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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媚君-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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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句话一落地,隔着泪眼朦胧,她好像看见沈昭冲着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苏合,把剑拿开。”
  一阵静谧,冷风轻咽,银亮的剑尖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度,稳稳地收了回去。
  瑟瑟慌忙奔向沈昭,奔到一半,又觉得这也不太|安全,犹豫少顷,侧身贴着墙壁,胆怯又警惕地看着他们。
  沈昭瞥了她一眼,看向苏合。
  “把东西换个地方吧,今日之事都是孤的错,饮了些酒,脑子有些犯糊涂,竟把人带到这里来了。”
  那叫苏合的男子应是,再看看瑟瑟,有些犹疑:“可她是长公主的女儿,能信得过吗?”
  沈昭将要开口,瑟瑟抢先一步道:“你们要是信不过我,那……”她眼珠滴溜溜转,手指紧扒着墙壁上的砖缝,挺直脊背,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道:“我把我的脑袋放在墙上撞一撞,兴许……就能把刚才的事都忘了。只是……我这一撞下去,可能会把自己撞晕了,阿昭,我晕了之后,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家啊?”
  密道里安安静静,两个男人盯着她,都不说话。
  瑟瑟一下慌了,哽咽道:“你们别杀我,我真不想死……我也不知道这里面东西这么要命啊,我就是好奇,谁知道好奇害死猫啊!”
  她趴在墙上哭得撕心裂肺,梨花带雨,苏合看得有些不忍,伸出手挠了挠头,道:“要不……你撞一下试试,要是能一下忘了,这就好办了……”
  被沈昭凉眄了一眼,他讪讪息声。
  沈昭抚着额头,看上去很是无奈的模样,长叹了口气,冲瑟瑟道:“你先过来,墙上有灰,别把衣服弄脏了。”
  许是哭得太急,瑟瑟的脑子有些发懵。
  衣服?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关心她的衣服?
  瑟瑟头抵着墙,委屈兮兮地道:“我不过去,你们有剑。”
  沈昭看向苏合,吩咐:“把剑扔了。”
  “不是……”苏合诧异地看着太子殿下,一跺脚,抻了抻他的健硕虎背,指着瑟瑟不忿道:“殿下,是她知道了咱们的秘密,她的小命握在咱们手里,她该听咱们摆布,凭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话一落地,沈昭立即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谁跟你是咱们。”他伸手将瑟瑟拦腰拉进怀里,摸了摸她被汗濡湿的鬓发,柔声道:“孤跟她才是咱们。”
  苏合:……
  这密道里常年不见天日,湿气重阴气重,待得稍微久些,便觉一股凉气从脚底顺着小腿往上爬,宛如蛇吐着信子,飕飕的。
  沈昭一下开了五六只箱子,露出明光灿耀的金子,让瑟瑟一次看个够。
  “你想想如今长安的局面,大哥手里有兵,又与戍守在外的庆王勾结着。而四弟手里有人,文相在朝为官数十年,培植的党羽不计其数。我若是不早做准备,到时候父皇一旦龙驭宾天,我拿什么跟他们争?”
  沈昭凝睇着瑟瑟,温和道:“我赢了,你是太子妃,是皇后。我若是输了,不管是流放还是赐死,你少不了是要跟着我一块倒霉的。”
  他的声音轻软缓慢,如清风过时檐下的银铃‘叮当’细响,很具有蛊惑力。
  瑟瑟摩挲黄金那坚硬光滑的表面,拧眉一想,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正犹豫着,苏合先急了:“听听我们家殿下说得多有道理,你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翻了船,谁也跑不了,贵女您倒是说句话啊……”
  瑟瑟抱着黄金踱步沉思,总觉得哪里不对。
  沈昭好像是在蒙她。
  她太知道这小子了,每回想要蒙她时,总是一副温柔似水,甜如蜜糖的模样。
  掠了一眼那张俊美如神祗的脸,瑟瑟暗中告诫自己:冷静,冷静,温瑟瑟你可不能犯糊涂啊,不能为美色所惑,这就是只披着兔毛的狼!
  对了,她想到了!
  瑟瑟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沈昭,道:“你把那什么太子妃啊皇后啊先放放,这个不急。我且问你,我娘这么多年辛苦扶持你,帮你稳立东宫,哪怕你们有前仇旧怨,你想要留一手,这些都说得过去,我也能理解。可是,我怎么办?你们已经面和心不和到这地步了,若是我嫁了你,将来你们翻脸,我夹在中间,我该怎么办?我该向着谁?”
  她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我娘在你身上耗费了近十年的心血,她迟早是要连本带利地收回报的。”
  瑟瑟掠了眼密室里满登登盛黄金的箱子,嘴角轻翘:“阿昭如此韬光养晦,绸缪深远,是不会屑于做一个傀儡天子的。所以,你们两人在将来是一定会翻脸的,对不对?”
  “你如此聪明,那么你先教教我,真到了那一天,身为女儿,身为妻子的我,该怎么办?”
  沈昭站在珠光暗昧处,脸上若罩了层轻霭,看不清神情。默了许久,他抬头,声音不似方才甜得发腻,倒好像晨钟轻敲,整个沉了下去。
  “所以,瑟瑟的意思是,为了避免将来有一天你会为难,要先舍弃一方。而我,就是你深思熟虑后决定要舍弃的?”
  瑟瑟垂眸不语。
  沈昭仰头浅笑了几声,蓦地,伸手抓住了瑟瑟的肩膀,紧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吗?在这个世上,你唯一仅剩的亲人是我,只有我。我所做的事情,一半是为了我自己,另一半是为了你。”


第19章 身世2
  长道寂寂,那温润柔和的夜明珠光竟显得有些刺眼了。
  瑟瑟的眼睫轻颤,像是受到了惊吓的麋鹿,双眸圆瞪,看着沈昭,半天才回过神来:“阿昭,你……你刚才说什么?”
  沈昭垂眸凝睇着她,脸上漫过浓重的凄惶,夹杂着一丝丝的脆弱,他将目光移开,声音轻若微风:“瑟瑟,你这样是不对的,你不可以动不动就要将我舍弃。若是遇到了难关,我们可以一起去闯。我那么爱你,胜于这世上的一切,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那么不值得被珍惜吗?”
  瑟瑟仰头怔怔地看他。
  沈昭唇角微勾,噙着一抹薄如霜云的笑,道:“你不是早就知道,高士杰和徐长林都是为了宋姑娘而来,那么你猜,宋姑娘是谁?”
  瑟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问:“是谁?”
  沈昭伸出手轻抚着她的下颌,指腹带有常年握剑练武留下的薄茧,轻轻摩挲着那女孩家柔嫩细腻的肌肤,缓缓道:“瑟瑟,你倒现在都猜不出来么?这个世上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值得我如此筹谋,费这么多心思吗?”
  瑟瑟只觉好似一块巨石轰然砸在面前,耳边嗡鸣乱响,脑子全乱了,不可置信地踉跄后退。
  苏合也傻了,愣愣地看着瑟瑟,嘴半张开,许久都没合上。
  沈昭面无表情地走到瑟瑟跟前,道:“如果高士杰和徐长林想要的人不是你,我才不会管这些事。这个世上,能令我愁,令我惧,令我爱,令我恨的人只有你。温瑟瑟,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瞒了你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了,你听明白了吗?你根本不姓温,你姓宋,是神威将军宋玉的女儿。”
  瑟瑟连退数步,撞上了粗砾不平的墙,摇头:“不,我不相信……”她好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块漂浮的木头,颤颤地重复:“我绝不相信,这是不可能的!”
  沈昭低头凝着她,一字一句道:“当年淮关兵败后,你以为黎家在给宋家定罪后就善罢甘休了吗?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这事另有主谋,矛头直指兰陵长公主。”
  “虽然黎渊战死了,但黎家余威尚在,而兰陵公主在和莱阳侯成亲后便与裴元浩有所疏远,虽然联系没有完全切断,但早已不是同荣辱共生死的关系了。父皇早就忌讳公主摄政,想要借此对她打压,那个时候兰陵公主可谓四面楚歌,可后来有了一个转机。”
  密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不断加重加快的喘息声。
  “兰陵公主与莱阳侯成亲后有了身孕,但不幸流产。她对外封锁了消息,并向父皇提出要收养宋夫人的孩子。不光收养,还要给她一个名分。父皇对宋家有愧,对母亲有爱,所以,在朝中一片对宋家喊打喊杀的风头上,他和兰陵公主做了个交易。”
  沈昭蓦然停住,抬手拭掉瑟瑟颊边的泪,终究还是生出了不忍,他轻声问:“还要我继续说吗?”
  瑟瑟的身体略微颤抖,她狠命压抑着自己,可出口的话还是带了酸涩的哽咽:“说。”
  “兰陵公主将宋家女以自己女儿的名义养在膝下,父皇则出手护她,替她挡下黎家的攻击中伤。那个时候母亲尚未临盆,但他们已经定下,若母亲生的是男孩,便要娶宋姑娘为妻。”
  “这件事恐怕连莱阳侯都是不知道的。因为当年恐防生变,兰陵公主在计划初定时,请求父皇把莱阳侯派去了云州赈灾,一直到兰陵公主抱着孩子从骊山行宫回来,父皇才下旨把莱阳侯也召了回来。”
  “瑟瑟,我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查证。皇家的事无巨细都是有存档记录的,即便当年父皇有意抹去痕迹,可你若是要顺着我说的线索详查,总会查出些蛛丝马迹。”
  **
  折腾了这么久,暮色已初显,夕阳挂在柳梢上,晚霞斑斓,霞光落在街衢,笼罩着一路烟火气。
  回公主府的一路瑟瑟都是沉默的。
  沈昭倚着马车壁,看她把身子缩成了一团,额头抵在膝上,一动不动。
  他伸出手想抚一抚她的头,可指腹将触上柔韧发丝,却犹豫了,在半空中停了片刻,又把手收了回来。
  “我就知道,全都告诉了你之后你会是这种反应。”
  瑟瑟没搭腔。
  沈昭又道:“我也不想这么早就告诉你,想着起码等你有些准备再说。可你实在太没心没肺,对我也太狠了,我一时情急,就……说了。”
  瑟瑟依旧没搭腔。
  沈昭有些慌了:“你不是在哭吧?我知道这事挺难接受,但你还有我……我保证,我一辈子都爱你,只爱你,你理一理我,好不好?”
  瑟瑟霍得抬起头,红着眼睛看他。
  直把沈昭看得心里发毛,她才抽泣道:“我娘和我爹都对我可好了,玄宁对我也特别好,我们不可能不是一家人!”
  沈昭边扯出帕子给瑟瑟擦眼泪,边道:“依我观察,你爹可能根本不知道你不是他女儿,玄宁那小傻子也够呛能知道。至于你娘……我想,她养了你十几年,对你是有感情的……”
  “哎呀,你这眼泪怎么擦不干啊,别哭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还和以前一样,行不行?”
  沈昭瞧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瑟瑟,心疼不已,一路说尽了好话哄她,渐渐把她哄得不哭了。马车驶进崇仁坊,瑟瑟朝外指了指,沙哑着嗓子道:“我想吃栗子糕,听糕饼铺前的老爷爷说书。”
  沈昭皱眉看了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稍一犹豫,见瑟瑟那瘦弱的小身板抽了抽,好像是又要哭,忙道:“吃!听!都听你的!”
  两人下了马车,婳女和傅司棋紧跟其后,被沈昭摆了摆手,两人便站在原处,不再跟着。
  沈昭从袖中摸出碎银子,给瑟瑟买了一斤栗子糕,又拉着瑟瑟钻进说书摊前稀落的人群里。
  也不知怎的,瑟瑟看着沈昭这样为自己忙活,突然觉得飘忽不定的心渐渐安了下来,好像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说书先生讲了一则花好月圆的才子佳人故事,正穿插进一个传说。
  “传闻在四海之外有仙山,山上住着仙人,会布玄机阵,昔年有凡人不远万里前去学艺,学得了此阵。在百余年前,崖州有一富户,夫妻本恩爱,奈何受了小人挑拨,误会丛生,及至最后反目,不得善终。有一道士路过此地,见这人间悲剧,不禁唏嘘,生出恻隐,以毕生所学,布了玄机阵,令时光回转,夫妻重生。”
  听众有打岔道:“重生了有什么用?上辈子能反目,这辈子就能好好的吗?”
  说书先生捋了捋雪白胡须,道:“你有所不知,凡重生者,或多或少会有前世的记忆,能梦见自己上一世的过往,兴许就能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及时拨乱反正,避开悲剧。”
  瑟瑟本想随意找个消遣分散一下精力,好让自己不要去想伤心事。可这书越听越玄,她没忍住,扯了扯沈昭的衣袖,悄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古怪?”
  沈昭剑眉深蹙,沉吟片刻,转过头来,悄声回:“像我们?”
  两人低头交流的功夫,说书先生却叹道:“但这到底是逆天之举,需要当事双方中的一人对彼此之间的感情有着足够的执念……”
  这一通虚玄倒真把瑟瑟唬得神神叨叨,也不自怜身世了,也不哭哭啼啼了,一路上自言自语,念念有词,等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前,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揪过沈昭的胳膊,道:“你说……我梦里的场景就是咱们的上一世吧。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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