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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殿下让我还他清誉-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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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拥抱,或者更热切激烈的碰触。热意自心底澎湃,冲破一切,比以往更渴望最无间的接近,甚至无关情欲,只为搅在命运与天道湍流中的某种证明。
  活着,以及某种坚实有力得更甚活着、不容更改的事实。
  他们定下的,天命也改不得。
  云琅心神彻底松下来,他体力心力都已到了界限,此时陡一放松,只觉头晕得厉害,却又安宁得不想动弹:“萧朔。”
  萧朔揽稳手臂,应了一声。
  “等过了这一段……你我拿原本身份,光明正大的回去。”
  云琅低声:“你陪我上城头。”
  萧朔不问他要做什么,点了点头:“好。”
  云琅将脸埋进暖韧颈间,乏意彻骨的身体软了软,还要说话,却已彻底没了力气,向下滑下去。
  萧朔将他抱实,一并翻上榻躺下,把人裹进怀间。
  云琅努力朝他亮出笑来,笑意在微眩眼底聚了一瞬,眼睫坠沉下来。
  云琅乏透了,叫萧朔暖韧的肩臂胸膛裹着,放纵自己沉下去,沉进分明在死生之地、却仍至安至稳的归路里。
  萧朔伸手,将安心睡实的云少将军护牢,扯严薄衾厚裘,熄了那一盏油灯。
  …
  应州城内,远不如城外军帐安稳。
  太守府中堂,襄王坐在正位,应城太守连斟恭敬侍立在一旁,堂前跪着面如土色瑟瑟发抖的暗探。
  云州城来了两个京城贵客,成了庞辖的座上宾,他们自然知道。
  探子亲眼所见,绘声绘色说了庞辖如何盛情款待、尽奉承之能事,更信誓旦旦保证,来的若不是庞家人,便是比庞家人更要紧的、宫中出来的正经皇家血脉。
  这一仗打下来,金将金兵不熟悉识不得,来的两个人是谁,襄王一派的人却无疑连烧成灰也能认得出。
  “还真是皇家血脉……”
  连斟气极,反倒冷笑出来:“挑不出错处!打探得好风声!叫那两个人一路光明正大进了云州城,沿路竟能一条信也没有!?”
  “大人恕罪!”
  探子筛糠似的抖:“那云琅本就是逃亡熟了的,天罗地网也网不住,极难探查走了哪条路……”
  今日害得战局失利,已是掉脑袋的罪。探子伏在地上,垂死挣扎,低声道:“况且……我们的精兵从襄阳奔朔州来,已抄了最近的路,不也尚且不曾到?他们晚出几日从京城走,竟先到了,难不成是插了翅膀……”
  探子只为自辩,尽力找着说法,却不曾见堂上几名黄道使交换视线,脸色竟都微微变了。
  这些天都忙着筹谋战局,今日扭转得太措手不及,功亏一篑,又要马不停蹄善后安抚好被封在城中的铁浮屠。
  ……
  满腔懊恼与气急败坏的怒火下,他们竟都不约而同忽略了件事。
  襄阳府来的私兵,本该赴飞狐口待命,合围敲开关隘,成尖刀一路直插京城腹心。
  可数日前,私兵入了崤山以后,竟一条消息也再没送来过。
  “会不会……他们早就去了,事先在崤山设了埋伏?”
  探子颤巍巍道:“我们的人不熟地理,难保不会中了圈套。那两人素来古怪,只怕——”
  “荒唐!”连斟寒声道,“此事机密,他如何知道的?掐指一算?你真当那云琅是神仙?!”
  探子一句“怕真沾了些神鬼莫测之力”噎在喉咙里,欲哭无泪,重重磕头。
  “大抵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连斟不再同他废话,转向襄王,躬身道:“属下派人去查,定然弄清是怎么回事……”
  襄王忽然开口道:“不必。”
  连斟一愣。
  “只是耽搁,迟早会来。”
  襄王道:“若已被人歼灭,查也无用。”
  连斟顿了下,竟半句也回不出,隔了一刻才垂首道:“是。”
  襄王眼底冷了冷,泛起沉沉杀机。
  ……云琅。
  当初便该不计代价、痛下杀手,绝了这个要命的后患。
  “庞家人怎么回事。”
  襄王漠然道:“庞辖接了两位假贵客,真的在何处?也落进埋伏,死在路上了?”
  “庞家虽然答应合作,却仍在提防我们。”
  连斟有些畏惧,低声道:“只知道来的是庞谢与庞家另一个旁支子弟,出了河北西路,他们便甩脱了我们的眼线……”
  “虾兵蟹将,庞家好气魄。”
  襄王冷嘲:“去找,三日内活要见人。”
  连斟不敢多说,低头应是。
  “假的真不了……便让那云琅再逍遥三日。”
  襄王眼底透出寒色:“庞辖如今不会听我们的话。等庞谢来了,立即叫他去庞辖面前验明正身,关闭云州城门。”
  连斟领命:“是。”
  “叫你们在朔方军中散布消息,戳穿云琅身份,再说他在京中是如何享乐的。”
  襄王转向地上的探子:“做得如何了?”
  探子喉咙一滞,僵了僵,埋头道:“散布下去了……”
  襄王摆弄着手中玉印,眼底阴冷。
  朔方军这些年过得寒酸困苦,憋屈至极。若听了云琅在京城舒坦享乐,自然生出逆反心思,人心若散,兵迟早带不成。
  先乱朔方军心,再关云州城门。
  纵然今日一时屈居下风,自会有可乘之机,让那些铁浮屠顶着先杀出去,与朔方军狠狠拼个两败俱伤。
  驱虎吞狼固然凶险,但鹬蚌相争,只要拿准机会,便仍能从中得利。哪怕没了襄阳府的私兵,还有藏在应城里的兵马可用,待来日敲破飞狐口,长驱直下,江山仍是他的。
  襄王敛去念头:“如何说的?”
  “我们四处说,云琅在京里过得极好,鼎铛玉石、象箸玉杯,日日锦衣肉食,什么也不用做。”
  探子低声:“还说他穿的披风都是兔裘的,奢侈至极,只用兔子头顶到颈后最洁净柔软的那一片细绒,集绒成裘……”
  “不错。”襄王淡声道,“那些人听了,是何反应?”
  探子不敢说话,一头磕在地上。
  “叫你说就说!”连斟沉声,“支支吾吾做什么?”
  探子无法,咬了咬牙,只得如实道:“那些人听了,没说话,三三两两散去……”
  “只一夜。”
  探子跪在地上,绝望闭了闭眼:“这敕勒川下所有的兔子,便都秃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夜间; 敕勒川的野兔拉家带口,连窝逃进了莽莽阴山。
  夜尽天明,烛火方歇。
  云琅在温暖的裘皮里醒过来; 帐内清静; 厚厚的棉布帘严严实实掩着,半点寒风也透不进。
  萧朔已起了身,靠坐在榻边; 慢慢翻着一摞本册,手边搭了条软乎乎的纯白兔绒。
  云琅不记得行李里有这东西,摸过来看了看,好奇道:“这是哪儿来的?”
  “轻车都尉今早来探你,一并送来的,说是替人转交。”
  萧朔道:“还有不少。”
  云琅愣了下; 探头望了望。
  桌上的确有不少东西; 一样挨一样; 被格外仔细地稳稳罗列搁着。
  上好牛皮鞣制的马鞍,赤红陶泥、亲手烧制的陶埙; 将军打马的彩人风筝。
  不知打磨过了多少次的狼牙。按草原的风俗; 穿了条细细的红线,镶了足赤金,找高山上佛宫里的大和尚开过光。
  ……
  能保少年人消灾解难、无病无恙,好好的长大成人。
  云琅静了一刻; 胸口微微疼了下; 扯扯嘴角:“怎么……”
  他想说话; 那阵疼却随着暖烫酸楚没顶地涌上来,叫他不得不先闭上嘴,也一并阖了眼睛。
  萧朔搁下册子; 伸手揽住云琅腰背,帮他坐稳:“原本只将军们猜测……襄王派暗探混进军中,散布了你的身份。”
  云琅隐瞒身份,一是为了不惊动剩下的金人铁浮屠,二是两人都在城外,城中无人镇着,尚得拿这个身份镇得住庞辖,叫他不敢关闭云州城门。
  要瞒着身份的,本就都是敌方对手。襄王一派太熟他作风,固然瞒不住,叫朔方军知道了,却也没什么紧要。
  将军们巡营时捉了那几个探子,一头雾水,全弄不清对面何必费了大力气处心积虑散播这种事,特地来替朔方军强心打气。将那几个探子捉起来打了一顿,便扔出营盘放走了。
  “轻车都尉说,将士们听了你喜欢兔裘,便连夜设法搜罗。”
  萧朔道:“可惜不够,只攒出来这些。”
  云琅挨过那一阵胸口翻覆,刚缓过来些,叫萧朔揽着,听得茫然:“我为何喜欢兔裘?”
  “不知。”萧朔道,“大抵是密探虚虚实实,有所编造。”
  云琅扯了下嘴角,将那条雪色兔裘拿在手里,摸了摸。
  软乎乎的兔绒贴在掌心,温顺轻滑,蕴着掌心温度,返出融融暖热。
  “找不到更多兔子了。”
  萧朔护住云琅后心,受轻车都尉托付,替朔方军将士传话:“做披风差得太多,量了尺寸,给你做个毛毛领。”
  云琅捏着软绒,没忍住一乐:“行。”
  小王爷自幼长在京城、有名师教导,严谨端肃一本正经。这几个字一板一眼咬出来,话是原话,语气只怕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偏偏越是正经,这时候认认真真咬字,便越显出昔日那一点少年的不会回弯的迂劲。
  云琅简直怀念至极,索性放开了往后一躺,抬手挑萧朔下颌:“行是行,我这领子的尺寸,却不是等闲人便可上手量……”
  萧朔抬眸扫他一眼,拢了少将军那只手,空着的手按上云琅衣襟。
  云琅梦了一宿的淫羊藿,眼见梦里的手,吓了一跳:“干什么?!”
  “上手量。”萧朔道,“你手臂不觉酸疼?”
  云琅叫他一拃接一拃围着衣襟量,耳后发热,呼了口气:“……还好。”
  一觉睡醒,骨子里的乏意虽说仍顽固盘踞着不散,酸痛疲累却已缓得差不多了。
  他少时也常这样长途奔袭,领所部轻骑不眠不休疾驰一天两夜,一枪捅碎了敌酋的护心镜。倒头痛痛快快大睡一场,也就全歇过来了。
  如今比过去虽然不济,却也不至于才跑了这么一趟、射了几支箭,就连胳膊也抬不起来。
  云琅轻呼口气,闭了闭眼睛。
  丈量领口的那只手温暖轻缓,指腹力道沉稳,循规蹈矩慢慢按过他肩胛,自颈后绕回来,便将他整个揽进臂间。
  云琅向后,仰在萧朔臂弯里,扯扯嘴角:“若当年答应了带你来,叫你站在城头看着,本将军远比现在——”
  他话头忽然顿了顿,心念电闪,忽然猛一抬手,拧身将萧朔重重扑下了床榻。
  萧朔的反应只比他慢上一瞬,臂间力道瞬间凝实,抱着他掀过身,避在床下。
  一排泛着乌寒的簇亮驽箭,狠狠刺破了帐子,扎在地上。
  帐外响起焦灼厉喝,云琅缓过一阵力竭的头晕,呼了口气:“扯到伤口没有?”
  “无事。”萧朔低声,“你怎么样?”
  “不要紧,估计是襄王的刺客。”
  云琅握了握手腕:“朔方军最不会对付这种阴诡手段……你等着,我带刀疤去。”
  萧朔按住他肩膀:“我——”
  “你什么你?”
  云琅失笑:“如今在军中,听军令。”
  萧朔蹙紧眉,没有再开口,手臂上力道慢慢缓下来。
  云琅躺在地上,朝他抬了下嘴角,虽然帐子里光线昏暗,一双眼睛却极亮:“本将军就算现在,也一样厉害。”
  萧朔松开手,看着云琅轻快起身。
  看不出半分体力耗竭后的虚弱,云琅动作极利落迅速,不用人搭手,束衣被甲,摸过护腕戴牢,抄剑旋身出了营帐。
  襄王一派被围在城内,情形远不如朔方军从容。
  应城本就不算大,平日里粮草虽然齐备,却只按着本城所需平仓,如今大批剽悍金人挤在城里,人数已过了应城原本人口的三倍,城外粮路尽数断绝,未必支撑得过几日。
  刺客行刺、死士放火,本就是这等情形下被用滥了的手段。
  云琅当初与戎狄各部族交战,自己也不少带人钻帐子放过火,最清楚这些人的排兵布阵。带亲兵风驰电掣扫过一遍,已将猛火油并火绒草剿净。
  刀疤等人在京城跟着云琅捉刺客,早捉熟了手,一个个挑了手筋脚筋、卸开下巴免得咬舌头吞毒囊,攒着手脚捆了整整齐齐的一排。
  岳渠肩上有伤,吊着胳膊带人匆匆赶了过来。
  他伤势虽然凶险,仗着底子好,处理解毒也及时,此时已能行动自如,脸色也比昨夜好出来了太多。
  岳渠走到营中,看见云琅,目光倏而一凝,大步过去:“你如何了?”
  如今才过正午,岳渠隐约知道云琅情形,看着他苍白眉宇,蹙紧了眉:“是我疏忽,不曾想到今日竟就——”
  “无事。”
  云琅笑了笑:“我也疏忽了……没想到这么快。”
  禁军要到,少说还有三五日,这仗本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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