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如意门闯六零年代-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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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爸,您放心,看着呢,磕不着那些家具的。”拉车大汉抹了一把汗,继续压着车把往巷子里走。
路道旁,问话的老街坊看着远去的旧家具,啜了啜腮帮子,一跺脚,往另一头走了过去。
内屋里,关博睿悄悄问道:“您名下的粮,我已经全买回来了。可是,给虞叔家那么粗粮,不太合适吧?”
“你不知道,老虞分了家,现在跟大儿子住,家里有4个孙辈,两个病人。他家口粮紧张,细粮都紧着给病人和最小的孙子吃,他开口要粗粮也是想要多一点,而且指标里面的细粮就这么一点,他也不好意思开口要。”
金老爷子扒拉了一下关博睿昨晚做样子挑回来的担子,里面的食物分得已经差不多了。
这院子两边厢房住得都是以前的老相识,上次去香港的时候各带走了一个孩子。既然回来,总得有所表示。金老爷子做主,准备得都是些布料、糖果、花生油和米面。这样一来,即不打眼,人家又能得到实惠。
金老爷子把剩下那些面粉拎了出来:“粗粮照旧称出来给他,这些面粉包起来,塞进红薯干里面,千万别让他发现了。老虞年纪也不小了,哪能总吃那些东西呢,肠胃会受不住的。”
这时,房门被扣了两下,得到回应后,文岚跨了进来:“虞叔叔他们也到了,他们问是不是也放进那屋?东西堆多,怕稍后维修起来,可能不太方便。”
“哦,知道了,我马上出去。”金老爷子把面粉袋递给关博睿,“先把这些给他吧,哦,再多给一斤白糖。”
文岚扫了那堆东西一眼,便知道是为老虞家准备的:“他们家孩子多,我们再多给一包白糖和一些干果吧。食物,我这有的是,而且全部都已经擦去了标识,看不出来历的。”
金老爷子白了她一眼:“瞎操心,这点小事哪还用着你说呀。我吃过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我给的东西可比老虞要的数目还多了一成,远比他寄卖的划算。行了,你小孩子家家的,出去别乱说话。这里讲究的人多,小心犯忌讳。”
关博睿觉得这孩子又要作妖:“你可别乱来,我们进来的时候,大家都看着呢。就那两个麻包袋和三个大包,即便加上你背的那个小包,能装下的东西可不多。我们拿出去的东西多了,可就要引人怀疑的。”
文岚大大咧咧地一摆手:“没事,东西是我在米国陆陆续续拿的,不会引人怀疑的。至于这边,大家拿东西时都遮遮掩掩的,套着大麻袋,谁知道里面究竟有多少东西。最多,舅舅你下午的时候再多出去两趟,装着又买了东西回来。”
文岚见金老爷子已经准备往外走:“我差点忘了说了,刚才我在门外听到有人问是不是可以拿家具过来换点钱粮,我随口就应了。我跟人家说了,只要东西好,少量粮食是可以的,但多了就没有。舅舅,我们进去再搬点米面出来吧,我怕一会不够分的。只要东西好,粮食有的是。既然有这机会,我们就多换点名贵家具。这些好东西,就算摆着自己看,心里也舒服。”
“你啊,真够能惹事的,这一眨眼的功夫,你就乱来了。”金老爷子一抬手,直接在文岚额头上敲了响栗。”
文岚摸着被敲红的额头,解释道:“没有中介费,买卖更实惠。只要东西好,去哪买不都是买吗?再说,如果人家肯直接送过来,我们还省事呢。”
金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出了房门。
“你这胆子太大了,现在上面虽然说政策放宽了,但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变呢。小心驶得万年船。”关博睿把房门掩好,“走吧,带我进去再搬点东西出来。你那收得白糖多吗,这两年大家缺营养,白糖可是个好东西。”
“嗯,我知道,妈妈病的时候,厂里的慰问品里面特意放了两斤白糖。我前段时间,陆陆续续在如意门内存了好些……”
忽然间,话音就消失了。
门外,金老爷子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小杨,猛子,手抬高点,小心碰着桌腿了。我这门槛做得高了点,你们大伙小心一点。”
一阵喧哗过后,老虞把一包钱揣进怀里,悲喜莫辨地走出内屋。
他家大儿子已经把换好的粮食放在板车上面,倚在门口,等着老虞准备一起回家。
炊烟徐徐飘上半空,被清风吹得散了又聚。
关博睿就着屋里的食材,准备了晚餐。
晚饭后,借着金老爷子先去洗漱的空隙,关博睿悄悄问:“你不是说那些东西以后很值钱,你要找个地方收起来,为以后做个米虫做准备吗?怎么,你忽然又改了主意,不但要整个什么中式家具展览馆,还特意让老爷子提醒那些卖家具的人说这些东西尽量留着,以后会更值钱。这样一来,很多人掂量来掂量去,就不肯卖了。这岂不是跟你之前的计划相距甚远?”
金老爷子屋里一溜的高档名贵家具,文岚虽然还没有入门,看不出这些家具好在哪里。
但,文岚至少知道这些东西是真的很美,有种难以言说的韵味在里头。
这些东西,跟后世流行的西式家具,跟关李两家那些简陋的低档家具,简直是两个世界。
文岚想了想,回答道:“我以前只知道chairman,却不知道交椅、胡床。更不知道原来旧式皇帝出行、打猎的时候,会有专人扛着椅子。皇帝累了,就会坐在交椅上,其他人只能站在四周。这些,没看到实物,就算我看了画,也没留意。”
文岚的手摸过桌前那把翘头案:“您看,这才多少年,我们很多人就一直不知道原来以前的书画是手卷形式的,为了看这些书画,人们特意设计了这种翘头案。画卷一打开,轴碰到案头就会停下来,免得掉下去扯坏了画卷。现在的我们就已经不知道,估计以后知道的人就更加少了。”
“嗯,我小的时候还用过这些东西。等你妈妈读书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用了。你们这一辈,估计见都没有见过。”说到这,关博睿不禁感慨万千。
文岚扫过这些家具:“我们的金钱有限,就算我们想收,也收不下那么多好东西。这些东西散落是五湖四海,如果没有知道,那么它们就得不到好的照顾,可能就毁于一旦,以后再也补不回来。如果人们知道它们的价值,以后自然就会用心对待它们,保护好它们。”
“只要它们能够保持下来,日后自然又更多人能够研究这其中的技艺和里面蕴含的文化。就算它们不属于我,那也挺好的。”
关博睿摸着文岚的脑袋:“你能这样想,我就安心多了。”
“怎么,舅舅,你是怕我被富贵迷花了眼吗?”文岚仰头一笑。
“怎么会呢,你的品行,我当然是放心的。只是外面的好东西多得数不清,我怕你过于陷进入,日后过得不开心罢了。”
关博睿在红尘里打滚了几十年,见过有人从天堂跌入地狱,见过乍富的失去理智,也见识到了新进城的人因为贪污而被枪毙。
所以,关博睿希望孩子们日后能够无忧无虑,但也不希望他们过于看重物质。
文岚正想说话,院子里响起陌生的脚步声。
关博睿透过窗户往外看,一个老人带着两个小年轻,扛着鼓鼓囊囊的东西,进了院子。
“得,又来人。文岚,你去问问老爷子洗好没有。我把东西收拾好,准备招待客人了。”
关博睿点燃两盏煤油灯,放在镜子前面,提高房间里面的亮度。
☆、宣纸变画
“睿哥儿,带好东西,准备出门了。”
听到金老爷子的声音,关博睿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把带过来的书画放入盒子里。临出门想了想,又转头把昨天意外得到的那批宣纸收拾好,一并放进袋子里面。
关博睿与文岚在外屋稍微等了几分钟,金老爷子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走了出来。
金老爷子扯了扯衣袖,浑身不自在:“有段时间没穿了,居然有点不适应了。”
见关博睿满腹狐疑,文岚便主动解释:“在外面,年轻一辈的人穿着大多于西方人相同。老一辈的人则更习惯穿长袍,反而新式服装都比较少见。”
金老爷子合上屋门:“走了,今天约得可是许先生、王先生他们,要是迟到了,可就太失礼了。”
文岚还是不太理解:“我们要修那些家具,为什么还得专门却拜访您认识的那些大师们?”
“你有所不知,这术业有专攻,好手修出来的东西整旧如旧,厉害的甚至能让你看不出破绽。要是在老北京时期,我到还知道哪有行家。这我离开也有几十年,回来后更是关注医院多于关心旧人旧事。”
金老爷子指着一屋子的旧家具说:“要说那些什么专家,要找的确能够找到。可这里头的水分有多少,就没有人知道了。我听说前几年修承德的时候,居然有人拿大红漆去油大殿,楠木竹制都让刷红了。气得文史专家们只跳脚,最后没办法,只能又让人把油漆全部刮下来。我这一屋子的好东西,可舍不得让那些专家祸害了。”
关博睿解释说:“刚建国的时候,聚了一批文史专家、学者和收藏家协助故宫整理文物。前几年,风气不太好,很多老专家性子直说话得罪人,就逐渐被调离工作岗位。接着,因为种种原因,有不少地方被整顿,又有一批人被戴了帽子。”
“要我说,有人被整那纯粹是被拖累的,是殃及池鱼。有些人,那可就是自找的。见很多厂子商品卖不出去、资金周转不灵,陈老总和荣毅仁就主动帮忙申请贷款,让他们度过难关。50年的时候,荣毅仁想出了加工订货的法子,把各厂家的生意盘活了起来。当时,陈云他们对此高度重视,并很快在全国推广。”
说起这事,金老爷子又开始咬牙切齿:“没想到那帮见识短的,一见到因为战争打响,市面上商品价格上涨,他们就不再接受加工订货。不仅如此,还有些人往商品里头以次充好。就我知道的,攻打舟山群岛需要用到白棕绳,结果上海送过去的那批货里头,居然有很多次品。因为使用了次品,战争中绳索断裂,造成11艘船沉没,80名军人牺牲。想想,换做是你们,你们能不恼怒吗?陈老总当然怒不可歇,直接在1951年开始了□□运动。再后来,事态一直变化,形势逼人,很多事情就由不得陈老总他们说了算了。”
“唉,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这些年,我见过得也不少。”说起这些,男人们参与话题的兴致分外得高。
文岚对这些兴趣不大,更喜欢看沿街的人和物。
时隔大半年,这里的生活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上许多。
精气神样样足,走起路来,虎虎生威。
又走了十分钟左右,文岚便看见一座与众不同的寺庙屋檐上有一溜绿色的垂脊兽,数来数去却只有7个。文岚明明记得之前数过故宫屋檐上的垂脊兽,明明太和殿上头可是有10个的,有仙人,有龙凤,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神兽们。
文岚停了下来,认真地再数了一遍,真的只有7个。
“咦,这里是7个,太和殿是10个,为什么呢?”文岚挠了挠头,早知道多数几个地方,看看是不是都不一样了。
听到文岚暗自嘀咕,金老爷子忍不住笑道:“你个傻丫头,这里可是护国寺,你正在数的是金刚殿上头的垂脊兽。我们以前大多是土木建筑,为了保护屋脊,就用瓦钉来固定最外面的瓦片。久而久之,就逐渐美化成我们现在看到得这些垂脊兽。按照皇城史记载,在明成祖朱棣领导下,固定下来这些垂脊兽的样式和数量,后来就形成的北京城的房脊装饰。一般来说,瓦兽的数目和种类有着严格的等级区别。小兽越多,建筑级别越高,一般都是为奇数。乾清宫9个,坤宁宫7个,东西六宫的殿顶上大部是5个。这里是护国寺,安置7个垂脊兽,那是正常的。”
“这里是护国寺,怎么这么破败不堪?”文岚大吃一惊,简直不能将其与后世的模样联系起来。
“这里破败了多少年了,早就不复当年的盛况。我小的时候,这里就失火,后来1920年又烧了一次,后殿东西配殿就都没有了。”金老爷子瞅了两眼,这里虽然比早两年更破败了一点,但也不足为奇。
金老爷子手往护国寺街头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四合院一指:“那里就是古琴研究会,1952年的时候溥雪斋、张伯驹、管平湖他们几个发起的,说是致力于收集和整理琴谱以及相关资料。张伯驹,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那可是收藏界的大家。”
张伯驹和末代皇帝溥仪的族兄溥侗、袁世凯的次子袁克文、奉系军阀张作霖之子张学良,并称“四公子”。又和袁克文并称“中州二云”,所谓“中州更有双词客,粉墨登场号二云”。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