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君-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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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颤了颤,手心里腻了一层冷汗,沈昭握住她的手,朝瑟瑟轻笑了笑:“没事,信我。”
话音甫落,厮杀声似乎猛地蹿到了眼前,大批身着赤翎盔甲的守军往御驾这边涌,抬辇的内侍没见过这阵仗,惊骇不已,手有些发抖,连带着御辇颠簸了一下。
瑟瑟没坐稳,险些向一旁歪倒,幸亏沈昭眼疾手快地将她捞进怀里。
立即招来魏如海的厉声怒斥:“什么大不了的,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儿!都仔细着些,吉时快到了,别误了秋祭。”
瑟瑟转身看去,见本该在内城巡视的苏合神鬼般地出现在这里,领着大军将叛军团团围住。
刀剑相错,惨叫怒吼,伴着上泉宫遥遥飘来的礼乐,交织成一片。
第108章 108章
御驾仪仗自血海厮杀中款款前行; 五锦华盖,鎏金垂壶,身着彩衣的宫女环着芙蕖迤逦走入上泉宫; 陪侍祭典的高僧朝臣早就候在那里,各个神色端肃; 沉定; 对传进来的打杀声宛若未闻。
不知是离得远了,还是听习惯了,瑟瑟觉得自进了上泉宫,那尖啸刺耳的声音便弱了许多。
她定了定心神,从内侍手中接过祭香,正要对着诸神贡台垂拜; 见沈昭正微微偏了头看她。自垂旒璇珠的间隙里,可见他充满关切与担忧的神色。
瑟瑟冲他轻勾了勾唇角; 以示自己无恙。
沈昭这才放下心; 上前焚香; 献飨; 拜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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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坐镇公主府,府门大敞; 幕僚部将进进出出,各个形色慌张。
不知怎得,到了今天,她竟显得格外平静。
独自坐在书房里,从前的光景化作一幅幅画面,依次浮现在脑海里。
闺中少女时的无忧无虑; 地位尊贵; 被皇兄宠爱得娇纵任性……到后来朝堂局面恶化; 那奸妃野心勃勃,一心要扶庶子继位,对东宫多番打压,他们的日子变得艰难,她和李怀瑾的旧部联合,慢慢唤醒了自己的野心……再后来,皇兄继位,宋玉反对她亲近奸佞,敛权自用,与她和裴元浩渐行渐远,她便一手炮制了后来的淮关之战,把黎渊和宋玉都除掉,从此朝野独尊,颠倒乾坤。
若她是男儿身,现在恐怕早就在帝位上了,哪里用得着后来费那么多周折去扶持沈昭,再被他联合自己的女儿来对付她。
兰陵的回忆微滞,她突然想起了从前温贤对她说过的话。
那时两人还未和离,虽总是拌嘴,但还是恩爱多过疏离。旁人畏惧她的权势和冷厉,皆是繁花簇锦的恭维,而唯有温贤,是得意时的醒神冷水。
“淑儿,我知你要强,但你终归是个女子。或许有一天这世间会变得男女平等,女子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从政,而不必受人指点,但不是如今。你生为女子,若要走这条路,注定会让自己艰辛万分,到最后未必会有好结果。”
兰陵反复品咂着这句话,不知怎么的,竟品出了些宿命的味道。
真是可笑,她兰陵若是信命,就不会走到今天了。她猛地摇了摇头,将把这些无稽之想摇出脑外。
侍从恰在这时进来,抱拳禀道:“裴侍中已接管城外守军,封住皇城,堵住了城外的所有传讯驿道,兵变的事绝传不到各藩将的耳中。”
兰陵满意地点了点头,问:“太极宫可有消息了?”
侍从回:“暂且没有。”
兰陵的眉宇不由得皱了皱,她与部将约定,不管攻伐顺不顺利,都要隔半个时辰回一次信,现在已经离约定的时间迟了一刻,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她的心里骤然涌上不好的预感,默了片刻,又问:“上泉宫那边呢?派去攻击御驾的人马可有消息?”
侍从一愣,摇头。
兰陵心里咯噔一下,如坠深渊,颓然跌坐回椅子上。
不可能,攻入皇城的军队远多于禁军,且沈昭要去上泉宫秋祭,这一路禁军值守,需要维持着排场,使兵力分散,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来迎敌的。
兰陵沉思了片刻,倏然问:“建章营和北衙军可有异动?”
侍从道没有。
她早就将这两个军衙计算在内,北衙军历来的职责是负责外城守卫,她派人密切监视,这些日子并无异动,沈襄那边也没有要拔营入皇城的迹象。且北衙军只有四万,而她手里的外城守军有十万,看住这四万大军绰绰有余。
至于建章营,按照惯例,秋祭当日因圣驾出行,要负责清肃周围街衢,维持长安秩序。今晨探子还来回过,苏合率军出现在内城,正挨个查访城中遍布的岗哨和武侯铺。皇城那边一旦打起来,他就会被挡在皇城外,短时间内赶不进去救援的。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她百思难解,惴惴不安,踌躇了半晌,道:“让他们把兵力都撤回来,所有兵力集中在一起,合力攻击上泉宫。”
侍从疑心自己听错了,面露惊诧,却见兰陵脸若霜雪,是一片清透的精明:“沈昭现在就在上泉宫里,只要控制住天子,自然会令萧墨、沈襄等人投鼠忌器。”
“那裴侍中……”
“本宫说得是全部兵力!”兰陵冷声道:“让裴元浩率十万大军进城,如遇沈襄拦阻,不要与他缠斗,只要先他一步进城,控制住上泉宫,再依据上泉宫有利的地形反攻,区区沈襄绝不是对手。”
侍从领命而去,刚走到门口,蓦然停住,手抚住腰间佩剑,步步后退。
苏合的铠甲和披风上沾染了层层血迹,同盔上赤翎一般鲜红,他朝后摆了摆手,让麾下士兵留在书房外,独自入内。
他规矩地朝兰陵合拳揖礼,道:“长公主,您不愧是女中枭雄,若是从一开始,您就打定主意全力攻击上泉宫,就算陛下绸缪再精妙,吾等兵力见拙,未必会是您的对手。”
可惜,她心太大,在最初,不光想着要控制天子,还想封锁皇城消息,要挟天子之令控制大秦遍布九州四海的藩将亲王。
便如沈昭在排兵布阵时说得那句话:“太贪,要得太多,总会出纰漏。等到发现纰漏想要收紧时,已经来不及了。”
兰陵先前太过紧张,看到苏合进来,反倒冷静了。这公主府内外安安静静,听不见反抗与厮杀,只有一片死寂。
只有实力绝对悬殊时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端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轻笑了一声,面露疑惑:“我的探子刚刚回报,说你在巡视内城……”话尚未落地,她就懂了。
这么些年,她在朝野之上排除异己,鲸吞蚕食着旁人的实力,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往对方阵营安插细作更是家常便饭,看样子,沈昭不光跟她学得好,用得也好。
她大笑不止,又问:“裴元浩手里可还有十万大军,如果打起来可是一场血战,不知皇帝陛下预备怎么办?”
苏合极有耐心地回:“只要控制住了长公主,裴元浩不足为虑。战就战,陛下是天子,是名正言顺的大秦之主,他要铲除奸佞,只需光明正大地召勤王之师,不需要像您一样封锁城池驿道,提防着消息传出去。”他顿了顿,竟显出几分怜悯:“颖王和恭肃郡王已率军抵至长安城下,陛下的两位王叔都很得力。臣来时,已听闻裴侍中兵败如山倒。”
“颖王?恭肃郡王?他们凭什么……”
苏合静声道:“凭的是‘名正言顺’这四个字。您多年来把持朝政,行事寡恩狠厉,早就招至多方不满。公主摄政,欺压幼主,本就不是名正言顺,底下人怨声载道,您自己没有察觉吗?”
兰陵讥嘲道:“什么名正言顺?他们不过是想趁火打劫,看中了我手里的权柄,想来分一杯羹。胜者王侯败者寇,随你们说去吧。”
苏合丝毫不让:“天子铲除奸佞是名正言顺,藩王效忠天子也是名正言顺,而您……举兵谋反是逆天之行,群起而攻之,合乎礼法。所以,请吧,兰陵长公主。”说罢,他侧身一让。
兰陵的脸色铁青,满面的锋利终究化作了唇角边一抹凄然冷讽,她站起身,不知怎么的,万种念想褪去,唯有温贤曾经对她说的话无比清晰的徘徊在脑海里。
——“你生为女子,若要走这条路,注定会让自己艰辛万分,到最后未必会有好结果。”
他怎么就说得这么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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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泉宫中祭乐悠扬,伴随着僧人诵经祝祷的低音,交织出一片祥和安宁。宫闱内外都秩序井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瑟瑟进了正殿,有些疲累地坐下,广袖华服堆叠在地,灿然金莲开在裾底,与这珠光影壁的奢华宫殿极为相衬。
她抬手扶了扶云鬓,上面擎着一整套赤金凤冠,压得脖子发酸,正想先拆下来,忽然手被握住了。
沈昭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握着瑟瑟的手绕到她跟前,跟她打着商量:“戴着吧,好不好?今天是秋祭啊,说不定神明在此,见你把凤冠拆下来,妆容不整,对他们不够恭敬,会生气的。万一他们一气之下不肯保佑你了,怎么办?”
说罢,他忙替瑟瑟扶住云鬓,减轻她脖子的负担。
这样一来,瑟瑟倒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她不难受了,就想笑。沈昭从前最不信这一套神灵之说,可不知道从什么起,变得这么迷信了,不光迷信,还神叨叨的。
她现在要回想一下从前那个寡淡高冷、经常负着袖子一本正经训她的阿昭,想半天都想不起是什么模样了。
一晃经年,当真是岁月如流水,东逝不回头啊。
沈昭瞧着她的模样,不大高兴了,板着脸道:“你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温瑟瑟,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样!”
第109章 109章
瑟瑟见沈昭有些恼了; 忙回过头去哄他:“我没笑你,我就是想起一些从前的事,略有些感慨罢了。”
如今沈昭好哄得很; 凑到她颈间,温声问:“你都想起什么了?”
瑟瑟抬胳膊揽住他; 唇边笑靥轻绽,正要说话; 忽听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魏如海进来禀; 说庆王世子到了。
沈昭依恋不舍地从瑟瑟身上起来,朝魏如海道:“让他进来。”
沈襄神色慌张; 潦草行了礼; 道:“三哥,裴元浩跑了。”
沈昭猛然一滞; 眸光冷凝; 抬眼看他:“你说什么?”
沈襄双膝跪地; 愧疚道:“双方鏖战时太过混乱; 没顾得上对方阵营何时少了主帅; 只知溃败得不成样子,待战事结束,清扫战场时才发觉裴元浩不见了。臣弟已命人秘密顺着长安城外的各条通道快马追寻,只要发现其踪迹立马拿下。”
沈昭气急; 可看着沈襄那惶恐又负疚的模样,又不忍责难; 安静了一会儿; 平复下怒火; 才缓声道:“你起来吧。”
沈襄身上还穿着铠甲; 起身时连带着‘哐哐’响,笨重且透着血腥气,想来是一发现裴元浩不见了就立即来禀,片刻都未耽搁。
沈昭的脸色略有缓和,让魏如海带他下去更衣。
殿中倏然变得静谧,鼎中焚着白檀香,有宁神静气之效的,可这变故一出,恐怕谁也不能静气了。
默了许久,沈昭问坐在一边的瑟瑟:“你觉得裴元浩会就此扔下你母亲,远走高飞吗?”如果是这样,茫茫天地,就难追寻了。
瑟瑟认真思索了一番,摇头:“不会。”
“那你觉得他会去哪儿?”
瑟瑟的唇微翕,冷静道:“搬救兵。”
沈昭也是这样想:“我立刻给陆远发一道秘旨,一旦发现裴元浩的踪迹,务必将其活捉送来上京。”
他展开黄锦,正要书写,内侍又来禀,说傅司棋求见。
沈昭闭了闭眼,将毫笔搁回砚上,瞅着进来的傅司棋,喟然叹道:“你那边没出岔子吧……”
傅司棋面显茫然,慢吞吞地深揖礼,道:“臣是来向陛下禀奏,镇西将军贺兰懿已被活捉,听凭陛下处置。”
沈昭轻呼了口气,道:“你代朕拟一道圣旨吧。贺兰懿身为主犯,谋逆犯上,罪无可赦,判斩立决,其家眷皆没籍为奴,十五岁以上男丁充军北疆。党羽移交大理寺审理,凡参与谋逆者,按律重判,严惩不贷。”
傅司棋一愣:“贺兰懿是主犯?”他看向坐在一边的瑟瑟,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却又不免忧心,但见皇帝陛下神色凛正坚决,便不再赘言,颔首应是。
短暂的沉默,傅司棋又想起一件事,道:“今日宗玄道长来见过臣,说晋王……沈旸秘密见过岐王殿下。”
沈昭脑子里的一根弦骤然绷紧,问:“什么时候的事?”
“两天前吧,也不知沈旸跟岐王殿下说了些什么,虽然没有说动他做什么,但岐王也不想出卖他。倒是宗玄道长一直跟在岐王身边,察觉出不对劲,生怕再出什么岔子,才找了臣,让臣代为禀奏陛下。”
沈昭揉了揉额角,了然:“这么说,沈旸在长安。”
他朝傅司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