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还他清誉-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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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上些时日、好好喝上几碗药,便能轻易调养痊愈。
不必为了什么始终留根心弦,他们该做的已做完,担子一样接一样被分了出去,有越来越多的同路人。
……
和被骗上路的无辜酒楼老板。
云琅晕晕沉沉躺着,几乎已又要陷进放松的昏睡里,叫念头牵得没绷住,轻轻笑了一声。
拥着他的手臂动了动,贴近了些,暖融手掌贴在他后心。
云琅被揽得侧躺过来,眼睫随着颤了颤,枕在萧朔臂间,低声道:“小王爷……”
萧朔拢实怀抱,轻声问:“还是头晕?”
“不重。”云琅道,“只是累。”
“累便放心歇息。”
萧朔抚了抚云琅颈后:“我这几日睡得很好,不曾再有梦魇。该用的饭食都已用过,只是今日起,要将你扰起来一同用饭,先同你报备一声。”
云琅愣了愣,半晌忍不住笑出来,在他颈间微微点了下头。
两人自小一同长大,这些年来,云琅都已习惯了萧小王爷闷葫芦一日只说三句话的本事。萧朔说几个字,云琅便能八九不离十地猜出萧朔心中念头。
如今……萧小王爷这项本事,眼见着也已快练得大成了。
云琅安稳闭了眼,叫极淡的折梅香与微苦药香裹着,心神阵阵昏沉。
方才同商恪交代的几句,就已将他攒下来的力气耗去大半。云琅伏在萧朔颈间,将他衣袖握住,低低道:“你梦见过王叔和王妃么?”
萧朔微怔,如实道:“梦见过。”
“我也梦见过。”云琅声音极低,已轻得仿佛气音,牢牢握了萧朔的手,“只是太累了,动不得。我很想王叔王妃,你替我去磕个头,我来日还你……”
“……”萧朔:“还什么?”
云琅困懵了,很大方:“磕回来,磕个响的。”
萧朔:“……”
少将军赊账还账向来痛快,只是此事的确不很妥当。
萧朔揽住他,低头想要细说此事替便替了,不必特意来还,才将人扶住,臂间却忽然一沉。
云少将军交代完了心事,在先锋官怀里寻了个舒服的窝,一头埋进去,热乎乎又睡得熟了。
…
次日夜间,云琅由医官施针,出了一身淋漓透汗,终于退了几日的低烧。
施针后透睡一场,这一遭便算是彻底过去了。
云琅如今身体底子已恢复得很不错,此番将体内蛰伏旧疾尽数发出,尚未彻底调理妥当,脉象已比过去稳定坚实了太多。
萧朔叫了热水,扶着云琅仔细洗过拭干,换了洁净衣物抱回榻上。
云琅叫萧小王爷收拾得舒服了,靠在榻前,气色好得不可同前几日共语,就着萧朔的手慢慢喝粥:“这两日又有什么新鲜事?同我说说……”
“京中来了特使,带了任免令。”
萧朔拿过软枕,垫在他背后:“简明政事,允大理寺卿代天子牧北地,就地任免云、应、朔三地官员,其余奖罚功过,回京由政事堂论处。”
“这般利落?”云琅目光一亮,笑道,“少了无端冗政两头跑,好事。”
萧朔点了点头:“各城官员执事,有轻车都尉辅助,景王已与大理寺卿调配妥当,送了份名录过来。”
要论对本地官员的了解,任谁也比不过不归楼的胡先生。有白源辅助谋划,商恪坐镇,无论如何也出不得什么错处。
云琅大略看过一遍,点点头,又忽然想起件事:“庞辖不在上面?”
“不在上面。”萧朔道,“云州前太守严离官复原职,应朔各有调派,没有缺处。”
“这般人才,我便不信商恪能放过去。”
云琅笑道:“快说,将他弄去什么地方了?”
萧朔迎上他眼中清透笑意,抬了下嘴角,点点头:“要带他回京。”
云州太守庞辖私德有亏大节无损,在云州城头手刃窃国之贼,功过相抵。虽然政才平平,不宜执掌一州,这份见风使舵能屈能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却是京中那些直臣诤臣绝没有的。
如今情形,待朔方军回京,改天换日势在必行,其后的变法牵涉却绝不止于此。
京中世族高门、王侯官员,纠葛牵涉无数,注定不能以快刀斩乱麻一气解决。要变法改制重新定规,定然要有人在各方中间周旋应付,才能缓和这一场惊天动荡的余震。
“不愧是政事堂出来的人。”
云琅心服口服:“对了,商兄今日怎么没来,景王发现这跟说好的卖酒不一样了?”
“不曾,景王至今还觉得自己在任命掌柜、账房和店小二。”
萧朔道:“只是快马来送任免令的特使,有些不同之处。”
云琅怔了一刻,忽然回过神,倏地坐直:“参知政事把开封尹弄来了?!”
萧朔点了点头。
如今京中行事,已不便处处合法,留着一个违法必究的开封尹,只会处处掣肘。况且襄王在北地的势力已被拔除干净,京中却盘踞太深,一旦襄王覆灭的消息传开,有疯起来报复的,难免要冲卫准这个试霜堂出身的所谓“叛逆”下手。
如今这些清正直臣,有一个算一个,皆是来日朝堂的中流砥柱。如今将开封尹轰出京城,倒也不全是参知政事心疼自家学生。
“很妥当。”
云琅舒舒服服抱着小王爷睡了这些天,推己及人,也觉得大理寺卿的床榻实在清冷:“商兄砥柱中流这些天,也该好好歇歇……”
萧朔颔首:“故而,今夜轮我去骗景王。”
云琅:“……”
云琅:“?”
萧朔抚了抚云少将军发顶,将他抱起来平展在榻上,掩好被角,点了支折梅香。
月皎星稀,更漏将阑。
有巡逻卫兵踏着月色悄悄走过窗外时,云少将军终于在对景王的诚挚歉意里睡熟,在梦里囫囵抱去了先锋官的半边臂膀。
萧朔守到他睡沉,将外袍脱下来,覆在云琅身上。
他又在榻边坐了一刻,将手臂缓缓抽出来,放轻动作起身,披衣出了卧房。
韩从文抱了刀坐在门口打瞌睡,听见门响,同萧朔行了个礼,起身带路。
夜色静沉,萧朔命人守在院中,穿过太守府,停在了看押襄王的那一间重兵把守、寒刃林立的监牢之外。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云州城是古城; 监牢自前朝遗留至今,已用了近百年。
狱中肃静,箭楼高窄。冰冷的青条石层层垒入看不见顶的死寂漆黑; 幽沉的石板狭道间; 只能听见更漏的徐徐滴水声。
昏暗风灯下; 襄王坐在地字号牢房深处; 听见门外脚步声,睁开眼睛。
他眯起眼,似是仔细辨认了一阵门外人影,神色依然镇静,甚至隐约露出了些看不出意味的笑意:“原来是你。”
狱卒拉开牢门; 躬身候在一旁,等萧朔进了牢房。
萧朔身后; 值守的朔方军已利落合拢; 将牢房再度围得密不透风。
“你是来杀我的?”
襄王抬起眼睛,端详了下萧朔; 又道:“亦或是……来将我寸寸凌迟,挫骨扬灰?”
萧朔不理会他的问话; 走到一旁,细看了看那些刑具。
脊杖,钉板; 铁蒺藜; 金丝鞭; 炮烙,杏花雨。
能一寸寸碾碎人的生志,扒人皮要人命的古老刑具,一样不落的摆放在一旁。
“你尽可以将这些东西拿来用。”
襄王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神色竟然饶有兴致:“成者王,败者寇。如今本王事败,愿赌服输……”
萧朔俯身,将绞了金丝的牛皮鞭捡起来。
“这东西外面裹了棉布,十成力道打在人身上,足以震裂筋骨经脉。”
襄王道:“云琅受过。他曾对你说过么?不伤皮肉,一鞭子一口血,能将人疼昏过去。”
萧朔身后,连胜眼中迸出凛冽寒意,牢牢钉在他身上。
襄王似是全然不觉,仍继续说下去:“那皮手套是戴在行刑衙役手上的,内坠铁砂,外有钝钉,云琅也受过。”
襄王不紧不慢:“将人吊起来,后背抵着墙,借铁砂之力按压胸肺,能叫人吐出最后一口气。”
连胜眼底的寒意化为近于实质的杀气,上前一步,腰刀铿声出鞘。
“贴加官是最好受的。”襄王道,“水刑比这个难熬,将人头朝下绑在椅子上,以布蒙脸不断浇水,循环往复……受这一道刑的人,十个有八个都会在中间疯掉,剩下的纵然活下来,也逃不脱日日梦魇惊恐。”
连胜无论如何再听不下去,厉声喝道:“够了!”
襄王叫泛着森森寒气的刀刃逼到颈间,低头扫了一眼,又看向萧朔:“当真够了么?”
连胜几乎恨不得一刀砍了他,脸色铁青,手臂绷得青筋暴露:“少在这里花言巧语!如今你已是必死之人,说得再多——”
“萧朔。”
襄王道:“他说得不错,本王已是必死之人。”
连胜一愣,盯着仍镇静稳坐的襄王,死死皱紧了眉。
萧朔将手中那一条金丝鞭放下,回过身,目光落在襄王身上。
襄王缓缓道:“你的父母,尽皆死在本王谋划中。”
“以你二人的聪明,应当早已看出,当今那位皇上不过是柄刀罢了,本王才是持刀之人。”
“他能将你父王一派扳倒,借得尽是本王之力,承得尽是本王之势。”
“你与云琅,这一路所失所憾,皆出自本王之手。”
“如今本王任你报复,过往的债,任你来讨。”
襄王看着他的眼睛:“你父母的血债,朔方军的血债,云琅的血债……你们苦心筹谋这些年,如今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襄王格外沙哑苍老的嗓音,竟如同某种蛊惑一般,缓缓响在地牢里:“你还在害怕什么?”
“殿下!”
连胜实在不想再听半句,眼底充血,哑声吼道:“让属下来!叫这老狗好好尝尝这些东西的滋味!看他还在这里胡言乱语——”
萧朔抬手,止住连胜话头,视线落在襄王身上:“害怕?”
“不是么?你若心里没有畏惧,为何不敢同本王下手呢?”
襄王道:“你这些年,不都是为了这一刻吗?”
襄王审度着他,眯了眯眼睛:“或是你还在思谋揣摩?还有哪件事是你想不通的,本王自可替你解惑……”
“不必。”萧朔道,“方才你已解过了。”
襄王停下话头,第一次微皱了下眉:“什么?”
萧朔示意连胜收刀,缓缓道:“镇远侯。”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襄王视线便倏地微微一凝,视线落在这个年轻得可怕的对手身上。
“镇远侯……云氏一门。”
萧朔缓步走到灯下,看着他:“我今日终于明白,他是如何被你收入麾下的。”
襄王眼底光芒急剧收缩,愕然抬头,目光几乎凝在眼底。
世人皆知,端王清白受冤,皆为镇远侯云袭图谋不轨、利欲熏心,一手谋划陷害。故而云氏一族满门抄斩,罪有应得。
再知道些内情的,便知那镇远侯一门绝非主谋,镇远侯投靠的是昔日的六皇子、当今那位九五之尊的皇上,那一场惊天大案,云氏一族只是被推出来的替罪傀儡。
后来襄王府开始出手,便又有更多不为人知的密辛解开。原来三司使与大理寺卿都是襄王暗桩,原来皇上最信任的内侍近臣,仍有不少是襄王一派暗中安插。于是宫中人人自危,宁可错杀不敢放过,不论任官高低职权大小,都要刨根问底再三查清。
……
可从没有人再接着问过,镇远侯究竟是谁的人。
端王平反,镇远侯云袭处斩,云氏一族覆灭。先皇后哀恸过甚病重不治,先帝病体沉疴,移政于贤王,代掌朝堂理事监国。
云琅豁出性命相救端王府不成,反受族中牵连,遁入山野。
当年那场旧案,到了这一步,仿佛便已彻底了结得干干净净。
“云琅是为给我交代,他留下的证据,不只有指向镇远侯府一家的。”
萧朔看着襄王:“可前任大理寺卿却将其余证据全数湮灭,只留云家罪行昭彰。知道大理寺归属时,我便疑心过此事。”
襄王盯住他,静了片刻,沙声道:“疑心什么?”
“昔日血案,苦主并非只有端王府。”
萧朔慢慢道:“还有云麾将军,云琅。”
襄王眼底微微一缩,右手微微攥起。
“直到今日,不止朝堂内外,就连云琅自身,也仍以为他当年是插手太晚、救援不及。”
萧朔看着襄王:“可镇远侯若是你布的棋子,你从一开始,要毁去的便是父王与云琅两人。”
襄王失笑:“这又有什么不同?”
“不同。”萧朔道,“直至今日,他在梦中,仍不敢去见父王母妃。”
云琅心重,两人步步行来,当年之事终于不再是云琅心中沉疴症结,回首时也已能释怀。
可三军阵前单枪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