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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天鹅肉-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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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次出尔反尔,张星野也有点心虚,毕竟,他曾信誓旦旦地承诺只要她愿意结,两年后就跟她离婚。
  “之前说,也是你说的。”
  “那天你是对的,那就是个权宜之计。”
  “那天,我只是这个是对的么?”
  小声儿轻轻一挑,问他。张星野笑了,那天她是认定他会赖着不离婚,他因此而气急败坏。“好,我承认,你都是对的。”
  闻言她抬起头,冷清的小脸似乎并没有被甜蜜到,抿了抿唇,轻声问,“如果有一天,我烦了,病了呢?”
  “烦了,我们去周游世界,走得累,吃得多,顾不上;病了,把咱们在山上、海边的房子锁了,然后一起,去周游世界,疯。”
  季萱笑了,他真的知道她了,知道她在说什么。
  “那我还有个条件。”
  “就怕你不提,提了就不怕。”这是张星野一贯奉行的诚意姿势。
  “以后,不请阿姨。”
  “不请住家阿姨,只订周末清洁,可以么?”
  她没吭声,于是,男人低头附在耳边,“其余保姆的事,我来。”
  “好。”
  不知道她是怎么忍的痛,小嘴儿一抿,甜甜的。
  “萱,明天我就通知律师改遗嘱。”想全部都给她,这喜及癫狂的时刻,他就这样脱口而出这不吉利的话。
  “嗯,”她点点头,“拿到结婚证就能办了。”
  张星野笑了,他就知道,对遗嘱这件事她是认真的。捧起小脸,从眉心慢慢啄下来,“疼么?”
  “嗯。”
  “其实,你知道,那次,”轻轻蹭着她的鼻尖,他哑声道,“我也不是黑蜂蜜治好的……”
  季萱抿了嘴巴,忍不下唇边的笑,想起他那不知死活的一夜,那么疼,依然要弄得两个人汗津津。靠在他颈窝,闭了眼睛,第一次,曾经一起纠缠的床让她觉得很亲近……
  这依然未婚的一夜,好长……
  ……
  清晨五点半,张星野洗漱好,挑出一套正装换上。可惜来时并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场合,他没有准备花,现去弄大概也会被嫌矫情,只好仔细折了酒红色方巾插在口袋中,想想,又换了一块水蓝色的。
  西屋中没有衣镜,对着玻璃窗上映的影子端详着,轻轻吁了口气,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模糊的影子显得仓促而草率,只有他自己知道,为这一天,他熬过了什么,他的心有多隆重……
  整理好,打开门,不觉一怔。
  深秋的京城,日出还早,黑漆漆的树影和房檐,零星的夜灯点缀,院子正中站了个女孩:一身无袖半身旗袍,白底水墨荷花;雪白修长的脖颈扣着古老的花型盘扣,青丝束起,一只经年的流苏玉簪;小荷纤细,轻柔妙曼,一双裸色的高跟鞋,上世纪那久远而又充满故事的经典正正托起了这只高贵的小天鹅。她总是成画,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此刻双手握在胸前,看着正对面的堂屋。小脸依然映着清冷的夜色,入定了一般,仿佛那不远处的黑暗中有和她对视的另一双眼睛。
  张星野走过去,脱下西服披在她肩上。
  “我们就这样先斩后奏,好么?”他轻声问。
  她没吭声,下巴微微挑起,目光一动不动。
  “就这一个老爹了。”张星野像是在跟她说,也像是喃喃自语。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他不会同意的。”
  “我们可以慢慢来。”
  “不,”季萱转身,“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他也没有。”
  她化了妆,化了曾经让他第一次见就吃醋又发飙的淡妆,“我们”,这也是第一次她把他们两个和在一起。张星野笑了,
  轻轻刮了下小鼻子,“那么多时间?我有那么讨厌么?”
  季萱没吭声,抬手整理他的方巾,他这一身就是完美,没有任何需要再修饰打理的地方,就连方巾的颜色也陪衬着她的寡淡,手指轻轻抚摸,心里的那股燥慢慢地抚去……
  张星野看了一下表,六点,“早高峰会堵车,我们这就过去吧。”
  季萱点点头,“好。”
  ……
  六点半,飞机准时降落。岳绍辉匆匆出了机场,叫车一路开向老城区的民政局。
  早高峰的车流已经涌起,岳绍辉有些心急,不停地看表。差一刻八点,车终于拐入了那条老街,古色古香的民政局大楼是这里最显眼的地标。一眼过去就看到等候在台阶上的两个人,女孩肩头披着西服靠在长廊的柱子边,仰着小脸看着身边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像他身上那件单薄又隆重的衬衣,被冷风吹透了依然潇洒有型,脸上的笑意比春天的阳光还要明媚。
  这一夜,这一路,从接到那个突如其来的短信,岳绍辉就再也无法安心。星野要结婚了,娶的是他最心爱的女孩,这是个惊喜,一个该被无限祝福的惊喜,可岳绍辉很担心会见到那个女孩,那个在人前连头发上的雨水都懒得理的女孩会呈现出什么样的状态,她拥有的很多,想要的却很少、很远,想爱她就必须博大,而婚姻,又恰恰琐碎而窄小……
  就这样,岳绍辉理解了兄弟对这段感情那种稍纵即逝、抓不住的无力。可此刻眼前的景象已是一幅完笔的画,没有再留下一点余地给他自己,就像一个月前他从昏迷中醒来,神志清澈,义无反顾。
  ……
  难得的晴朗,天高云淡,眼前这个大块头,连夜赶来,风尘仆仆,却难得地着了正装,一身帅气逼人比以往出席任何一个重要的会议场合都要精心,带着一脸温暖的笑捧着一个花球,淡色玫瑰配蝴蝶兰,他太高大,花球太娇小,阳光下很有趣地耀眼。
  张星野笑了,大步迎过去,“Tony!”
  岳绍辉没搭理他,径直走过去微微弯腰将花球捧给女孩。
  季萱看着他,以为总要说些什么,客套祝福也好,私心托付也罢,可是,四目相对,除了眸底那深蓝的颜色和他真诚的微笑,一个字都没有。季萱有点怔,早早孤身一人的星野,在这个世界上,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他唯一的兄弟、就是他的全家,此刻岳绍辉的心情大概不比四合院玻璃窗后那双眼睛更开朗,他没有托付,也没有阻止,只是为他们盛装而来,细心地送上这一步需要的所有,这并不肯放手的祝福意味深长,季萱微笑着双手接过,“谢谢你。”
  岳绍辉点点头,“也谢谢你。”
  转身,兄弟两个拍肩拥抱,耳边低沉的一句:“You go,bro。”张星野的心不由一热,那一年,他突发奇想非要回国创业,兄弟就是这么一句送他走,又追随他来,保驾护航。简单一句,一辈子的兄弟。
  岳绍辉小心地拿下他的口袋方巾,换上一朵浅粉色玫瑰。
  八点了。
  张星野牵起身边的小手,握住,“现在不能再后退了。”
  “快点吧,”季萱轻声说,“疼。”
  这本该是冒着粉色泡泡的时刻,可这女孩的反应让岳绍辉再次摸不着,只见星野那张脸露出甜蜜到谄媚的笑容。
  ……
  注册仪式简单而庄重,除了最开始工作人员对两个如此正装的男人同时出现显得略有些惊讶外,整个过程,非常愉悦、温馨,也终于让岳绍辉看到了他期待的一幕。
  季萱第一次表现得像个小女孩,填表的时候认真地反复看,回答问题白皙的脸庞上两朵很明显的粉晕,声音不大,紧张又甜美,那清冷淡然的气质在这一生最重要的时刻变得如此软糯可爱。星野么,签了多少合同的手在签证书的时候肉眼可见地抖,念诵誓词不知是不是兴奋到胃痉挛,额头浸汗,眼圈都红了,好在毕竟是张总,口齿清晰没有念错一个字,夫妻两个发誓的声音这么整齐。
  仪式结束,男人们去买照片和录影,回过来才发现季萱还在礼台幕布的角落里,摩挲着证书一直在看,似乎小红本里那仅有的一页纸写了很多难懂的内容。张星野走过去,“怎么了?”
  “像个梦。”她抬起头,轻声说,“醒了。”
  张星野笑了,将她拢进怀里。灯光暗下的大厅里,宁静的片刻像那夜风里的小院,像大雨中溪边的竹楼,他的心终于落在怀里暖暖地贴着她……
  ……
  从民政局出来,阳光正浓,站在台阶上季萱一眼看到对面的停车场,一个瘦高的男人抱着手臂靠在车门边,明晃晃地看着她。
  是大若……
  这个样子她太熟悉了,这也不是个能等的人,这一夜,这一早,他倒有了耐性。
  “干什么了打扮这么漂亮啊?”
  钱方若迎了过来,和岳绍辉握手,“岳总也来了。”
  “钱兄好久不见。”
  没等他再和张星野开口,季萱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们,老爷子等着呢。”
  这一句明明是回答她,却看着张星野,张星野赶忙点头:“多谢钱,大哥。”
  “嗯。”这张白得吓人的脸难得地对他有了个真实的笑容,“走吧。”
  男人们寒暄着一起往车边去,季萱却站在原地没动,张星野回头牵了她的手,小声说,“走吧,总要面对的。先斩后奏怎么都说不过去,至少,大哥来没拦着。”
  “昨天,我爸怎么训的你?”
  “训我?没有啊。”张星野诧异,“老爷子是挺有气势,不过也很和善的,只是我表现不好,想说的都没说出什么。”
  “没有?”想起昨夜老父亲在书房里亲口对他的不屑和羞辱,季萱蹙眉,“你们到底说什么了?”
  “说我们的相识和相处,阿姨,哦,妈在身边一直问,我就答。”
  “我爸呢?他说什么??”
  “你爸,咳,爸全程认真听,偶尔笑笑,招待了我一壶好茶,最后说:‘行了,累了,歇着去吧’。”
  “‘歇着去吧’?!”季萱追问,“他没有让你滚蛋?”
  “没有啊。后来说要吃炸酱面,问我会不会做饭,还仔细给讲了京城地道的炸酱面是什么样子,说他不会做,但是会吃。我说试试看,就按着他说的做了。”想起那搬了椅子、端着茶壶坐在厨房现场观摩带监工的老岳父,张星野笑了,“做好后老爷子配着红酒吃了两碗,然后抹嘴评价说他其实不是很喜欢吃炸酱面,不过也还能凑合。”
  手里的花瓣都要被捏碎了,不远处大若在车边跟岳绍辉聊得正起劲,称兄道弟的,阳光忽然就变得强烈,季萱的心一股热燥……
  ……
  车窗外,秋叶尚未落尽,偶尔飘起,阳光里亮闪闪的,老城一如既往的安详,盛着车水马龙。城市规划保留了这一片街区,也把从小到大的记忆都完好无损地封存着。
  有人说这是最难得的,季萱曾经也这么以为,不用回忆,一个转角一棵树都那么鲜活地记录着,像录影反复播放。后来,她离开了,才发现不看到也是一种解脱。此刻,看着周围的景物滑过,她的心思却回不去曾经,只是迷茫地想:难道,她是被老爸给……骗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自那场嘈杂的婚礼后,这么多年,父女之间始终隔着一层,从不去碰,也从未放下。他知道她恨,所以用放纵来做为父之道,她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惊动他。所以,他更知道,那一通夜里的电话、一番轻描淡写的嫌弃,即便辗转大若也足够把她从千里之外拖回来。
  可是,这是为什么?为了星野?不可能,他不可能喜欢星野,这个与画、与浪漫、与所谓艺术的世界相距千里的男人,他只是个男人,一个想把自己、把爱人都圈在家里的男人……
  “萱?”握着她的大手轻轻捏了捏,张星野轻声问,“怎么,不开心了?”
  季萱回头,窗外滑过的阳光里,他关切的眼神依然隐含着警惕,她究竟惊吓过他多少次?抬手摸摸他的脸颊,她笑笑,重看向窗外。也许,她不比二十年前更有力,但是现在,至少,她得保护她的男人,再也不让他害怕。
  眼看着开过了家门,又过了两个街区都没有停下来,季萱正是诧异,车拐上了使馆街,终于在一座两层楼前停下。抬眼看,法式双开门上只有门牌,没有匾额,不知所在。
  停车,熄火。大若却没有动,回头看着她,“到了,你自己进去吧。”
  “我一个人?”
  “嗯。”
  闻言,张星野和岳绍辉也都是惊讶,可是这位大哥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却是不容置疑,他们便都没动,季萱看了看,独自打开车门,步上台阶。
  上世纪苏联援建留下的一座红砖小楼,墙外爬满了藤蔓,深秋已枯,却不妨碍人们了解那夏日的繁茂。这几个街区都是她小时候常来玩耍的,这个小楼,印象很浅,只知道很多年都闭门不开,可墙上的藤、周围的灌木总是修剪得很整齐,还有石阶两旁的花坛种满了郁金香,各种颜色;红砖白棱,岁月沉淀,呵护如新。
  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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