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色之城-第2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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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没有回头,拖着拉杆箱离去的落寞背影深深刻印在我的脑海里。
“妈妈,你为什么撵走爸爸?”我向妈妈发泄满腔的愤怒。
妈妈一个劲儿哭,不回答我。
“你把爸爸还给我!”我使劲摇晃着妈妈,她除了哭,一句话也不说。
“妈妈,为什么我小的时候你们一直好好的,我长大了你们就又吵又闹,是不是你们都不喜欢小伊长大啊。我答应你们不长大,你们是不是不吵也不闹了?你把爸爸找回来啊!告诉他我不长大了。”
妈妈紧紧搂住我,拼命摇头,拼命抽泣,就是不回答我。
“爸爸!留下来啊,小伊不长大了,小伊不长大了!”我无助地奔出门外,奋力追赶爸爸的身影。
茫茫人海里,到处找不到爸爸,他像空气一样蒸发了,再也看不到、寻不着了。
“爸爸,你不要小伊了吗?你再也不要小伊了吗?”我朝空无一人的街道呐喊着,声嘶力竭。空中回荡着我惊恐无助的声音。
皮靴踏地的声音清脆地响起,空旷的街道上瞬间挤满黑压压的人群,穿着统一的制服。定睛看去,发现全是清一色的日本鬼子。“爸爸,救我!”我绝望地呼喊着。
爸爸像超人一样出现在半空中,一挥拳,日本鬼子倒地一大片,像被收割机卷倒的麦田一茬茬倒下。突然一帮鬼子架起投弹筒,数十枚投弹筒一齐发射火力,往爸爸身上打去。
“爸爸,小心!”我惊呼道。
爸爸中弹了,从空中直刷刷地坠下。鬼子们狞笑着提起马刀向爸爸坠地的地方涌去,如潮水般涌去……
“春树,你在哪里?快去救我爸爸!春树!”我朝空中大喊大叫。
“拾伊,我来了!”池春树像天神一样威风凛凛地站在空中,眼中射出雷电,将围聚在爸爸周围的鬼子们悉数击成粉末。
“春树!”我激动地张开双臂。爸爸微笑着牵着我的手递到春树手中。
就在春树握住我的手的一霎那,一个高大的背影闪现了,挡在我和春树之间。他慢慢转过脸来。电闪雷鸣中,我看到一张冷如霜刀的脸孔。
“我不要看见你!你是魔鬼!”我惊恐地后退。
他狞笑着:“你是我的女人,永远别想摆脱我!一生一世!”他举起皮鞭狠狠地朝池春树抽去。
“快逃,春树!你打不过他,快走啊!”
池春树护住我,毫无惧色:“那就来吧!”
然而,那张狰狞的面孔突然变了,悲怆的眸看着我,眼眶里流的尽是血红的泪。“拾伊,我爱你!不要走!我会爱你一生一世、一生一世、一生一世……”
地裂开,深不见底,将我们一起吸入,不停地下坠……
我在地狱了吗?地狱里永远看不见花草树木、听不见鸟语莺歌了……永远都在睡觉吗……不必再醒来?
地狱很轻、很轻,比空气更轻,地狱很柔、很柔,比羽绒更柔软。但是,地狱很热、很热,比岩浆还炙热……
忽而是爸爸抱着我,忽而是春树抱着我,忽而,却又是尔忠国抱着我——眸中依旧流着血红的泪……
“拾伊!拾伊!”有人叫我。
“是爸爸吗?”我拨开迷雾循声而去。
爸爸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仍然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小伊!”他张开臂膀。
“爸爸,你不走了?”
“不走了。”
“再也不走了吗?”
“再也不走了。”
“哦,老爸!”
“我的公主!”
“你也不离开妈妈了?”
“不离开了。”
“永远吗?”
“永远。”
“你保证!”
“我保证。”
“哦,老爸!哦,老妈!”我幸福地搂住爸爸和妈妈,紧紧的,再也舍不得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看到残败剥落的屋顶,感觉脑袋里空荡荡的,却不再头痛。再一看床边,一颗黑色的脑袋伏在那里。我倏地坐起身,骤然发现自己光着,又急忙又缩进被子里,心突突急跳起来。
黑脑袋抬起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骤然发亮。
“呃……川……川进?你为什么趴在这里睡?”我窘迫地看着他。
“你总算醒了,我以为神要带走你呢。事实证明神不太喜欢你。”他揉了揉肩膀。
他的话我不太明白。“我、我的衣服呢?”我缩在被子里不安地问道。
“大婶,麻烦你过来一下!”龙须川进朝房门外喊道。
一个挽着发髻的中年女人哆哆嗦嗦地出现在门口,眼里满是惊恐不安。“请把这位小姐的衣服拿进来。”他礼貌地对她说。
“嗳,嗳!”那个大婶连连应着,缩着脖子走过还在站岗的鬼子宪兵身边,急急忙忙从晒绳上拉下衣服小跑回来。
“你从哪里把她弄来的?怎么回事啊?”我蹙起眉头。这位大婶的神色提醒我她出现在我这里情非所愿。
龙须川进微微一怔,随即微笑起来。“你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眨巴着眼睛,无法回答他。
“你一直叫我爸爸,我快晕倒了。”他忍住笑,“好在我是很有气量的男人。”
“啊?”我记不起发生过什么,但是我现在关心的是为何会赤条条地躺在被窝里?
“对了,你先换衣服吧。等会儿我再告诉你。”他说完,伸了一个懒腰踱出我的房间。
中年女人弯腰缩在一旁。“大婶,麻烦你帮我拉上窗帘。”我嘱咐道。窗外的天空尽管还是阴沉沉的,但是雨总算停了。
“嗳,嗳!”她带着被动的殷勤跑向窗户。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她:“你怎么会来这里?”
中年女人走近了些,低声回道:“皇军从路上抓我过来的。”
我一愣,“是你帮我脱了衣服?”
“是啊。”她点点头。
“为什么不给我穿衣服?”
“没衣服穿了。”
“我有很多衣服,又没有藏起来。怎么会没衣服穿了?”我感到奇怪。
“没了,只剩下这件,刚晾干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不要我问一句你才答一句好不好?” 我看她支支吾吾、极不爽快的样子有些着急。
“嗳嗳!”中年女人坐下来,好像不知如何开头,磕巴了一会儿,终于理顺了。“晚上九点钟那会儿,雨下得好大啊。家里屋顶漏了,我男人说到你妹妹家借两个木盆等雨吧。我就打了把伞出门。我妹妹家不远,就在前面一条巷子里。刚走到半道上,旁边一个院里闪出几个皇军来一把揪住我。我吓坏了,以为他们要杀我。我一个劲解释我是良民,到我妹妹家借东西。可他们没人听懂我说的话,一个劲儿把我往院里拖啊。妈呀,差点把我的魂儿都吓丢了。我被带到屋里,然后看到一个官儿,就是刚才那个官儿。他会说我们的话,告诉我别怕,说只是想让我照顾一下他的一个朋友。然后我就被带到你这屋里。他让我给你擦洗身子,换干净衣服,接着让我烧热水,加炭火。换好衣服,他就抱着你,跟你说话。才一会儿功夫,你的衣服又湿透了,他就又让我给你擦洗身子,换干净衣服。到后来,姑娘所有的干衣服都换完了,没衣服可穿了,他就让我找干被子,等你又汗湿了,就换被子给你盖。谢天谢地,到了后半夜,你总算不出汗了。你那身子啊,烫的跟火盆似的,却一直喊冷。说是发烧吧,可你脑袋倒是凉冰冰的,心跳也正常就跟一般人睡着了差不多。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到你这样的。他们一直不放我走,让我做饭给他们吃,我就做了。他们对我还挺客气,会说‘请’什么的。这不,现在连午饭也做好了。可我还是怕啊,怕他们不放我走,又怕他们嫌我没伺候好就对我怎么着。我男人还在家等着我,不见人回去,一定急死了。姑娘,你一看就是有菩萨心肠的好人,能不能说说情,让他们把我放了吧?”
我点点头,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我睡了这么久吗?感到不可思议。
天空阴沉沉的,看着还有雨。正想着,听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龙须川进!”我叫道,将脚伸进鞋子里。他出现在门口。“麻烦你送这位大婶回去吧,给她一点钱。”我不想让这位大婶再留在这里受活罪了。
“吃了饭再走。”
241、癔症 。。。
龙须川进看着耷拉着眼皮的大婶。“不用,不用,不用!”大婶连连摆手。
“不巧,我身上没带军用票,让她带些食物回去吧?”龙须川进看着我征询道。
“不用,不用!”大婶还是连连摆手,神色慌张。
“我看不如这样吧,你差几个人送她回去,除了食物,顺便帮她把屋顶弄一下,看看漏雨的地方怎么补救。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应该有办法。”
“这可使不得!”大婶更加惊慌,突然扑通跪下地来。“不成啊,饶命啊!”
我惊讶地看着地上的女人,帮她忙还吓成这样?
龙须川进冲我摇摇头,“让她自己悄悄回去吧。这样最好,神不知鬼不觉,是不是啊,大婶?”
“嗳,嗳!”中年女人感激地连连点头。
“走吧!”龙须川进冲大婶一抬下巴,那女人像得了特赦令似的面露喜色,颠着小脚不带丝毫停顿地匆匆离去。
我惊愕地看着那女人消失在视线内,随即看向龙须川进。
“你啊,差点帮倒忙。”龙须川进微微叹口气,“这里的人看到我们早就吓破胆了,避之唯恐不及。你对他家如此恩惠,周围人怎么看?给他家里惹来大麻烦也未必啊。不如什么都不做,反而什么事都没有。”
我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爸爸是不是很有头脑啊,小伊?”他突然露出调侃的口气。
我惊讶地看着他,陡然意识到是自己夜里发臆病时说了胡话,脸顿时热了。“我得了什么怪病吗?”
“哎,吓人啊!我差点要请和尚来驱魔了。”他夸张地说着,然后打了一个哈欠。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很给力!谢谢!
十分感谢啊!
群么~~~~~
242
242、执着的春树 。。。
“哎,吓人啊!我差点要请和尚来驱魔了。”他夸张地说着,然后打了一个哈欠。
我忐忑不安地垂下睫:“给你添麻烦了。”心想不要太丢脸才好。“春树还没回来?”
“你担心他了?”龙须川进又来了精神。“你知道你除了叫我爸爸,最要命的是干了什么吗?”
“随便你怎么说啦,反正我也记不清说过什么。”我嘟囔道,心想一定不会是好事。
“你不停地叫着春树的名字,起码有五十遍啊,比叫我爸爸的次数还多出三十遍。”
“无聊!”我低声嗔道,“一定是你乱说。”
“我乱说?我的卫兵们可是都听到了。要不要我把他们叫进来证明一下呢?”
“不必了!”我连忙摇头。
“唉,乱套了。你是我舅舅的女儿,又叫我爸爸,这个关系该怎么处理呢?”龙须川进故作伤脑筋的样子。
“我……感觉肚子好饿,有吃的吗?”我岔开这个令人感到尴尬的话题。
“有啊!”龙须川进站起来,抖擞一下精神,“不过,煮鸡蛋没有,羊羹怎么样?”
“羊——羊羹?”我吃惊道。“对啊,我特地让米仓健替我弄来的。很好吃哦。”他似乎在回味着羊羹的美味。“也许,过两天还有牛肉羹呢。”
我摇摇头,感觉倒胃口。“我还想吃寿司。”
“什么?还想吃寿司?”他瞪大眼睛,突然泄了气,“好吧,寿司……你只对寿司感兴趣吗?”
我点点头。
“如果身体可以的话,出去走走吧,外面已经不下雨了。你还有一大堆衣服是湿的,只能等太阳出来再晒了。注意别再弄脏这件哦,否则你只能穿春树的衣服啦。”
我眨眨眼睛看着他,为什么他这么唠叨?真挺像我爸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