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春-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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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早在荣呈因她们刚回到府里的时候就停了,只是此刻墙上还湿着,沾到脊背有些难受。
陶珏后背离了墙,站直身子,眼看着就要往巷子外头走,却被荣呈玉叫住。
“先别走。”他双手交叉横在胸前,难得认真道,“咱们好好聊聊。”
陶珏微有些疑惑地偏头,似乎在询问他,他们还有什么好聊的。
荣呈玉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出声道:“妹夫。”
陶珏留下了。
原就湿了的脊背再次靠在后院墙上,与荣呈玉并排,一言不发。
他在等荣呈玉先开口。
等了许久,才听他似乎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你是真的喜欢阿因吧?”
“不然?”陶珏轻蔑地笑了下,“你们荣安侯府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吗?”
荣呈玉不服气地“啧”了一声,又听陶珏继续道:“或许你爹在时的确还有,但现在的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却比说完还要叫人气愤。
荣呈玉自嘲般笑笑,“我真是疯了才会跟你来打商量。”
“商量什么?”
荣呈玉冷着脸,又是好半晌没说话。
陶珏也不急,陪他在后门静静呆着。
旁边屋檐上不时落下几滴水珠,混入地上积聚的几摊雨水中,发出突兀的响声,不算动听。
听雨也得看是跟谁听。
陶珏和荣呈玉都觉得,他们两个大男人靠在这里,着实算不上浪漫。
“让阿因跟你去东郡吧。”荣呈玉终于松了口。
陶珏倒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莞尔道:“这不是迟早的事?”
“我是认真的。”荣呈玉抬头,心中忽然感慨起这破日子,连天色都是灰的,实在叫人难过。
“她近来不高兴的很,总是想到父亲母亲,我怕……”
“怕她迟早有一天要知道真相?”陶珏接过话。
荣呈玉闭了眼,面上是万般的无可奈何,“带她走吧,去东郡,再也不要进京了。”
“好啊。”陶珏应得有些轻巧。
荣呈玉今日眉头就没松下来过,说话的语气也略重了些,“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我也是认真的。”
他偏头,对上陶珏晦暗不明的一双眼,那些五味杂陈的心思,最后都只化为浓重的一声叹息。
*
荣呈因是在傍晚时分醒来的。
近来脑子里的噩梦越来越多,越来越可怕,就算梦到的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也从来没有半分温馨的时刻。
她汗涔涔地惊坐起来,一旁的红雨和孙嬷嬷见了,赶忙跑上来关心这关心那。
可她没有心思听。
直到听到红雨一声惊呼,她才回过神来。
“小姐怎的哭了?”她说。
荣呈因恍惚间伸手去摸自己的脸,一片冰凉湿润的触感。
她呆呆地坐着,看着自己胡乱沾满泪珠的双手,不知所措。
孙嬷嬷拿了热帕子来,替她小心擦拭着两边的泪珠。
不停擦不停掉。
荣呈因索性抚开孙嬷嬷的手,探过身子向外张望道:“二哥哥呢?”
“方才门外有人来找,侯爷似乎去门外了。”红雨只知道这事,旁的也说不上来。
荣呈因下了榻,作势就要往外头去。
红雨和孙嬷嬷赶紧为她披上厚实大氅,边跟着她走,边问道:“小姐这是要去哪?”
“去找二哥哥。”
荣呈因也说不上来究竟为什么要找他,或许是,梦里梦到的画面都太过可怖,她现在急需看到大姐姐,看到二哥哥,甚至是看到荣呈言也可以。谁都好,只要是她的亲人就好,她想看到活生生的亲人,想触摸到活生生的亲人。
她疯了般向门外奔去,朱红色的百蝶穿花大氅一路飞舞着,到了正门处才堪堪垂下。
“二哥哥呢?”她逮着门口的小厮,迫切问道。
“侯爷?”小厮想了想,“侯爷方才就进去了,拿了个包裹,似乎是往书房去了。”
“书房?”
荣呈因听了,又急急忙忙往书房去。
红雨和孙嬷嬷跟在她后头,生怕她又磕着碰着。
可这回没有,直到她赶到书房,一路上也没摔着。
荣呈因大力推开门,进了书房,荣呈玉已经不在里头了。
“二哥哥!”
她环顾四周,听不到回声也见不到人,正欲离开,却不小心瞥见书桌上摆着的一只破烂包裹。
那个包裹,和当初崔启叫小乞丐塞到她怀中的那只,十分相像。
她一时愣住,而后鬼使神差地,缓缓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修罗场啊修罗场,马上修罗场!(或许也是全文最虐的地方???)(个人觉得)
大家真的猜不到是什么嘛!云老太太的话,二哥哥的态度,我真的已经暗示地很明显了呀!
崔启,一个死了还在不停发光发热制造矛盾的狠人~
第三十七章
荣呈玉关了家里后门,抬脚往书房去。
一路上他的右眼皮子跳个不停,总觉得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却又想不出会是何事,闹得心下颇不宁静。
七想八想地进了院门,发现红雨和孙嬷嬷站在书房门口的时候,荣呈玉脚下一顿,心跳猛然剧烈跳动起来。
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什么好事。
红雨和孙嬷嬷听到动静,双双回过头来看他。
眼神中流露出的担心与着急不言而喻。
他眼一闭,心一横,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荣呈因正站在书房里头。
傍晚时分,昏暗不已的书房没有点灯,荣呈玉借着外头最后一点光亮,分辨出了荣呈因并不怎么开心的模样。
其实说不开心都是勉强,荣呈因的这张脸,此时已是惨白,只有因过于震惊而放大的瞳孔还充斥着血色。
她的手一颤一颤地,抖落着手里几张信纸。
信纸?
荣呈玉看了眼书桌,先前那人送来的包裹,果然已被拆了开来。
他还不知这其中究竟放了什么东西,只是几封信吗?是什么信,能叫她吓成这样?
他直觉不对,上前想要拍拍荣呈因,却被她尖叫一声甩了开来。
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地。
她这是,又受了什么刺激?
荣呈因摇着头退后几步,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手中的信纸尽数飘落在地,被荣呈玉一一捡去。
屋内光线实在不好,他命红雨赶紧进来点了灯。
等待灯火燃起的功夫,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荣呈因。
她依旧捂着嘴,眼泪就跟瀑布似的,怎么也止不住,越哭越凶,却又在拼命控制着自己不要出声。
这究竟是看了什么东西?
他急急忙忙将视线转回到那几封信上,只寥寥看了几眼,他就知道坏了,荣呈因全都知道了。
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荣呈玉抬起沉重的头颅,却始终不敢转过去面对荣呈因。
“二哥哥——”
荣呈因颤着嘴,总算说出了他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
“阿因——”
荣呈玉的神色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可惜两人的处境全然不同。
荣呈因是初得真相的震惊,荣呈玉却是知道荣呈因得知真相后的无措。
他往后,该如何面对这个妹妹?
“二哥哥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荣呈因泪流满面,双眼朦胧,却仍旧在看着荣呈玉,在仔细分辨他的神情。
“二哥哥,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她着了急,她多么希望荣呈玉这时候可以站出来告诉她,告诉她他从来不知道这些,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他没有,荣呈玉始终没有出声。
得不到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荣呈因了然,不住地点着脑袋,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珠。
“怪不得,怪不得外祖母会说,我半分不像母亲,怪不得,父亲会将从前院里的人都赶走,怪不得,怪不得……”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父亲母亲的孩子。
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她根本不是父亲母亲的孩子,她根本不是荣家的孩子,她根本不是……
“阿因!”
荣呈玉见她情绪不大对劲,扔了那些信纸就要上前。
可是荣呈因现在根本不想听他再说什么,她再次甩了荣呈玉的手,转身跑开了。
候在门口的红雨和孙嬷嬷面面相觑,皆不知发生了何事。
“愣着干什么,赶紧追啊!”
荣呈玉一跺脚,自己先跟了上去。
夜色昏沉,府里的灯方才陆陆续续点起,荣呈因不知跑去了哪里,一下子没了踪迹。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后厨的人过来通报,说看见三小姐从后门出去了。
既跑了出去,就更难寻了,何况此时已然入夜,要满盛都找个人,谈何容易。
不过也正是因为入了夜,这人才必须赶紧找到。
盛都这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就这样乱跑出去,实在危险。
他吩咐了许多家丁出去找,思来想去,又把消息送去了荣呈燕和陶珏那里。
这一晚,荣安侯府,张家,还有东郡王行府里的人,把整个京城翻了个遍。
荣呈燕原正在家中陪着张印舒,听了消息,自是片刻安宁都没了。
张家近来因着皇后之事,在朝中颇抬不起头来,罚与不罚,皇帝那边也没个消息,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
可张嘉衡听了荣呈因失踪的消息,也立时派出了人手去找,还命人备了马车,陪着荣呈燕赶回了荣家。
“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呈燕一见到荣呈玉,就急得直跺脚。
荣呈玉知道这节骨眼上,事情早晚瞒不住,干脆自己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全都抖落了出来。
想虽是这么想的,说出来的时候却总归少些勇气,只听他含糊不清道:“阿因其实不是我们的妹妹。”
“什么?”荣呈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话一旦开了个口,再接下去就好说了,荣呈玉镇了镇心神,又重复了一遍:“我说,阿因不是我们的亲妹妹。”
荣呈燕一拍桌子,呵道:“你在胡说什么?!”
“长姐,我知道你不肯信,可是阿因,真的不是咱们妹妹。”他低头有些哽咽道,“这么多年了,全家恐怕就只有我和父亲知道,本来是想将这件事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可没想到,阿因也会知道。”
看他这样认真的神色,荣呈燕其实已经信了大半,她掐着自己的皮肉,咬牙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阿因刚出生的时候。”
“砰”地一声,荣呈燕手边的茶盏落了地。
她颤着声道:“你把事情,给我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荣呈玉叹了口气,这桩事的起源,还得从他父亲说起。
荣呈玉打小就听说,自己的父亲,荣安侯荣询,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夫婿。
年少有为,相貌堂堂,身居高位,不纳妾,不妄为,这些都是同时用来形容他父亲的。
而其中仅仅不纳妾这一条,就足够京城女人们拿出来羡慕一生的了。
可不纳妾仅仅是不纳妾,不纳妾,并不代表着爱妻子。这是在程如意出现后,小小年纪的荣呈玉忽然悟出来的道理。
他的父亲,并不似传闻中那般挚爱他的母亲。
程如意是江南首富程家的女儿,自小在京中长大,与他的父亲是青梅竹马。
父亲爱慕程如意多年,可江南首富再厉害,也终究只是个商贾之家,当时身为荣安侯世子的父亲,怎么能娶一个商人的女儿。
于是他受父母之命,娶了他们的母亲,云阳侯家的嫡女,云氏。
此后不久,程如意也回了江南,家里为她招了个赘婿。
原本程家为女儿招赘婿,是为了叫女儿能安稳住在自己家中,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谁知道几年后,程家老爷老夫人一死,那赘婿藏了多年的野心也露了出来。
程如意上头还有三个兄长,论家产,怎么也是轮不到他们小夫妻俩占大头的,于是,那赘婿只能在暗地里使了些手段。那些不入流的手段,险些害的程如意三个兄长全部送命。幸而几人命大,逃过一劫。
这之后,东窗事发,赘婿被三个兄长暗地里毒死,而对于一心只信任自己丈夫的妹妹程如意,也没了半点耐心。
程如意怀着那赘婿的骨肉,被兄长们扔回到了京城。
而在京城,一心觉得自己丈夫没错的程如意找上了自己的青梅竹马,荣询。
彼时的荣询已承袭了荣安侯的爵位,当家做主,很有手段。可偏偏在程如意面前,他糊涂地像个毛头小子。
他无条件地信任程如意,一如程如意无条件地信任自己的丈夫。
程如意觉得是兄长们害死了自己的丈夫,于是荣询替她报仇,暗中杀害了她两个兄长。
还剩最后一个没来得及动手,他干的事情就叫自己的夫人发现了。
云氏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