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辙双鲋-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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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了,得看一下才知道。”楚伋回答。
“蠢物!抄了也白抄。”江东楼在一旁训斥。
夏清言摇头阻拦老爷,然后柔声对楚伋说:“那你今日继续吧。”
早有人在屋外天井中摆好桌椅纸笔,楚伋便是在天寒地冻里抄写这些做女人的规矩。
江东楼喝了口茶,笑问道:“就仅是如此?”
“当然,虽然他是老爷的内侍,但毕竟是男子,屋里这么多女眷,所以才让他在屋外抄,老爷不会觉得不妥吧?”
“无妨。”江东楼继续喝茶,盯着外面的楚伋,过了一会又问道:“夫人就没有其他□□的方式了吗?”
“我可想不出别的了,老爷您说呢?”夏清言问。
“这人最是冥顽不灵,照我说,应该像私塾先生一样,拿柳条打板子,打得他说不出一个不字。”江东楼笑道。
“老爷讲笑了,您现在这么说,可到头来还是最宠他不是吗?”夏清言叹了口气,说道:“老爷,这么多年夫妻,我早想跟您说说我的肺腑之言,这些男子总是不比女子文淑贤良,又不能生育,偶尔兴起可以宠幸,但不能耽于男色,让江家无后。”
“夫人教训得是。”
“我自幼受女德教化,费尽心思帮您纳妾,都是为了您好,您别不领我这情啊。”夏清言看向心藻,“心藻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的品性我最知道,是个好姑娘,只是嘴拙了些,若是哪里惹老爷不高兴,还望老爷多担待些。”
“那是自然,心藻我很喜欢,还请夫人放心。”江东楼笑眯眯地看着陈心藻。
☆、第 21 章
“好了,夫人,既然如此,我还有公务在身,不多陪你了。”江东楼放下茶杯站起来。
“心藻,送送老爷。”夏清言吩咐,陈心藻赶忙站起身。
“不必了,等今夜让尽忠带你去我那里吧。”江东楼对陈心藻说,他身后的夏清言欣慰地和翠姨对视一眼。
心藻哪敢有半点违背,只得小声回答:“是……”
江东楼走出夏清言的屋子,路过雪中的楚伋,他握笔的手已经冻得通红,故意偏头不去看江东楼,江东楼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本想帮你一把,但看你还挺能坚持,挨不住了再来求我吧。”说完江东楼便走了。
随后夫人也不留心藻,让她早点回去沐浴熏香准备准备,心藻最后望了院中的楚伋一眼,只好先回去。
入夜心藻被领到江东楼的寝卧,在她眼里这儿就像龙潭虎穴一般,她小心翼翼走进去,看到江东楼正搂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书僮,他让书僮坐在自己的腿上,两人正有说有笑。
心藻在旁边站了一会,江东楼才发现她,一改刚才调笑的语气,冷冰冰地对心藻说:“来了。”
“老爷。”心藻朝江东楼行礼。
江东楼没再理她,转回头继续跟小书僮玩笑。
心藻尴尬至极又无事可做,感觉自己站在一旁比屋里的盘口大花瓶还要多余。
江东楼不一会开始对小书僮动手动脚,小书僮娇羞得很,躲也躲不开。
心藻赶紧背过身去不看他们,水啧啧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心藻站立难安,从窗口望向外面的月色,企图转移注意力。
但很难,身后两人的声音那么清晰,心藻不禁想到,楚伋或许也是这样被江老爷搂在怀里放在床上。
想到这嘴里发苦,但她此时也有些庆幸,江东楼现在怀里那个不是楚伋,若是如此,心藻又该如何面对。
正发愣时,江东楼忽然叫她:“心藻,你出去。”
心藻连忙回身低头:“是。”然后便退出门去,又自觉地帮他们关上房门。
江尽忠在门外,看心藻出来,他反倒走进去,江老爷的床事总少不了他服侍准备。
江尽忠再出来的时候,屋里传出几声年轻男子的声音,心藻羞红了脸,蹲在地上捂住耳朵。
过了一会,屋里的翻云覆雨结束,小书僮衣冠不整地跑走了,江东楼穿着亵衣走出来,站在门口冷笑了一声:“心藻,你可知错。”
心藻傻在那,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今天夫人教训的时候你也在场,难道夫人的话你一点都没听进去?”江东楼面目威严,“夫人苦口婆心,怎么你就半点也学不会。”
“我……”心藻依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女子头等大事便是事夫,丈夫脱离正途沉迷男色,你也不从旁劝诫,只跟一根柱子似的杵着,事不关己一言不发,难道你是希望我江家绝后?”江东楼说。
“我、我没有……”
“那你为何不出声?”
“我怕打扰到老爷……”
“忠言逆耳,你要是出言劝诫,我会怪罪于你吗?或者你觉得你的夫君就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凡夫俗子?”
越说心藻越乱,她完全不知该从何解释,只好认错:“老爷,是我不对。”
江老爷依然咄咄逼人:“哼,说了两句就急着认错,你根本就不想听我的教训,只想随便应付应付我对不对?”
这下心藻怎么说都不对了,她原本一张嘴都不利落,现在更是百口莫辩。
“尽忠,你来动手,罚她十鞭,让她也好好在院子里跪一跪反省反省,别吵到我休息。”江东楼转身回屋去。
“是,老爷。”江尽忠对老爷言听必从,随后便拿了鞭子来。
心藻跟楚伋一样跪在院子的积雪里,忽然想明白了大半,老爷是生气夫人处罚楚伋,所以拿她来撒气,她只好挨着。
江尽忠递给她一块布料,小声对她说:“别出声,若吵了老爷,罚得更重。”
心藻点点头,把布塞进嘴里。
十鞭很快打完,心藻疼得满眼泪花,江尽忠的力道恰到好处,在心藻背上留下十道红肿的鞭痕,却一道都没见血。
第二日心藻忍着身上的伤回了青藤苑,被江东楼罚跪了一夜,她现在痛极困极,只想回来趴在床上睡一觉。但珠燕一看姑娘回来便急匆匆地进屋来,神秘兮兮地把门关上。
“珠燕,怎么了?”心藻看出珠燕有事。
“姑娘,我跟夫人那边的几个丫头平日玩得近一些,刚刚找她们问了问。”珠燕说。
“那又怎么样呢?”心藻打了个哈欠问。
珠燕咬了下嘴唇,才说:“您知道夫人这几日都在罚楚公子吧。”
心藻点头。
“其实我之前服侍过老爷别的人,那位相公叫李蓉,当时也很受老爷的宠幸,惹得夫人不太高兴。”
李蓉,似乎听翠姨说过这个人,心藻问:“然后呢?”
“那时夫人也是总罚他,用的手段……狠极了。”
“夫人吗?”心藻不太相信,夏清言一向温柔,能用什么狠手段。
“蓉相公也是个倔强之极的主儿,跟夫人也不服软,当时两个人呛得很厉害。”
“老爷呢?他不管吗?”
“老爷外出很久之后才回来,老爷当然是向着夫人,毕竟是结发妻子,于是罚了蓉相公,把他关在落花苑。但蓉相公始终觉得自己没错,老爷回来却没有替他做主,关禁闭的时候,他跟我说他知道自己始终是个玩物的身份,没两天之后,蓉相公便在落花苑投井自尽了。”
“自尽?”心藻很是震惊,她没想到竟会闹出人命。
“是,因为这个夫人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蓉相公就是跟她置气才自尽,他死了一了百了,反而让世人都觉得是夏夫人不能容人是个妒妇,那之后,夫人便气得回了娘家。可蓉相公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哪有人会为了跟人置气就去自尽的呢?那是真的觉得没有希望了。夫人她其实极怨恨老爷这些男宠,只是面上不曾显露出来,真动手处罚人的时候,才会知道夫人有多狠。”
“你是说楚伋……夫人会怎么对他?”心藻连忙问。
“我打听过了,当时用在蓉相公身上的,也一样用在楚公子身上了……”珠燕哭着跪在心藻面前:“陈姑娘,您心善,跟夫人关系好,您给求个情吧。我真的不想再看到第二个蓉相公了。”
心藻忍着痛裹上披风出了院子,一路直奔夫人的住处。
夫人跟她关系好?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在她心里,夏家人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藻一家都要靠夏家赏饭才能活,只是夏家人从未为难过心藻一家人,还常常接济他们,夏清言也一向对心藻温柔体贴,像个姐姐确实是真的。
从心藻来到这里,夫人就一直对她寄予厚望,若是让夫人知道她心里惦记的都是楚伋,一定会骂她不知廉耻。
无论如何,心藻也来了夫人的院子里,白天老爷不在江府,夫人便对楚伋进行隐秘的处罚,让心藻看了个正着。
罚抄女诫是日常,只是抄错了便要用刑,抄错一个字翠姨便拿着绣花针隔着衣服在楚伋肩膀上扎一针,楚伋连续几日在这里抄书罚跪,已经困顿不堪,这次直接抄漏了一大段,少说也有一百多字,翠姨起了劲儿,撸起袖子敞开了就往楚伋肩上扎。
两个丫鬟正一边一个捉着楚伋的胳膊,楚伋垂着头,叫也没力气,索性咬着牙挨着。
夏清言看不得行刑的惨状,正在屋里背对着院子读些闺门诗词。
心藻冲进院子来,不敢相信她们真的这么惩罚楚伋,夫人的丫鬟朝她行礼,心藻顾不上,她脑子里全是之前的一个梦——楚伋被打,自己在旁边悠闲地喝茶。
心藻踟蹰上前,她无法容忍自己旁观,可是她真的不敢为他出头。
让夫人知道一切,知道她心里喜欢的不是老爷,而是眼前这个男人?夫人对她这么好,她怎么敢让夫人失望。
渐渐靠近,翠姨扎得兴起,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公猪腌臜一类的秽词。
心藻觉得浑身都被什么向后扯着,她再想迈出一步都沉重得像拖着铁块走在水里。
楚伋不知道她来了,他背对着她跪在雪里,挨针扎,挨别人的骂。陈心藻,为什么要让你喜欢的人被人这么对待?你敢去拦住她们吗?
她不敢。
心藻眼前模糊了,她想起最初,她挨鞭子的时候,楚伋跪下朝江东楼磕头,把地板磕得“咚”得一声响。
这满地绵绵的雪,怎么也磕不出响声。
“夫人!”陈心藻对着屋子在雪地上深深地跪下去,“求您饶了他吧。”
翠姨停下手上的动作连忙回头,夏清言听见心藻这一喊,放下诗词从屋里走出来。
“心藻?你这是做什么?”夏清言很诧异。
翠姨狐疑地盯着心藻:“陈姑娘,你怎么倒来给他求情?”
心藻脑袋慌乱地搜寻着说辞,她忽然豁出去了,解开披风丢在地上,扯开自己的衣服,在寒天冻地□□上身,露出颤抖的肌肤。
翠姨不明白心藻怎么突然脱光了衣服,她赶忙从旁瞟了楚伋一眼,拿自己的身子挡住楚伋的视线,但没有什么意义,楚伋早就在针扎中昏过去了。
心藻再次俯身在雪中叩首,为的是让夫人看清自己背上的鞭痕。
夏清言看到心藻背上许多红肿交错,在雪地中更加触目惊心:“心藻!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是老爷?”
心藻抬起头来,哭得很顺利,眼泪如泉涌,她点头。
“他这是为什么?”夏清言难以置信。
“老爷知道您在惩罚他宠爱的人,所以叫我去不是为了侍寝,就只是……”心藻哽咽着。
“只是什么?说!”夏清言终于一改温柔的说话。
心藻提高声量说:“老爷只是为了羞辱我,鞭打,罚跪,让我看他与书童□□,老爷是在报复。”
夏清言后退了两步,翠姨急忙过去扶她。
心藻这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夫人,求您了,别再罚老爷的人了,老爷他都会记在心里,然后拿我撒气,我真的受不住了……”
“他哪里是想打你,他是想打我。”夏清言幽幽地说,然后泪如雨下,捂着心口转身冲进屋里伏在床上埋头哭着,边哭边说:“他哪里是想报复你!他是想报复我!江东楼,你就这么恨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翠姨赶紧回屋安慰夏清言,丫鬟们也松了楚伋,楚伋软塌塌地倒下去。
心藻怔怔地看着楚伋,心里忐忑,惹得夫人如此伤心,她依旧觉得不忍心。
夏清言哭了一会,终于红肿着眼睛走出来,已经有丫鬟帮心藻披上衣服,但她还跪着。
“心藻,你先回去吧,好好养伤,回头我让翠姨给你送些伤药过去。”然后夏清言又抬手指了指楚伋,指尖颤抖着:“把他也送回去吧,让他以后不用来了。江东楼舍不得他的人挨罚,我还舍不得我的人挨打。”
心藻再朝夏清言拜下去,有丫鬟扶她起来。
“回去吧。”夏清言又流下泪来,转身回了屋。
☆、第 22 章
心藻从夫人那里一回来便吩咐珠燕找机会去看看楚伋的伤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