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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日春-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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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厅中只剩下荣呈玉和一个前来收拾的丫鬟。
  荣呈玉怔怔地在那里站了许久,抬脚的时候,未免有些麻木。
  他荣呈玉,究竟哪里来的妹妹呢……
  他没由来的想起荣呈因小时候。
  那时候父亲白日里上朝去了,她小小的一个丫头,就跟在他屁股后头,一口一个二哥哥地叫着,跟着他一道去德昌侯家的学堂,说要陪他念书。
  偶有几次被大姐姐发现了,说她去了会影响他人读书,不许她去,小丫头还会哭红了眼,委屈地向父亲告状。
  后来便是父亲也准许她去了。
  他们一道读书的几个人,承恩侯家的冯述安,德昌侯召家的两兄弟,因为自家没有姊妹,便也都拿她当亲妹妹似的看待。
  这他都看得出来,也时常沾沾自喜,他们再眼馋,也是没有亲姊妹的,而荣呈因,是他的亲妹妹。
  可他方才仿佛一棒子就被打醒了。
  是啊,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该清醒。
  他荣呈玉,哪里来的妹妹。
  清早的寒风将他彻底吹醒,他晃了晃身形,快步上马回家。
  天破初晓,他方到家。
  荣呈因做了个噩梦,出了一身的冷汗,正浑浑噩噩地起身喝水,猛然听到屋门被大力推开,吓得水洒了一身。
  荣呈玉带着满身寒气从外间过来,荣呈因愣愣地看着他,唤了声,“二哥哥?”
  这一声“二哥哥”,叫的他又是一怔,所有的动作都定格在半空。
  荣呈玉讪讪地收回手,笑道:“我就是,就是想来看看你还有没有事。”
  荣呈因低头,略有些自责道:“我昨晚,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没有!”荣呈玉脱口而出,“二哥哥知道,你也不容易,往后叫下人们多注意就是了。”
  “嗯。”荣呈因点点头,又问道,“我见天已经亮了 ,咱们是不是该去云家看看云照了?”
  “啊,对!”荣呈玉忽然想起来还有这茬,今日可是云照大喜的日子。
  荣呈因从柜中找出昨日为云照从集市上买回来的一些小玩意儿,不小心露出一把扇子。
  荣呈玉瞧见了,随手打开扇了两下,不经意间却瞥见扇面上那几行隽秀小字。
  落笔人名叫崔启。
  崔启……
  他问荣呈因道:“你认识这个崔启?”
  这扇子似乎是荆钰锦昨日买了塞在她包裹里的,她摇了摇头,老实交代,“他们说,他与我是旧相识,可我却不记得。”
  “不记得就算了,也不是要紧的人。”
  荣呈玉随手将扇子扔还给她,叮嘱她赶紧收拾好东西,马上就要去云家了。
  荣呈因随口应下,待荣呈玉出了她的房门后,她才又打开那把扇子,仔细看了看上头的字迹。
  昨日路过崔启的摊子,还并未关注到那么多,如今仔细一看,她才发现,他这题诗落笔的字迹,怎么这么眼熟?


第二十三章 
  云阳侯府长女同喻家次孙的婚事,京中自然是许多人都翘首以盼的。
  喻家这位次孙,名叫喻黎,是喻家二房的独子。
  这喻黎,虽不如喻家长孙那般的名气大,却也是个实打实的谦谦公子,在瑞安五十二年的科考中,也是一次及第,人人称赞。
  荣安侯府同喻家一向没什么往来,同云阳侯府却是姻亲,备了马车,也自然是要往云家去。
  荣呈言掀了马车帘子,不止一次地催促着荣呈因,直到她磨磨蹭蹭地上了车,那唠叨声也没停下。
  “好了好了,小祖宗,我已经上来了,你再催,这马车也是跑不快的。”
  “谁叫你这样慢!”荣呈言气呼呼道,“待会儿迎亲的队伍就要来了,街上必定水泄不通,你莫不是不想见到云照姐姐了。”
  “我是想见云照的,只怕你不是吧?”荣呈因调侃他,“每日在云家的学堂上学还不够,还日日都想扒在人家里,我看,你不如在那住下得了?”
  “你!”
  荣呈言咬牙“你”了半晌,却仍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憋着一口气道:“你如今是个傻子,我才不理你!”
  “荣呈言!”
  在一旁看着她俩打闹的荣呈玉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可惜已经晚了,荣呈因听了他这话,蔫蔫地歪了脑袋,靠在车壁上,不再理人。
  荣呈玉剜了荣呈言一眼,车厢里的气氛啥时候凝重起来。
  荣呈因抱着怀里要送给云照的东西,正好借此机会,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事。
  方才在屋中,她终于恍然大悟,知道崔启的那手字写的像谁了。
  像她故去的爹爹。
  敏感如荣呈因,不得不承认,崔启的出现,或许是个巨大的突破点。
  他为什么能写出一手那么像爹爹的字迹?他是在哪里见过,并且拥有过爹爹的手信吗?
  可他怎么会有……
  不对,荣呈因想起来了,爹爹的确有流落在外的手信,是那不知道谁给她送来的十三封信!
  是崔启吗?
  她暗暗地想,如果是崔启,那他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呢?
  崔启,崔启……
  这人与他们荣家,只有一个崔姨娘的联系。
  崔姨娘是在崔家破落前一刻,被父亲救回到府中的,她不是荣呈言的生母。
  荣呈言的生母姓赵,是个从前在家里做粗使丫鬟的,听说她之所以会怀上荣呈言,是父亲一夜醉酒,糊涂使然。
  这位赵氏在那一晚之后,便离开了荣安侯府,直到后来,外头忽然传来消息,说是赵氏生下了个儿子。
  那个儿子就是荣呈言。
  父亲也是想负责的,当时便找人接赵氏回了府。
  赵氏人很安分,只在自己的小院里呆着。她带着荣呈言,不争不抢,也没逼着父亲给她什么名分。外头说她是通房也好,贱妾也罢,她似乎都不在乎。
  可是自打崔家没落,崔姨娘进了他们荣家的门后,赵氏的身子骨便一日比一日差劲了。
  崔姨娘不是个善茬,二哥哥从小就是这么教她的。
  那时候的荣呈因懵懵懂懂,等她真正明白什么叫不是善茬的时候,便是赵氏去世的时候。
  赵氏死了,死在荣呈言刚懵懵懂懂开始上学堂的时候。
  后来,荣呈言就成了崔姨娘的孩子。
  荣呈玉说的没错,崔姨娘不是善茬,的确不是。
  可她也在父亲去世的时候,跟着父亲去了。
  一想到这,荣呈因心里就堵得慌,心里那股不可言说的烦闷心绪又涌了上来。
  如果那些东西,是经由崔姨娘的手交给崔启,再由崔启交给她,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
  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给崔启呢?
  父亲给她的信,直接交给她,不好吗?
  何况当时家中大姐姐和二哥哥都在,交给他们不行吗?为什么要给崔启呢?
  思绪如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清楚。
  外头的喧闹声逐渐变大,她竖起耳朵听了听,知道多半是快到云阳侯府了。
  荣呈因一下马车便被挤到了人堆里,推搡着前进的同时不忘紧紧护住自己的小包裹。
  好容易挣脱出来,她赶紧往云照的院子里去。
  屋里七七八八忙碌着许多人,荣呈因小心地绕过她们,冷不丁拍了下云照的肩膀。
  一旁的丫鬟们哄笑做一团。
  只见云照化了精致的妆面,转过身来。
  秀气的远山眉样弯成恰好的弧度,一身的朱红丹砂,搭上云霞五彩帔肩,好看到叫人移不开眼。
  “阿照,真好看!”
  荣呈因扑过去,与她一道跪坐在梳妆镜前。
  她打开带来的包裹,宝贝似的捧到云照面前,道:“昨日的鲜花饼,我叫人送来了的,不知你有没有觉着好吃。我昨日还特地跑了趟集市,为你寻了一大堆好玩的,就想着如今亲自送到你手上呢。”
  荣呈因自顾自兴奋地说着,完全没有察觉到云照听到鲜花饼时突然流露出的怪异神情。
  那表情转瞬即逝,一旁的丫鬟似要插嘴,却被她用眼神给制止了。
  荣呈因依旧叽叽喳喳,激动自如。
  待近晌午,外头才有丫鬟来报,说是该出门了。
  荣呈因赶忙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要跟去喻家的女使,又从丫鬟手中接过那顶流珠八宝凤冠,亲自为云照戴了上去。
  而后便是见她拜堂成亲,与长辈敬茶。
  她在外头瞧着,眼角不觉溢出一滴泪。
  从前大姐姐出嫁时,她便哭过一回,没想到这一转眼,云照也嫁了人,恐怕下一个,就会轮到她自己了。
  目送着人上了花轿,前头喻家公子喻黎骑着高头大马,笑意盈盈地带队离开,荣呈因没由来地松了一口气。
  她跨过门槛,又往云家内宅去。
  外头今日都是宴客,热闹的不得了,内宅倒是清净许多。
  荣呈因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也不知是走到了哪儿,忽然听见两个丫头在嚼舌根子。
  她蹲在墙角仔细一听,发现这嚼的还是她的舌根子!
  “要我说,荣家那个小姐是真傻了,你瞧她今日那样,笑得比我们家小姐还要高兴,不知道的以为是她要出嫁呢。”
  “可不是嘛,还有她送的那些玩意儿,集市上不有的是,就这也好意思拿出来给我们小姐带去夫家,不嫌丢人。”
  荣呈因听着脑门直突突,正想冲出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丫鬟,便又听人说道——
  “还有那鲜花饼,她可真好意思开口,也不知是哪里找来的野味,昨日下午小姐才吃了几口,便腹泻不止,别是装疯卖傻要来害我们家小姐的——”
  “什么?!”荣呈因闻言,瞳孔放大,厉声质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丫鬟哪里能想到还有人在附近偷听,听见还有第三人的声音,胆子已经吓了个半死,又见到来的是荣呈因本人,这会儿更是吓得直接跪了下来。
  “荣三小姐饶命!”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荣呈因从墙角后出来,又问了一遍。
  丫鬟哆哆嗦嗦道:“没没没,没说什么……”
  荣呈因不耐烦道:“给我说实话!云照她昨日吃了鲜花饼之后,如何了?”
  丫鬟怔愣一番,不确定道:“腹,腹泻?”
  “腹泻?”
  听她又问了一遍,这回丫鬟肯定地点了头。
  荣呈因皱了眉,这东西怎么会腹泻呢?那不是陶珏叫人现做的?
  等等,陶珏……
  荣呈因瞬间明白过来,陶珏,多半就是这个杀千刀的干的!
  她眼神逐渐变得狠戾,半点不像外人所说的又疯又傻。
  两个丫鬟跪在地上看着,不禁愈加害怕起来。
  见她久久不开口,其中一个试探着道:“荣,荣三小姐?”
  荣呈因回过神来,面上的表情却没来得及变,看向两个丫鬟的神情很是可怖。
  “都起来吧。”
  她剜了两人一眼,转身就走,并不打算与她们多加解释。
  云家前厅酒席正热闹。
  荣呈因回到前厅,正欲告辞,却被荣呈玉先行拉到一桌坐下。
  “随便吃几口再走。”他低声道。
  荣呈因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我是你哥,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什么意思。”
  荣呈玉为她盛了碗鱼汤。
  荣呈因注视着奶白的新鲜鱼汤,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一想到方才鲜花饼之事,胃里便翻江倒海的难受。
  她将白瓷碗推远了些,没有动勺的意思。
  “王爷来了!”
  不知是谁唤了这么一声,叫荣呈因浑身打了个激灵,猛然抬头。
  王爷,哪个王爷?
  她机械般回头,见到不远处,迈过云家门槛,缓步向她走来的,正是那个叫她恨的牙痒痒的、杀千刀的陶珏!
  她屏气凝神,决然回过头去。
  荣呈玉这回留了个心眼,一直用余光观察着荣呈因,只觉盛着鱼汤的碗底都快被她给看穿了。
  陶珏进得厅中,原本还有些喧闹的环境立时安静了不少。
  压根没有人想到他会来。
  也没有人期待他来。
  就连主人家云阳侯都没想到,他只是稍微客气地给东郡王府送了张喜帖,这人居然还真的上他家门来了。
  可别是来砸他们家席面的。
  云阳侯心下想着,面上胡子捋了几许,大笑着上前去招呼陶珏。
  “给侯爷道喜了!”
  陶珏单手负在身后,一手拎了一只活雁,面若春风,朗声道:“本王思来想去,这侯府里自是什么都不缺,便今儿个起了大早,去京郊为侯爷猎了只大雁来,聊做贺礼,还望侯爷莫要见怪。”
  云阳侯看了眼他手上那只还活蹦乱跳的大肥雁,笑得愈发开怀。
  “多谢王爷美意,还请上座。”
  小厮上来将他手中的大雁接过,云阳侯正想引人上到主桌,却见陶珏定住了脚步,直直地望着主桌旁的一桌,道:“本王坐这桌就行。”
  云阳侯仔细一看,这桌坐的是荣安侯府与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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