,足够购置一些房产,可供给其在京城安稳生活。
陈殊听着点头,陪杨戊回了客栈,这才回到林府。
夜里,林府府门已关,陈殊直接翻墙而今,踏着府中房顶一路摸到自己的房间,这才从房顶上落下,随手打开房门。
房间里面黑漆漆的。
陈殊已经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他掩上房门,熟练地点了油灯。
油灯缓缓亮起。
林辰疏收了挑灯铁丝,正欲转身往房间里头行去,但刚一转头,便见房间里、床榻边有一黑影凝立着,那黑影穿着一件玄色单衣,身形高挑,头发束着玉冠,冠下散发垂落在肩,发鬓边,有一双清冷如泉的眼睛映照着油灯的火光,慢慢地抬起,正往他看来。
“……!!!”
陈殊的手一抖,刚想放下的铁丝从手中瞬间滑落,掉在地面上,发出极轻极细的碰撞声音。
那人的目光也跟着他手上的铁丝慢慢垂下,随后又抬起,朝他看过来。
容颜清俊,气质冷峻。
“……皇、皇上,你这么来了?”
陈殊站在门口,手上撑着油灯的桌面一会,倏地反应过来,连忙撩起衣摆往地上跪拜下去。
俯首磕在地上,陈殊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时候解臻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怎么来了?还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害得他根本没有发现?
而且——他来做什么?
陈殊盯着地面上掉落的铁丝,却听房间里面终于有了一点象征着人息的脚步声。
“林辰疏,在外不用对我行礼。”解臻朝他走了过来,他在他磕头的前方站着,说道,“你可以叫我解臻,或者……秦至。”
第57章 出事京城凛雪【9】
陈殊俯在地上的身子微微抬了抬,但看过解臻玄色衣摆; 张了张唇; 却还是默然无声。
窗口有风吹来,烛光微晃; 拉得房间内一立一拜的影子摇曳晃动。
解臻亦无声地看过眼前跪拜的人的清瘦又熟悉的背脊。
两人皆陷入无止境般的沉默,隔了好一会儿,林辰疏的后背才动了动,低声在地上开口。
“秦公子。”他的声音终于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嗯。”解臻收拢在袖中的手中的作劲慢慢松开; 容颜轻展。
皇帝应了声后; 房间里又开始静默了下来。陈殊见解臻站在前面等着自己说话,只得继续硬着头皮道:“秦公子,这夜已深; 你怎么从宫里出来了。我、我这房间鄙陋; 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陈殊说话是看着地面说的,说完之后便索性闭上了眼睛。
这回,站在陈殊前面的鞋面终于动了动,发出沉稳的脚步声响。隔了一会儿; 解臻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了过来。
“是挺简陋的。”解臻轻轻道; 喉间有闷闷的笑音; “我第一次到你这林府,差点以为走错了房间。”
“……”解臻他是怎么过来的?
林府有林和鸣在; 若是皇帝亲自过来必然会大张旗鼓地大做文章,而现在这风平浪静的样子,难不成解臻也是和他一样用轻功飞过来的?
陈殊眼睛睁开; 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解臻。只见这位平时高高在上的皇帝此时正轻轻地勾着笑,朝他看来。
青年皇帝负手,完全没有那种偷偷潜入别人家中的自觉,身形依旧挺立潇洒,人还是气质卓尔出众。
“……只是个休憩的地方。”陈殊只能解释了一下,说出口后又觉得有些尴尬,便连忙转移话题道,“秦公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解臻看过陈殊,轻扫了一眼林辰疏还跪着的双膝,淡淡地露出笑容,错身从林辰疏旁边经过,走到房间里的木桌边。
陈殊目光跟着看去,只见木桌上不知什么时候竟放着一个食盒,食盒有镂空花纹,精雕细琢,十分精致,显然是皇宫里面的物品。
解臻已经打开盒盖,从食盒内取出两三盘点心,一碗煲汤和一副碗筷。
“上次你来宫里用膳,我看你一直在吃这几样菜品,想来是这些比较对你的胃口,我便让御厨特地做了些清淡的食物,给你捎过来。”解臻道。
“……”陈殊看得呆了呆。
解臻已经在桌边落座,目光再度看向林辰疏。两人目光再度相接,他慢慢开口又道:“林辰疏,我说了,你见到我不用行礼。”
陈殊:“……”
解臻的话说了两次,陈殊只得从地上起身。他伫在原地一会儿,见解臻视线一直没有落下,只好走到桌边,小心翼翼地坐下。
桌面上已经摆好了点心和煲汤,陈殊扫了几眼,发现确实是他那天尝得最多的食物。
他以前因为生活和工作的原因落下了胃病,吃的东西都以清淡为主。现在穿越以后即便在林辰疏的身体也没有改过以前的习惯——他原来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过客,倒没想到有一天,居然在这里也会有人发现他的饮食偏好。
而且这人还是解臻。
这算什么呀。
陈殊坐在桌前愣忡。
解臻还在看着他。
“秦公子你……这、这也来客气了吧。”陈殊笑了声,终于拾起解臻带来的玉筷,夹了块糕点品尝。
他和杨戊已经吃过晚膳,此时并不觉得饿。但糕点入口即化,不粘也不腻,口感出奇得好,确实是他喜欢吃的类型。
他又夹了一块。
解臻看着又笑了起来,他静静地看过林辰疏的侧脸,亲手为陈殊舀好煲汤,边舀边道:“你回京城已经有些时间了,在廷尉那里可还待得习惯?”
陈殊吃糕点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笑了起来。
“还好。”陈殊回道。
话是这么说,但事实上,他这个廷尉少卿其实在官署里面并不受欢迎。廷尉左右监在官署里面待得久,早已揽走下面的权力,他一个空降的虽然品级高,但手上权力基本被架空,左右监看他不顺眼,以后肯定会给他找绊子。
不过这些人情世故陈殊年少的时候就尝了一遍,放在哪里都一样,也就没有在意,更觉得没必要要跟解臻说起。
解臻看着陈殊风轻云淡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很快又释然地笑道:“是吗。既然这样,那便先坐着廷尉少卿的位置,那里若没有什么大事,应该还算不错的衙门。日后若有更合适的,我再给你安排。”
还安排官位?
陈殊皱眉,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昨日梁丰远在议事的时候提起过你。”陈殊正在斟酌着怎么向解臻开口,却见解臻已经舀好煲汤,推到他的面前,询问道,“你和他起过冲突?”
“他都把状告你这了?”陈殊心里惊叹这人心心思狭隘,他接过解臻的碗,慢慢地捣了一下,“他是怎么说我的?”
解臻眉眼微垂:“也没什么,只是说起你的传言,说你不适合为官。”
林辰疏的传言,可不就是一个断袖。
陈殊捣汤的手一顿,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解臻,见他神情平和,不像是故意的样子,这才舀汤边喝边道:“我和他儿子是有过矛盾,不过都是些小事,不足为提。”
他点到为止,便不再继续说下去。毕竟以他眼前这人的城府,此事恐怕早已经查清,根本无需他来多嘴。
“若我想听呢?”解臻问道。
陈殊:“……”
陈殊刚刚吞咽的汤差点咳了出来,他连忙含下,侧过头,却见解臻还是坐在身边,眼里有光火映照,黑眸明亮的交接处,倒影出自己的身影。
……他还真的想听。
陈殊擦了擦嘴边的汤渍,只好直起身子,给解臻慢慢地描述起凤微楼发生的事情。
林辰疏的音色清晰,讲起事情来清楚连贯,时值夜间蛐蛐声响,窗外朗月照空,合着房屋里的烛光,衬着青年清扬的声线,竟生出些悠适的美好来。
解臻看过林辰疏的眼角眉梢的神情,竟觉得有些恍惚,直至林辰疏声音停下,他才惘然回过神。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陈殊知道解臻已经查清,并没有隐瞒自己威胁梁度的事情,干咳一声道。
解臻垂眼又轻轻地笑了声。
陈殊那双明亮无垢的眼睛又向他看来。
“梁丰远掌控吏部已久,前朝官制便已遗留诟病,腐化严重,各党派结党私营,派系错综复杂。”解臻想了想,还是慢慢说道,“先帝在位的时候,也曾颁布新政,革新官制,只是后来突然抱病驾崩,新政一事也没了下文。”
陈殊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段时日,大致梳理出前朝发展地脉络,结合李邺之所言,自然也知道先帝突然驾崩后,解臻临危受命,被齐言储提携到现在的位置上的事情。
他心中一动,终于把刚刚想起地那件重要地事情说了出来:“秦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解臻问道。
陈殊放下碗筷,垂眼看了眼桌面,想了想,还是继续道:“皇上,廷尉少卿的官职虽好,但微臣却觉得太闲了一些,恳请皇上委派些事情让微臣参与。”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重新改了称呼,甚至人已经从座位上站起。
“皇上应该知道微臣可以做哪些事情。”
“……”解臻一愣。
林辰疏已经又往地上跪拜下去。
他再度给解臻一个后背,临着解臻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