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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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谭四还不太会说话,“那就只有我还是孤零零的了,唉,不过这也没关系,我有四郎嘛。”
这一句话,就戳中了穗穗。
但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有些容易失控又敏感的小姑娘了,此时她只是笑笑,然后轻声道,“娘娘,我还陪着你呢。”
谭四这才发现自己无心之言造成了一种什么样的尴尬境地。
秦斐叹了口气,“穗穗,你还要等着他吗?”
穗穗很自然地点点头,然后将衣袖放下遮住手,“自然是要等的,等郎君三年呀。”
秦斐沉默下来,沈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拉着谭四走了,留下这对兄妹说话。
穗穗坐在秦斐对面,她瞧见哥哥蹙了眉,反倒是自己先善解人意的开劝道,“哥哥,没事的,郎君说了三年为期嘛。”
她眨巴眨巴眼,衣袖下的手指却绞的厉害,“也不全是为了郎君,更是为了我自己。哥哥,穗穗在一点一点变强大。”
她呼吸在说到强大时顿了一下。
“我以前以为强大就是要像哥哥一样聪明或者郎君一 样厉害才行,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强大是我心里慢慢的强大了才算,我一直在慢慢往前走,有我热爱的做菜,也恰恰好能够去做,或许在做菜上,穗穗也算是个有点强大的人了。”
她微微抿唇,仔细看纤长的眼睫在抖,“至于郎君,哥哥你知道的,穗穗懂得太晚了点呀。”
78。 穗穗(七十八) 穗穗欢喜
“你觉得他还活着吗?”秦斐道。
正午的日光从小窗投入; 越过摆设得宜的绿萝盆栽,照亮了大半屋子,尘粒悬浮在空气中; 一清二楚。
穗穗抬眼去看秦斐,“哥哥,我不知道。”
“陛下怎么会死呢。”秦斐自嘲道; “有时候我就会这样想,可是穗穗,你是我唯一的妹妹; 不管陛下生与死,你都应该是快快乐乐的。”
穗穗垂下眼。
郎君在她这里; 只是一个凡人; 她甚至还不如哥哥一样相信郎君还活着; 但是她还在等。
“我知道的呀,哥哥。”穗穗轻轻抿出一个笑; “无论郎君在或否,穗穗都会好好的。”
秦斐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最近发现穗穗回紫薇宫的次数越发频繁了。
他也听到婢子汇报,小姐想要攀上紫薇宫的顶上顶,说是要去看风景。
三年之期将近; 每一天他妹妹都在等,每一天都未必会有多好受。
这便是那位狠心绝情的陛下高明之处,秦斐想着; 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穗穗离了李兆,也能活得好好的,实际上,就像初遇前一样。这世间断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道理; 秦斐从小就教穗穗,人的生活是自己的,要往前看。
然而,李兆最狡黠的地方也正在这里。
穗穗能过的好好的,但是也要一直记挂着他。李兆留给了穗穗起码三批明面上的暗卫,多者不提,除了他生死不明带走的虎符,这世间只有一块就在穗穗手里。内库的钥匙,也在穗穗手里。
就连朝堂之上,当初沈秋与秦斐做稳了文官,谭四坐稳了武官,也没有人敢来难为穗穗,再去找她生事。
穗穗过的很顺遂。
李兆是不是就拿捏住了穗穗是个重情分的性子?秦斐苦笑。
沈秋和秦斐的大婚如约而至。
穗穗去了趟紫微宫的侧殿,她从腰间解下钥匙,然后打开了门。
这里陈列的金银珠宝钱币简直要晃花了人的眼。
穗穗开门的时候,她的身后便有黑影落了下来,为她简述距离上次穗穗打开门时的区别。
“每年赋税的万分之三依旧是照例运到这里,小姐名下的铺子以及别庄去年缴纳的银钱比前年多了三成……”
穗穗垂着眸,耐心听完才道,“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玉件?”
黑影思索片刻,“小姐请跟我来。”
紫薇宫的侧殿大的很,穗穗绕了又绕,才看见 了尽百列陈放着玉器的博古架。
近三十列来自那位淮南富商,幕后主使,还有十列,是原来就有的,剩下六十列,则是这两年里多出来的。
这还是上好的玉器,一般的成色都堆在箱子里,说句毫不过分的话,只要穗穗愿意,金块珠砾,弃掷逦迤。
穗穗轻声道,“我自己看着,你先去忙你的吧。”
黑影行过礼,然后便转瞬不见。
穗穗看着琳琅满目的博物架,鼻子有点酸,他安排的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穗穗靠着殿里的华柱,忍不住红了眼眶。
是不是真的如同哥哥所说的,他早就预料到了往后的一切。
*
淮南的富商大多都是靠商队在外行走,要想和鞑子联系,商队往北境去的次数只多不少,秦斐只要大概有个猜测方向便很快抓着了人。
被抓捕后,那富商自称自己是蓬莱遗民。
“海上有仙山,哼,我是不知道剩下两座仙山到底是有没有的了,但起码蓬莱,是没有的。”
“那长生药?”
富商不无恶意道,“我们弄出来的骗局,谁想你们真的会有人信呢?”
在秦斐的逼供下,富商招了他所知道的一切。当鞑子逼进不成,相国围城失败,那富商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蓬莱贡献的长生药,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骗局。
长生药确确实实如同段大学士所说,只是效果稍好的补药。
“蓬莱覆灭的时候,我顺着海水逃了出来一直到了这里,这才想到了当初那三颗长生药,谁想到他们的作用还没发挥出来,我才又罔等了这许多年。”
“第一颗长生药没激起多大水花,但是这没什么关系,长生药,不就是只剩一颗才愈发珍贵的吗?我从扬州到了京城,做了几年的生意,渐渐有了钱。当时因为前几年泡了海水,我身体不佳,想到了第二颗长生药,设计拿到后,我便迅速服用离了京城,相国那个蠢货也就是那个时候才认识的。”
“他一心想比过当时的太子,他嫉妒,但是他从不说,这就是人性啊。”
“而后我便在淮南做生意,静观其变。”
“第三颗长生药终于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才是我想要的,而相国那个蠢货居然开始联系我了,他以当初的那颗长生药为要挟,要我为他谋得第三颗。”
“我这才知道,秦国公府的事情是他做下的,这蠢货,真是对极了我的胃口。”
富商有些低矮精悍,他的面容低沉,眼眸闪烁着狡诈愉悦的光芒,显然提到这些,让他觉得很是兴奋自傲,这些惨案仿佛都是他的荣誉一样。
“我骗他长生药就能治好腿疾,又刻意告诉他我这些年无病无灾,他忍不住的。长生药在他最恨的人手里。他是为了得到长生药才和我联手的,至 于我嘛,就是想看看,到底人性有没有底线。”
“叛国,杀人,说起来好像没有啊。”富商貌似很是感慨。
但是可惜,他遇见的是秦斐。
秦斐不听虚言,他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个幕后黑手招的那么容易,他也很快找着了漏洞。
怎么会有人声势浩大弄出鞑子入侵只是想看人性呢?
富商是很明显的与相国无二的性格,绝对不会为了这样的借口去联系鞑子。
那他到底为了什么?
秦斐在短短八个字的提示下,终于得到了解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段大学士说,“这是陛下当初出征回来就要我刻在紫薇宫的内壁上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富商是为了掌控这一片他贪婪已久的土地。
这八个字,何等无奈,何等真实险恶。
人心善变,哪怕打着开放的旗帜,也要小心别人是否见不得你好,戳你一刀,防人之心不可无。
生存就是在掠夺资源。
秦斐淡淡道,“是陛下当初即位出征回来让您刻的吗?”
段大学士点头,他摸着胡子叹了口气,“打仗都是人命,我当初教了陛下那么多的仁义,却独独没教他该怎么在恶意中活下去。这八个字,细思恐极。”
秦斐没说话,他自问自己能否在杀戮中保持清醒,他忽然想起来,外祖说过太子李喻韫是个谪仙一样的仁慈人物,还曾经是佛家子弟,不杀生,不妄动,却上了战场,刀刀人命。
某种意义上,如果不是李兆当政,富商的计划或许早已经成功。
他逼疯了两任帝王,一任被帝后斩杀,一任则死在战场上,死在自己亲手挥起的刀里。
秦斐让人开始逐一排查富商的交往,最后得到了他预期的结果。
自称蓬莱遗民的,根本不只是富商,被海水冲到这里来的也不只是富商,富商这些年把人逐渐笼络到自己麾下,又试图杀了李兆,养兵淮南,其心之恶,可见一斑。
只可惜,他养的兵并没能攻破京城,他苦心筹划都成了泡影,最后痛快招供和隐瞒都是为了给其他蓬莱遗民一条活路。
秦斐看着名册上长长的红名,用毛笔直接勾掉了去。
79。 穗穗(七十九) 穗穗欢喜
穗穗取了玉件; 把门重新锁上。
宫女已经把马牵了过来,是踢雪乌骓,小黑白。
穗穗摸了摸它厚实油亮的鬃毛; 熟稔地和它打了个招呼。
小黑白当初从战场上下来的时候,浑身伤痕,一匹马瘦的厉害; 乌亮的长毛因为血污打了结纠在一起,看不出一点神骏的风采。
穗穗踏上马镫翻身上马,拉起马缰; “驾。”
踢雪乌骓跑得飞快。
*
一向清淡雅正的秦国公府头次换了门面,大红绸子挂在长廊; 明亮的红灯笼和窗花贴 在四处; 宾客踏破了门槛; 一副热闹的景象。
“娘子回来了。”刚到秦国公府门口,门房就瞧到了穗穗; 高声喊道。
有婢女出来忙扶着穗穗下了马,穗穗抿出一个轻轻的笑; “谢谢莞儿姐姐。”
扶她的婢女是这几年一直照顾她的菀儿,穗穗出了宫,她便也跟着出了宫; 菀儿见到穗穗也很欢喜,秦国公府近来热热闹闹的气象感染了每一个人,多发的分例; 提高了的伙食,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笑,菀儿也不例外。
“小姐可算回来了,明日国公爷就要去娶亲呢。”
穗穗眨眨眼; 她和菀儿一边说这些娶亲中的热闹事情一边进了门。
秦斐今日又最后一次试了遍喜服,看看有没有一些要修改的小地方,红色衬得沉稳的秦斐也有点意气风发的感觉,穗穗正巧撞见了穿着喜服的秦斐。
“哥哥这一身很好看。”她夸赞道。
秦斐笑了笑,依旧是往常那副不急不躁不温不火的笑,“回来啦。”
穗穗鼻子有点酸。
“回来了,哥哥要娶亲了,穗穗肯定要回来呀。”
及笄后,她这几年一直住在千金楼,哥哥不放心她便时常去看她,中午的时候还会跟她一起用个膳。
绣娘又给秦斐调了调衣袖口,秦斐这才算忙完了。
“这几日事情繁琐,没来得及去看你,还想着一会儿去接你,你倒是先回来了。”
绣娘此时已经退下,屋子里只剩秦斐和穗穗,穗穗便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玉盒,“不知道送哥哥嫂嫂什么好了。祝哥哥嫂嫂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是穗穗的一片心意,秦斐倒没拒绝,他打开瞧了一眼,是两根几乎一样的镶了琥珀的白玉簪,样式算不上华贵,但是雅致,区别在于,一根上面是竹纹,一根上面是云纹,线条流畅,是出自于同一位大家之手。
秦斐和沈秋都是要上朝的,两人都偏爱清淡雅正,这两枚发簪倒是正和两人心意。
秦斐微微一笑,“那我便替你嫂嫂收下了。”
穗穗笑着点点头。
第二日的娶亲她是和秦斐一起去的,秦斐提前也给她置办了一身胭脂色的新衣裙,是京城流行的样式。
“秦国公府的这位娘子还没嫁出去?长这么漂亮,不应该啊。”
“没呢,说是秦国公的义妹,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