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橙-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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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过它身上,雨越来越大。
它舔舔前腿,不时眼巴巴看向打印店前它曾占据的一小块地,发出低声的哀鸣。
然后,一双黑色板鞋停在它面前。
顿了顿,舒沅在手里塑料袋中摸摸索索片刻,最后剥开包装纸,在它面前放下了一根火腿肠。
“吃吧。”
再多的她也帮不了了。
只是站在那帮它遮了会儿雨,看它吃了大半根火腿肠下去,随后便扭头离开。
*
大雨中,她打着一把浅橘色的伞。
循着小巷往家走,慢吞吞的步子,一次也没有回头看。
直到走到居民楼楼下,这才扭头。
不远处,有只脏兮兮的小狗躲在垃圾桶旁,只露出大半个头看她,“汪汪”了两声。
她隔着雨幕和它“对话”。
“不行,我不会养狗,我从小就不会养宠物。”
“汪汪汪!”
“你叫也没用的。”
无情的小舒扭头就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果不其然,狗不像猫鬼精鬼精,完全听不懂人话,还是跟过来了。
“我只是给你吃火腿肠,不是想要养你。”
“汪、汪!”
“我家不适合养狗,我很懒,也不会遛狗的,你还是走吧。”
舒沅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一朵倒霉的乌云缠上了。
她是真的不会养宠物,没跟狗撒谎。
毕竟,大黑猫她也只是帮着喂食,至于帮忙洗澡、带它看病等等的烦心事,她从来没经手过,何况这还是一只流浪狗,好多好多问题她都不知道怎么办,总也不能因为一点善心就收养人家吧?
“你能听懂吗?”
舒沅说完就想给自己一下:它是狗!你说能听懂吗?
那狗离她越来越近,最后在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对着她手里的塑料袋继续“汪汪汪”。
敢情只是馋啊?
舒沅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从购物袋里再扒拉两下,找出一盒午餐肉,三下五除二打开放在地上。
“你在这里吃完,躲躲雨,然后就走吧。”
她逃命似的快速跑上楼去,那狗果然没再追上来,吃肉吃得欢快。
只是。
当天晚上她出门去倒垃圾,竟然又在那垃圾堆旁边看到了那只狗,乖乖趴在旁边,又脏又臭也影响不了它坚守阵地的顽强。
途中,还被她亲眼目睹,有另一只黑狗跑来撒尿。
结果不过瞬间,便被它“穷凶极恶”地赶走,完全看不出来小身板里还有这能耐,护食意识比谁——不是,比什么狗都牛。
“汪汪!”
一扭头,看见她来,又开始疯狂摇尾巴。
……
这样的“拉锯战”进行了三天。
舒沅家里最后一根火腿肠都用完,取而代之,这次从商场回来,看看总在不远处跟着她的某狗,她扭头进宠物店,反正也不懂行,只能手点点,买了包两百多块的狗粮。
这次,同样的楼下,她蹲下身。
“我先跟你声明哈,我真的不会养狗,也不会在这里住很久,我的责任就是把你收拾干净养肥一点,到时候送你去合适的主人那里。”
“汪汪汪!”
“你如果在我家里乱咬乱弄,我……我会不给你吃饭。”
“汪汪汪!”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舒沅叹了口气,感慨好在自己今天出门穿的衬衫是昨天买的地摊货不值钱,今天也让宠物店的老板帮忙稍微给它收拾了一下、不算太脏,遂一把将它抱起来。
“蒋成,我终于发现你像什么了。”
“汪汪汪?”
叫我吗?
舒沅长叹一声:“你像我仇人,他也叫蒋成。”
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在上,麻烦保佑一下。
信女日行一善,麻烦把跟狗同名同姓的仇人赶紧送出国。
作者有话要说: 【蒋先生,你如何看待你的前妻?】
【一个自以为是的懦夫(懦弱的人); 不开窍的书呆子。】
【所以你们关系很差(婚姻存续期间)?】
【不,我们的关系更复杂。只是,唯一一件我能够确定的事是,她的确,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谢谢姐妹提醒,我去补在作话后头~
(传说中的杂志采访原文)
沅沅子:蒋成——
蒋成:我打喷嚏了,谁在想(骂)我。
真·蒋成:汪汪汪!(我今天要吃肉!蟹蟹OVO)
*
P。S。就是普通的小土狗。orz我唯一的养狗经验是外婆家的小白狗,一模一样特黏人,嗯,但是文里不会太涉及科学养狗之类的描写哈,火腿肠养狗方法大家不用借鉴,因为只是我小时候印象里照搬来的……大家如果养狗的话建议多去看相关up主的分享,做好功课,over。=W=。
第25章
五天后。
“橙……小橙?”
“汪汪汪!汪汪!”
一人一狗; 四目相对。
下一秒。
“啊啊啊啊啊!别追我别追我!……舒沅!救、救我!”
宣展像阵风似的哀嚎着窜进厨房时,新晋狗主人舒沅正在忙着分装狗粮。
为了保证自己去新加坡的几天里,答应来帮忙喂狗的孙阿姨分得清具体喂法; 她特意按照宠物医院开来的清单; 把定量的狗粮; 以及单个的罐头和小肉干写上适当的喂食量和日期; 一并装袋封存好。
结果宣展往她身后这么一躲,手上笔迹瞬间被吓到拐了个弯。
“宣展; 你……!”
舒沅看着手中划破的便利贴。
眉头微拧; 刚要开口训两句。
躲在她身后不肯出来的宣展; 这会儿反倒“恶人先告状 ”,开始向她凄声控诉:“舒; 你骗我——这个狗一点也不黏人; 明明就很凶!”
“汪汪、汪!”
像是要跟他呼应互证似的。
追到厨房门口; 跟宣展只有三步之隔的小土狗立刻汪汪直吠起来。身体后倾,比前几天带它去宠物医院洗澡打针的时候还能闹,做出宛如准备攻击的姿态。
舒沅看了也吓一跳。
急忙放下手中纸笔; 弯下腰去,摸着它背不住顺毛。
“小橙,怎么了?……宣展怎么惹你不开心了?”
宣展闻声,急忙在她身后插嘴:“我没惹它。只是去看了看它住的地方; 想跟它玩。”
谁知道这个狗前一秒还温顺得很,下一秒突然就变脸,追着自己汪汪叫的?
“你动他玩具了吧。说了让你不要把他从栅栏里放出来; 他平时没事就乖乖在那睡觉,多好。”
舒沅将自家小橙抱起,低声哄了两句。
绕到客厅,走到角落新修起的小窝边一看,果不其然,前两天刚给买来让它玩(咬)的小企鹅玩偶明显被动过。
估计是宣展想让它去捡球,做成橘子样式的彩虹球也被扔得很远。
“他以前是流浪狗,领地意识特别强。”
舒沅大概联想到了经过。叹息一声,将小橙放回栅栏里,扭头就教育宣展:“聪明归聪明,所以教上厕所也一下就能学会。但是就因为太聪明了,也特欺软怕硬——你这么好欺负,它不欺负你欺负谁,你还上赶着去逗它。”
“那、那你也很温柔啊,它现在怎么这么乖?”
“……我给他饭吃,能不乖吗。”
衣食父母比天大,宣展又被上了人生重要一课。
然而,到底还是孩子心性作祟。
他打小在家家教就严,从没有养过宠物,于是直到吃饭时,还在念念不忘想跟小橙玩。
可惜他既不是上次来的顾雁那种香喷喷大美女,又不是陈怀言那种,阴一下眼神、像是马上能把它宰了的帅哥刽子手,于是只能再一次被识人有术的小橙追进厨房,躲在她背后发毒誓,再也不去“以卵击石”。
舒沅:“……你说你何必呢。”
真拿小朋友没办法。
当天下午。
舒沅安顿好小橙,随即便收拾好行李,准备赶赴新加坡。
不过这次不是和宣展一起——人好歹是个金贵的大少爷,再加上成人礼事关紧要,家族那边派来私人飞机专程接送,她原本就想避嫌,更不可能过去强插一腿。
说到底,名义上她是宾客,实际上只是“赴宴员工”而已。
好在公司在上海的分部正好也有人要去。早几天就让她报上行程同行,顺带还给报销商务舱机票,简直是神——
神……神仙待遇,等等?
舒沅走到贵宾休息室内。
正悠闲刷着平板,把她万分眼熟的保温杯(八成装着苦荞茶)放到桌上的某人,轻抿一口茶面,听到动静,蓦地抬眼。
如出一辙的金发蓝瞳。
不过这位比之宣展,明显的五官更加立体,纯粹的欧式五官眉眼深邃,气质斐然——毕竟是三十五岁和二十一岁的区别,宛如“涉世未深”和“人间老狐狸”之间,天差地别。
“来了?坐吧。”
连普通话都比磕磕绊绊的某人标准一百倍。
舒沅满头黑线。
但基于职(金)业(钱)道(约)德(束),还是飞快调整好状态,忍住扭头就跑、宛如小学生看到班主任的冲动,规规矩矩坐好。
“……宣总。你不是说最近要去香港谈合同,让陈秘代替你回新加坡吗?”
“后来想了想,要是太子爷的生日都不回去,家里三姑六婆会把我骂死,所以腾出空回一趟。”
“我们这算是,一起去,一起回?”
“放心,反正不会一起住。”
“……”
连三姑六婆都会用,呛人也是一流,不愧是昔日智商一百六十五的设计系天才。
只可惜转行以后,这智商全用在压榨员工的精神摧残上——饱受其害的舒某人回忆起初入行时,眼前这位宣总手把手的“催稿教学”,不由沉默五秒。
末了。
“宣扬,不是,那宣总。”
“嗯?”
“现在改头等舱还来得及吗?我感觉商务舱配不上您的级别。”
“……”
*
秉持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准则,实际上,这两年舒沅也算摸索出一点和宣扬相处的门道。
毕竟真算起来,其实她和宣扬才是最初相识的千里马与伯乐。
当年,他从设计师行业金盆洗手,迫于家族压力回到WR就职,相中的第一个“苗子”,正是彼时初出茅庐、在导师支持下发行中篇小说集的舒沅。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宣扬那天。
对方前一天还在社交软件上和她洽谈合作,双方就合约上关于版权年限的问题发生争执,不欢而散;
后一天,他便径直从意大利飞来爱丁堡,在GS校区主图外的喷水池边,发消息告知她:“或许我们可以当面谈谈。”
那天下着濛濛细雨。
他撑着一把大黑伞,金发及肩,散散拢在脑后,西装笔挺。宛如她怀春时代看过的少女漫画,五官深邃的大帅哥双目含愁,为了向心爱的女人表达心意,不惜冒雨等在图书馆外。
——如果按照这个发展,估计会是个浪漫的展开。
可惜宣扬看她第一眼,伴着温柔无害的微笑,说的第一句话是:
“真是有缘,果然,你就是买了我那个蠢货侄子肖像画的人。”
“……哈?”
“这么看来,我以后也要把我的孩子送来爱丁堡大学。”
宣扬笑容依旧,向她伸手。
两手交握瞬间,才补上后面那句:“不管他之前什么样,一定可以培养出审美水平质的飞跃——我非常欣赏你的文字,舒小姐。”
舒沅:?
虽然后来的高薪签约,版权分成,年限让步,确实让她心甘情愿踩进了WR上海分部这个巨坑,从此过起了老板笑里藏刀催稿,后来还塞来宣展这么个□□的艰苦生活。
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正是宣扬当年的一眼相中,极大程度上,改变了她可能还需要经历更多真正“艰苦”的命运。
他或许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可确实是个好老板。
正如在她并不漫长的一生中,与初见那一面一样,始终也记得去WR报道的第一天。
在落地窗前,他举起手中的红酒杯与她相碰,问她:“你相不相信命运,舒沅?”
“命运?”
什么有的没的。
宣扬看向窗外,万里无云。
只是喃喃着自问自答:“我不相信神,不相信宿命,但我相信冥冥之中有种‘运’的存在,这或许是你们中国人所说的‘时也命也’。”
“……?”
“两年前我第一次见你,就发现你很像我一个老朋友——宣展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不然他不会对你这么亲热。甚至于,你人生成长的路径,包括走进上流社会的方式,都曾经和她如出一辙。”
舒沅终于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默然片刻,索性单刀直入,直接问出:“所以你和宣展都认为我会是‘她’吗?”
“不。”
宣扬摇头:“我不知道宣展怎么想,但我不会,相反,我希望你一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