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春晖(重生)-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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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收回那般锐利得可击穿人心的眼神,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忽然就站起身,停在林秋寒身边,“天一亮就带上他去找陆乡司。”说完就出了门。
留下的众人显然都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小六自启年身后绕到他面前,很是好奇地问。
“他们……他们说我是灾星,他们拿石头砸我,他们把我赶出寨子,他们不给我看病,他们……”说着说着,他突然就小声地啜泣起来。
他恨他们,他也怕他们……
早间,崔琰在窗外鸟儿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醒来,才知道自己睡了不短的时间。她是惯于早起的,最近却总有种睡不够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体内那个未名蛊的缘故吧,她不想去想,起身来至院内。
桑玉正在院内晾晒衣物,见了她赶忙迎上来,她这才知道除了白苏外大家都在天还微亮的时候就出去了。
“裴掌柜特地叮嘱要让你多睡会儿,”桑玉笑道,“琰姐姐,他待你可真好!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崔琰没有答话,只是低下头,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像是不好意思。
“师妹。”白苏站在她身后,背着一个竹篓,像是要出门。
“师兄要出去?”
白苏点头,这冬日里,他依旧一袭白衣,虽是粗布,他却穿出了清逸的感觉。“还有几种药草没有找到,趁今日有空,不妨去看看。”
“那师兄等我片刻,我随你一同去。”这样的机会她怎可放过。
白苏迟疑了片刻,“你可行?”
她微微笑了下,即刻便去准备,他知她是拿定了主意,就不再多说。
“琰姐姐……”桑玉听说他们要出去,像是很高兴,连忙跟着她进了屋。
她见桑玉总是围在身边,几次像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以为她也想跟着一起出门,“这个时候你还不能露面。”她劝慰着。
桑玉眨巴着眼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想请姐姐帮我一个忙。”
“何事?”
“姐姐回来的时候能否顺道替我送个信?”她扑闪着眼,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给谁?”
她忽然羞赧地低下头,“阿布,他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深谷寨,房子盖得最高的那家就是。”
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娇羞的小姑娘,崔琰心中了然,“那我见了他要说什么呢?”
“就告诉他我很好就行了,我怕他担心。”
崔琰应下了这个请求,刚要走,却又被她一把抓住,“姐姐能不让别人知道吗?”
崔琰顺着她的眼神看向白苏,心中便有了数,她这般小心谨慎,这段感情怕是走得不容易。“放心。”她拍了拍她的手道。
当一群收药人将一个邋遢污浊的巫师押至陆乡司面前时,他虽惊讶却也还是不明就里,接下来当他亲眼见着那一具具小小尸体的时候,他身子瘫软得几乎要从圈椅里滑下地。
这些婴儿虽然出生当日便死亡,但也是在他这报备登记过的,万万不曾想到竟是被人杀害,且还被剜去了眼睛。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这群收药人竟是官家人,南临世子与南临知府竟亲自到了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
他震惊,也害怕,怕自己乡司的帽子保不住了。
“陆乡司,这次在你的地盘上出了如此恶劣的凶杀案,你竟毫不知情,这恐怕说不过去吧?”林秋寒冷着脸,摆足了上司大人的架子。
陆乡司连连点头,“是在下失职,在下愿意接受任何处罚,可是……”他叹着气,似乎有很大的难处,“各位大人们在这也住了几日了,想必也了解了在南夷,朝廷虽然设立了乡司一职,可大小事务都是大祭司一人说了算,就连家长理短的纠纷也要由他占卜调停,我……也只是个摆设而已。”
“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权力?”邢鸣想起那日要将桑玉祭神的事来,心中甚是不平,便开口问。
“没办法,这里的百姓信五神,他是大祭司,自然就有了替神行使使命的话语权。不过以前的祭司都还有所顾忌,并不专权,只管教务,政务依旧由乡司所管辖,可是自从现任大祭司继任祭司以来,便慢慢连该乡司所管的事都要染指。唉……”陆乡司叹道,“大人,是卑职无能。”
“若本官没记错,陆乡司是五年前调任至这里的。你可知这个大祭司是什么来头?”林秋寒问,虽然来之前做了些功课,可对这个大祭司的来头所知甚少。
“回大人,本官到任时这个大祭司已经做了两年的大祭司了,按理,大祭司的选拔任命都要详细地报乡司所备案并建档,可是乡司所并没有这个大祭司的详细资料,卷宗上只简单记载了上任大祭司突然暴毙后就由他接替大祭司一职。”陆乡司心中不平,正是他迟了两年才来这里,所以事事被那大祭司压着,事事都落下尘。
“暴毙?”林秋寒看向裴川,显然他对这两个字眼也很警觉。
“对,卷宗上就是这么写的,具体怎么死的也不知道。”陆乡司回禀道。
林秋寒想了下,向他交待着,“你即刻将那大祭司的卷宗找出来,还有南夷所有寨子、人丁的籍册,噢,包括那些巫师的。”
说完看向裴川,只见他面无表情,正沉在自己的思绪中,便知他没有其他补充的了,待陆乡司领命退出,他又叫住他,“还有,这些女婴家人的工作就由你来做了。”
“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不辱使命,将功折罪。”陆乡司大声保证道。
相关事宜交接完毕,裴川便先其他人一步回了住所,进了院子就发现整个住所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下起疑,就算崔琰再累,也不会快要午时了还未起身。
“裴掌柜。”这时,桑玉从厨房出来,见了他脸上便露出怯怯的神色,虽然相处了有两日了,可她还是怵他。
“崔琰呢?”他问。
“琰姐姐和白苏大夫出去采药了。”
“什么时候出去的?”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不安。
“已经有两个时辰了吧。”桑玉估摸着。
她明知道自己中了蛊,明知道有人想要对她不利,重活了一次,应该更爱惜自己才是,怎么还不管不顾地到处乱跑?
不安的情绪又强烈了些,他再也不能等下去,一个转身便出了门,如风无影,留下未及反应过来的桑玉。
此时,崔琰正从阿布家离开,赶着去和白苏汇合,她因为桑玉的顾忌,只让他在深谷寨口等着,并未告诉他她进寨子做什么。
她只顾低头走着,心里想的是那阿布的表现似乎有些奇怪,也许他对桑玉并非如她自己想的那般喜欢。方才她将桑玉无恙的消息告诉了他,他虽然也很高兴,可也不见得有多高兴,至少,若是爱人死里逃生,绝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不然,当桑玉被人绑走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去找她呢?现在,他知道了桑玉还活着,他为什么还是不去找她呢?
桑玉怕是要失望了,她想。
她抬头看了眼,快要到寨口了,便加紧了脚步。忽地,一个黑影越过她,在她前面三尺的地方定住,看身量像是个女杀手,黑巾蒙面,一双充满杀气的眼正警觉地盯着她看。
她心中咯噔了一下,此时正是午时,路上不见人影,就算有人也不见得会救她。
她一步步后退,那人一步步逼近,这样僵持了一会,只见那人似乎急着动手了,一把抽出长剑指向她。
她瞬间倒吸了口凉气,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那人的剑柄上竟刻着一朵蓝莲!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便瞪大了眼睛再看,是的,她没有看错,就是一朵蓝莲,和上一世杀她的那人所持的剑柄上的蓝莲一模一样!
她认命地闭上眼,等着这把同样刻着蓝莲的剑刺穿她的胸口……
☆、势在必得
不,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等死,还没到最后一刻,她怎么能就这么放弃了?
她陡然睁开眼,又慢慢后退了两步,那杀手逼得倒没那么紧了,显然是觉得取她性命如囊中探物了。不料,她趁她不备,猛地将手中的竹篓往她身上砸去,接着转身便跑。
那杀手侧身躲过竹篓,竹篓里的药草却撒了她一身,她本以为她是个乖乖待宰的猎物,没有料到她竟还想着要跑,不禁有些气急败坏,回头去看时,崔琰已经跑了有一段距离。
“你以为你可以跑得了?”她冷笑着,不过轻轻一掠,便又站在了崔琰的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你究竟是谁?”崔琰微微喘着气问道,眼睛看向她剑柄上的蓝莲。
她没有回答,上前一掌打在她的肩头,她整个身子便飞开去,轻飘飘的如一片蓝色的羽毛。她背着的药箱先落了地,她落地时后腰便重重磕在药箱的尖角上,刹那间,一阵剧痛从腰间传至心间。
她艰难地坐起来,一手抚肩,一手摁住后腰,顾不上疼痛,眼睁睁地看着那杀手持着长剑一步步向她走来,眼睁睁地看着她毫不犹豫地将剑指向她。
最终还是逃不过这样的结局么?
“噌——”
一柄长剑飞来,将那杀手手中的剑击落,她愣了下,这剑风竟如此凌厉,离了手依旧力道不减,不光击落了她的剑,还稳稳地插进了一旁枫树的树干中。
依旧是那个瘦削颀长的身影,此刻,他挡在崔琰身前,周身散发着怒气。
他认出这个女杀手就是那日在林间出现过的那个,更让他震惊的是,他赶到的时候竟一眼瞧见了那朵让崔琰无法释怀的蓝莲。
正九门的标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侧头看向崔琰,眉间又添了几分冷色,“你打她了。”他回头冷声道。
“谁叫她跑?”这个男子本就让她胆寒,又失了兵器,女杀手心下没底,上次在林子里她也是占了地势之利才得以脱身。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便一掌击在她肩头,与崔琰同样的位置,她招架不住,直直往后退了几丈远。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口中随即吐出一口鲜血。他这一掌可比她那掌重了好几倍。
“现在,”他又上前,“你要把命留下。”
眼见他一步步迫近,她急中生智,悄悄从袖中摸出两支飞镖,向着他身后的崔琰射去。
果见他脸色大变,迅疾往后退,及时截住了那两支飞镖,再回头时,那杀手已飞出好远,他顺手将接到的飞镖向她甩出。
“啊——”那人显然被击中,可依旧不停,看来并未击中要害,脚尖又点了几下,旋即就不见了踪影。
崔琰脸色苍白,额角挂着汗,嘴角紧紧抿着,看样子是疼得厉害。可这就样了,她还艰难地伸手,想把身边从药箱里散落的东西收好。
看着她强忍着疼一声不吭的样子,他像是自己也被击伤了一般,心里一阵接一阵地疼,赶忙蹲下身止住她的手,替她将东西一一收好。忽地,他僵住,眼中似有火花闪耀,原来在那小小的手枕下方,压着那只素简的银簪。
这簪子她一直带在身边……
他将药箱背在身后,俯在她耳边轻声道:“忍一下。”说着一把抱起她,疾步往回走。
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胸口,耳边是他强有力又略显紊乱的心跳,鼻尖则萦绕着那熟悉的淡香,她的心也便跟着嘭嘭跳起来。
一间方方正正的石室内,四面墙壁上分别刻着南夷人信奉的五神,石桌石椅,显然这是一处密室,光线幽暗,所以点了许多的油灯,即便如此,这间密室太过空旷幽闭,再多的光也不能调和那冰冷的气氛。最让人觉得惊奇的是,这间石室里竟长着一棵高大的枫树,虽然终年不见阳光,这棵树却生长的很好,只是这片片红叶的红太过妖冶,叶尖像要滴出血来,诡异得让人发怵。
药香四溢,密室中间的一个圆形石阶上,一个男子正在闭目打坐。他乌发披肩,面色苍白,呼吸轻浅,又带些不易察觉的急促。
忽地,他正对的那面墙上厚重的石门缓缓地开启,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似乎没听见,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
“主上。”黑衣女子恭敬地下跪行礼,只是她的手臂绵软无力,显然是受了伤。
男子许久没有回应,她不敢抬头,就这么一直跪着。
“怎么?又失败了?”他终于缓缓睁开眼,见那女子独自一人跪着,知道她没把人给他带回来,面露不悦。
“属下知罪,请主上责罚。”
男子突然笑了,“别动不动就请罚,你知道我最舍不得罚你。”他起身,从身侧的木盒中取出一粒丸药放入口中,接着缓缓下了石阶来至她身边,“呦,受伤了?”
“多谢主上关心,只是轻伤。”她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摸了摸肩头。
“不会是那丫头伤了你吧?她可是不会武功的呀!”
“回主上,是那南临世子。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