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月-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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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个提示,盛思甜坐在地上干瞪眼了一炷香时间,脑子都快炸了,她伸出手指点兵点将,最终迟疑地落在了第二面墙上。
“太阴森了。”
她自言自语罢了,转而指着鹤拜仙翁,心道这一看就是转发许愿图,八九不离十。
反正横竖都是瞎猜,她横下心,爬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正打算去摸第一扇门时,身后的石阶上响起了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等等。”
第35章 恩怨
盛思甜怔怔地回过头,顿时傻了眼。
“裴将军?”
裴尧风一身荼白色衣袍,乌黑箭袖,肩盖披风,长发被一根象牙白色丝绳随意扎束,表面看端的是闲雅翩翩,实则是连夜赶来,来不及束发带冠。
盛思甜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裴尧风看到她安然无恙,又想起温如意带给他的信上说的不过来二公主必死无疑,再看看眼前这些石门,心里宽慰几分又叹息几分。
“此事倒的确是她做得出来的。”
“什么事?”盛思甜听得云里雾里。
话音刚落,地宫出口大敞的石门赫然封上了,大张的兽嘴蒙了一面墙,再不能进食。
盛思甜第一反应就是跑过去推门,自然无用,至此,才缓缓觉悟过来。
“温如意……她在等你?”
裴尧风对此不置可否,道:“温如意性情古怪,又十分执着,不按她说的做,恐怕我们是出不去的。”
盛思甜想起昨日江槐安说了句不清不楚的,他们二人有什么误会之类的言语,不禁疑惑:“你们有过节,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裴尧风一贯作风是不露声色,不多言谈,闻言却是浑然不自觉地看了她一眼,嗓子稍显凝滞起来,微微清了清。
他这一番细微的异样,顿时让盛思甜思绪纷飞,回忆起了几个月前,她刚刚“复活”之时,在长福宫枕头底下发现的那枚平安符。
以前那个盛思甜,曾经大胆对裴尧风示好的事儿,难道都传到这儿来了?
难道温如意把她视为情敌?可若是如此,为什么她还要把裴尧风骗到这儿来?
盛思甜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乱,惶惶不安地瞧了眼裴尧风,“恕我冒昧问一句,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啊?”
裴尧风习惯双手交叠放在身后,步伐沉而稳,落地几乎只闻沙石摩擦鞋底的窸窣,他站定在三扇石门之前,深色眸中微有异样,看上去是在看画,眼底却有几分回避之意。
“误会。”
盛思甜:“什么误会?”
裴尧风沉默了一会儿,面无波澜地转身直视她的眼睛,义正辞严:“你我之间过去之事,温如意事无巨细,全然知晓。此次是裴某人牵连了二公主,抱歉。”
这突如其来的诚恳道歉,让盛思甜消化了半晌,她猜想不到以前的“自己”到底对这位裴将军做了什么不耻之事,竟成了温如意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脸颊微烫,窘迫地觑了眼裴尧风,“倒也不全是你的错,我以前也……的确是任性了点儿,给将军带来了不少困扰,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
听闻她软绵绵的话语,裴尧风目光不移,眸深如夜,心中却不肯认同。
“殿下言重了。”
裴尧风不会撒谎,他说言重了那就是言重了。因为以前所有人都觉得,盛思甜就是他的困扰,殊不知,她同时也替他挡去了不少麻烦。
盛思甜礼貌性地朝他笑了笑,随后道:“既然都是过去之事,裴将军也无需再介怀。只是我家将军还在休渡泉养伤,温如意又在这时候把你骗到此处,她会不会……”
大越朝俩将军现在全在她手里,这要是遇上个心术不正的,怕是要反天。
裴尧风听出她的担忧,摇了摇头,“她尚且没有这个胆子,无非是想与我了却一桩恩怨罢了。”
盛思甜张张嘴巴,真的好想问他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继续追问,又怕对方觉得她一个堂堂公主刨根问底过于聒噪,便忍住了。
这一刻,真是无比想念张遥林那一身孤胆。
好在裴尧风似乎很是坦然,并没有打算跟她打哑谜。
“殿下不必着急,之后我会慢慢说给你听。”
盛思甜眼眸微亮,随后循着他的视线,看向三扇石门。
片刻,裴尧风问她:“殿下可懂画?”
他是个武将,最多读过几本兵书,诗画并未涉猎。
盛思甜抬起手,细白的食指和拇指间微微隔开一条缝。
“一点点。”
裴尧风:“那依殿下来看,这几幅壁画有何蹊跷之处?”
盛思甜刚刚已经看过几遍,此时便飞快地扫了一眼,道:“主次不分,本末倒置。”
“何解?”
第一幅那鹤拜仙翁,仙翁明显是主角,仙鹤的翅膀却占了大半。第二幅阎罗提审,阴判官瞪着眼,目眦尽裂,阎罗王却成了陪衬。第三幅倒是中规中矩,天王在云端斩妖魔,祥云遮住了灾祸遍野的人间。
裴尧风听罢,问她有什么想法。
盛思甜想了想,指着最右边的天王斩妖,“如果用排除法的话,可能是这扇门,因为它落笔的角度比较正常。”
“那你刚刚为何会想选第一幅?”
盛思甜:“……我猜的。”
裴尧风听她分析了半天,以为她心里真有什么盘算,如今听来,眼皮不自觉地多眨了两下,未语。
地宫的空气委实不怎么新鲜,一股子泥尘的混浊气味,盛思甜揉了揉鼻尖,瞄了他一眼。
“温姑娘把你引到这儿来,恐怕不单单是为了报复,她弄这么三幅画,可能是暗指什么,你要不要再仔细回忆看看?”
裴尧风从来就不关心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凝眉思索了片刻,没有头绪。
盛思甜小心提醒:“比如……您二位是怎么认识的?”
半晌,裴尧风无动于衷,站在石门跟前,好像入了定。
盛思甜耐心地等了半天,不见回答,扫了眼三扇门,“不过温如意也没说选错了会如何,万一咱们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呢?”
说着,她试探性地把手伸向第三扇门,指尖正朝天王手中的斩妖剑,剑身微凸,看样子是个机关。
触及的前一刻,裴尧风半逆在黑暗中的长睫微微一抬,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指。
“不对。”
盛思甜惊得一哆嗦,盯着他温热的大手,脸上一红,赶紧缩了回去。
冷风漏过裴尧风的指缝,他微微一愣,面不改色地看了看她,随后不着痕迹地垂下手。
“唐突了。”
盛思甜耷拉着脑袋,无声地摇了摇头。
裴尧风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莫名想起以前,她在太学院堵他路的时候,唐突他的次数可多了去了。想不到如今她已经嫁人之后,性子竟安静了这么多。
看来,她和沈青行的关系比外界传得要好的多。
二人半晌无话,盛思甜抬起头,轻声问:“你想到什么了吗?”
裴尧风抬眼盯着正中阎罗提审,道:“开堂问审,谁先说话?”
盛思甜也跟着看去,蹙眉:“阎王?”
“若不把它看作阎罗殿呢?”裴尧风沉吟道。
天宫地府,神明百鬼,本就是人间映射。倘若这不是阎罗殿,便是县衙府,高堂之上,正中是提审官,一旁是师爷,堂下是罪犯衙役。
盛思甜:“衙门升堂,阎罗是提审,师爷作判官,却为何着笔多在师爷身上?”
裴尧风听罢,轻轻地点了点头,“判官传话,以示开局,此为正将主持。”
盛思甜:“那是什么?”
话音未落,裴尧风抬手轻按判官笔,石门倏而上升,眼前一片昏暗,内有火把,但距离稍远,火苗豆大,仿佛一不留神就会被黑色的浓雾吞噬。
“正反提脱风火除谣,此乃千门八将。”
裴尧风缓缓说罢,零星的记忆终于不经意地涌入脑海,散漫的光影落在他微深的眼窝处,投下淡淡阴翳。
“我跟她确实是在赌场认识的。”
盛思甜睁大眼睛:“赌场?”
裴尧风点了点头,“以前我奉命调查鬼市倒卖关外贡品一案,乔装入市,鬼市多赌客,我为了不露出马脚,了解过一些老千术。”
前路太黑,盛思甜不敢往里走,等裴尧风迈开步子,她才敢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且几乎是亦步亦趋,但地面实在太黑了,她怕得紧,一不小心踩了裴尧风的鞋跟。
黑暗中,裴尧风停了下来,盛思甜看不清,差点儿没一头撞上去。
“殿下若是害怕,可以抓我的袖子。”
盛思甜犹豫了一会儿,微微哆嗦地伸出手,可前方伸手不见五指,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衣角。
裴尧风常年习武,征兵打仗,自然耳聪目明,想也没想,抬手抓住她乱挥的爪子,放到自己的衣袖上。
女子似乎僵了一下,指节冰凉,又极柔软,抓到他袖子的时候,似是松了口气,指节微微紧了紧。
“谢谢将军……”
黑漆漆的空间里,裴尧风淡然回应:“客气。”
二人朝着正前方缓缓走了片刻,视野里的火光终于越来越大,逐渐可以视物。这一间比上一间大得多,每扇门上都燃有一支火把,盛思甜数了数,拢共十二只火把,也就是十二扇门。
得,她原本以为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九选一。上一把是三选一,以为得了便宜,这一回成了十二选一了。
敢情怎么出题,全看温如意的心情。
二人对着石门壁画上的画面细看了一番,想不到数量虽多,却比上一题的答案明显。盛思甜见裴尧风立在一幅白鹤亮翅立荷塘的门前,好奇道:“这是什么术语吗?”
“我没记错的话,塘边鹤,上八将中的第二将,提将,专门劝人入赌局的。”
可怜他一个定北大将军,打的北辽悍将嗷嗷儿叫的人物,居然在这里背书,背的还是时日久远模糊不清的内容。
不过温如意大概是了解他记性不太好,这一关的提示倒是很明显。
裴尧风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即抬手去摁下白鹤的翅膀,石门轰然升起时,他脸色却微微一变,目光陡然寒冷,大手一搂身旁的盛思甜,连人带自己一道滚在地上。
只闻嗖嗖几声,数支冷箭从二人头顶呼啸而过,没入浓浓黑暗之中。
慌乱中,裴尧风宽厚的手掌扶着盛思甜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二人抱着在地上滚了两圈,盛思甜毫发未损。
只是抬眼的时候,裴尧风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微滞。
第36章 鬼市
裴尧风见惯了大风大浪,但没见过离得这么近的姑娘的脸,波澜不惊的眼底掠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怔了一下后,当即起身退开。
盛思甜魂不守舍地坐起身,看到他白色的衣袖上沾满尘土,手背因在沙石地上磨了一回,落了几条细长的血印子。
那只手,刚刚光顾着护她的脑袋瓜了。
她茫茫然坐了半晌,此时,刚刚升起的石门唰一下又落了下来,盖得死死的。
盛思甜不由跟着响声颤抖了一下,想到刚刚那几支冷箭,不寒而栗。倘若第一关的时候她按错了,是不是早就已经万箭穿心而死?
这温如意当真敢下死手……
裴尧风从地上爬起来,又俯身来扶她,盛思甜起身,内疚地抓过他的手掌,取出手帕为他包扎。
虽说有惊无险,刚刚经历了刚刚那一遭,二人竟始终无话。
裴尧风双唇翕动,垂眸半晌,却一个字也没说。
眼前的姑娘安静,温柔,眼底带着自责,替他包扎的时候格外的小心翼翼,他能感受到她的难过和抱歉,但感受不到心疼。
眼前人依旧是眼前人,可好像只有似曾相识的一个壳子。
倒也说不上遗憾,裴尧风只觉得有些奇怪。
盛思甜在他掌心打了个小小的结,歉疚地抬了抬眼,“谢谢将军……”
这是她第二次跟他道谢了。
裴尧风盯着手心小小的白色单边蝴蝶结,淡然地摇了摇头。
石门上的鹤依旧一高一低立在荷塘边,骨碌碌的眼睛好像在盯着二人,发出无声的嘲讽。
盛思甜想到刚刚的惊险,下意识地微微退了一步,问裴尧风道:“裴将军,你会不会记错了?”
裴尧风微皱着眉,垂眼思忖了半晌,道:“没记错。”
时间长了,盛思甜觉得有点儿口渴,盯着画上的荷塘,就更觉得渴了,不由地舔了舔嘴巴。
他刚刚说的是正提反脱,提将之后是反将,但其中的意思盛思甜一窍不通,只是盯着十二扇门,突发奇想。
“会不会是同时选两扇门呢?”
裴尧风:“有这个可能。”
盛思甜:“那反将负责的是什么?”
“提将负责劝人入局,反将则反其道而行之,以激将法诱人入局。”
那左右都是起着拉客的作用,会不会就是要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