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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殿下让我还他清誉-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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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朔拢住他的手,裹在掌心,低头呵了口气。
  云琅微怔,尽力想出的说辞停在半道上,那只手微微动了动,没挪得开。
  “我知你有意自投罗网,是想解开严离心结。”
  萧朔替他揉搓着冷得发僵的指节,动作仔细,逐寸一丝不苟揉过:“他虽然明事理,屈心抑志这些年,心中却毕竟有怨气。你怕他这怨气冲我来,故而急着要替我挡。”
  萧朔下楼时,便已察觉出不对。
  他猜到云琅用意,却终归不放心,想调景谏带的人,又恰好遇上抱着热米酒蹑手蹑脚回来的刀疤。
  ……
  窗外埋伏的精兵,他知道其实不合云琅用意。
  “什么合不合。”
  云琅哑然:“我敢拿人心换人心,无非是因为你在背后,我有路可退。”
  萧朔静了静,迎上云琅的视线。
  云琅将怀中的野兔放开,拿萧朔披风卷了卷,垫在暖榻边沿。
  野外灰兔多,这一只是难得的纯白色,叫刀疤他们仔仔细细弄干净了,一路带过来,已拿豆饼喂得亲人了不少。
  云琅将野兔放上去,指腹慢慢揉搓着软和的颈毛,轻声道:“端王叔……王叔的旧部。”
  “折了心志的,冷了肺腑的。”
  云琅边想边说,他知道萧朔在听,并不抬头,缓缓道:“用等闲的办法,补多少亏欠,说多少好听的话,都只怕没了用处。”
  当初这些人跟随端王,也并不是为了所谓功名利禄、前程似锦。
  京城中的势力纠葛太多,一心孤注一掷做事、热血未凉的固然有,更多的却终归或受世事裹挟,或被人情掣肘,身不由己的太多。
  边疆军中却不同,他们中的许多人生在这里,将来也会死在这里,或许一辈子都不曾去过他们誓死捍卫的那个汴梁城,没见过满街满眼的琳琅繁华,没嗅过街头巷尾的浓郁酒香。
  这些人的骨头是硬的,日日被风沙冰霜打磨淬炼,是最锋利的刀尖。
  当初六皇子筹谋与端王夺嫡时,最忌惮的也是这些人。所以才不惜先同襄王合谋引戎狄探子入京,不惜将京城腹心置于险地,也要将端王从朔方军逼走,逼回京城。
  云琅走这一趟北疆,一来是为夺回朔州城与雁门关,二来也是想要替萧朔收拢这一股力量。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云琅伸手,替萧朔慢慢按着额角,笑了笑:“琰王殿下向来不会好好说话……这种事由我来,总比叫你去冷着张脸吓唬故人的好。”
  按上太阳穴的手指仍凉得缓不过来,萧朔拉了帷帐,握住云琅的手。
  “功劳苦劳,一并算了。”
  云琅半开玩笑:“小王爷可有赏?”
  萧朔缓声道:“有。”
  他的声音太轻,不扰波澜,说出来便溶进浓深夜色里。
  云琅怔了下,才察觉帷幔在萧朔身后落了下来,冷不丁想起那一碗壮胆酒,心头一跳:“慢着,还不曾问什么赏——”
  “我才知《教子经》里的小曲,原来不合你心意。”
  萧朔道:“除了这个,我只会一首,是外祖父临行前托人转交给我的曲谱,练得尚且不熟。”
  云琅听见“外祖父”三个字,稍稍松了口气:“哦。”
  云琅拍拍胸口:“《国殇》还是《黄鸟》?《秦风·无衣》,与子同袍……”
  萧朔:“十八摸。”
  “也行。”云琅很好商量,“摸就——”
  云琅:“……”
  云琅:“?”
  云琅在心里反复揣摩了几十次这三个字,没能揣摩出第二种意思,谨慎咽了咽:“是……我们的外祖父吗?还是教坊司新的官职,授小黄曲的,官封外祖父……”
  萧朔抬手,去试云琅额间温度。
  “没发烧!”云琅恼羞成怒,一路烫到耳朵尖,“外祖父为什么会这种东西?!”
  萧朔道:“外祖父算着月份,见我们的龙凤胎仍没有动静,有些着急。”
  云琅:“??”
  “我同外祖父解释过几次,说那时只是事急从权,其实并没能怀上。”
  萧朔静了片刻,慢慢道:“虽说解释清了,但外祖父似乎……仍不很相信,此事其实是你的缘故。”
  云琅按着胸口,心情复杂:“外祖父觉得我们没有龙凤胎,问题主要在你吗?”
  “是。”萧朔道,“外祖父说,我性情刻板无趣,定然是在床帏之事上苛待了你,不会哄你高兴。”
  总归自小长到大,无论出了什么事,问题也十有八九都在萧朔。
  此时生不出龙凤胎,虔国公无论如何不肯信是云琅的缘故,虽然奇怪些,与过去比起来,却仿佛也并没有太多不同。
  萧朔已习惯了这种事,再多背一桩,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母妃的教养嬷嬷是客家人,有此曲谱……设法寻来给了我,让我哄你时唱与你听。”
  他当初只看过一遍,觉得实在轻薄失礼之极,匆匆带回来,收进了书房深处。
  云少将军被《教子经》惹得夺门而出,在门外咬牙切齿交代亲兵去寻小姑娘跳舞弹琴的曲子。萧朔在门内听着,才知道云琅想听的不是汴梁哄小儿入睡的温软小调。
  “我知此事太过轻佻不端。”
  萧朔低声:“你若不喜欢,我便先回去。你好生歇息,明日——”
  “不是!”
  云琅忙将人牢牢扯住:“不准走。”
  萧朔由他扯着,握住云琅手腕,不着痕迹探向脉间。
  云琅此前叫描金香散去了身上内力,他如今恢复得虽已不错,纵然没了内力也能行走自如,甚至还能不轻不重动手打上几轮。
  可血气非一朝一夕能补全,四肢厥冷、内虚难熬,还是免不了的。
  萧朔静看着云琅,见他气血终于重新运转,心底稍松了口气。
  若放在往常,他还能替云琅理顺气血内劲。可眼下两人内力都叫描金香散去十之八九,要等复原,少说也要一夜。
  若因此便什么也不做,云琅便要这样难受着熬上一夜。
  别无他法,只能借酒助力,横一横心。
  萧朔抬手关窗,将窗子严丝合缝关拢,垂眸静静做了一阵,轻声问:“不准我走?”
  他这话说得语气莫名与平日不同,云琅心跳不由叫这一句牵了牵,定定神道:“自然。撩了就跑,谁教你的?”
  萧朔看了云少将军一眼,没说话,单手给窗子上了锁。
  云琅心神尚全在小王爷的十八摸上,他从没听过萧朔唱这种撩拨人的曲子,一时想不出刀枪不入、凛然不可亲的琰王殿下能把好好一首小曲儿唱成什么样:“舍命陪君子,我就在这等着。”
  有《教子经》糟粕在前,云琅多半拿捏准了萧朔唱不好,已做了十足准备,等回头翻扯出来捉弄萧小王爷。:“来,只要你敢唱——”
  萧朔虚攥了下拳,垂眸:“不敢。”
  云琅一愣:“啊?”
  萧朔伸手揽他,笼着云琅肩背放下来,教他躺在榻上。
  云琅怔了怔,伸手回抱住萧朔,在他微微跳动的颈脉上贴了帖。
  夜凉如水,萧朔的胸肩却是热的,暖意无处不在,能将人从最冷寂的黑暗里护出来。
  云琅敢走在刀刃上,敢以命相赌,敢以心换心,是因为背后永远守着的这一片暖意。他做事不必费心考虑后果,是因为有人在寸土不让,替他提灯守着回家的路。
  云琅惋惜了一会儿小曲儿,迎着萧朔静深的眸光,没忍住扯了下嘴角,握住萧朔的手。
  他身上又冷又乏,此时精神其实已很不足,索性也将那一点点失落遗憾抛开,自觉钻进萧小王爷怀里:“好了,不敢唱就不敢唱,不说这个了……”
  萧朔第一次虚拦了他,架住云琅双臂,将少将军自怀里发掘出来。
  云琅愣了愣,抬头看萧朔。
  萧朔缓缓调息,将念头理干净。
  两人虽已有过肌肤之亲,可这种事毕竟……又是不同的。
  他已借了一碗烧刀子的酒力,想来纵然云少将军走投无路上房揭瓦,也该是能将人抱回来,好好将气血活泛妥当的。
  “不敢唱。”
  萧朔敛定心神,轻声道:“故而……别动。”
  云琅:“啊?”
  萧朔解下衣带,将云琅双手缚住,松松系在床头。又取出条布巾,叠了几叠,覆在云琅眼前。
  云琅:“……”
  云琅红通通叫他捆烫了,热腾腾冒着气,咽了咽:“小王爷。”
  “别动。”
  萧朔耳后滚热,闭了闭眼,低声道:“摸给你听。”


第一百一十九章 
  端王叔、王妃英灵在上。
  云琅一时不查; 被缚着双手、蒙住眼睛躺平在暖榻上,没太想出这种事该怎么同王叔王妃聊。
  将人捆上是萧小王爷早有的习惯,云琅腿比人快; 时常三日一跳窗、五日一上房; 平心而论,也知自己在此事上少说有七成的责任。
  至于唱十八摸,似乎大抵也是源于他实在不愿听《教子经》。
  ……
  说不如做; 凡事躬行,更是琰王殿下素来性情。
  若非萧朔只会做不会说,他也犯不着中了人家的描金香,特意下去叫人绑一回。
  云琅细想了半晌,竟觉处处顺理成章,一阵悚然:“怎么会到这一步的……”
  他眼前叫布巾覆着; 一片暖沉的黑。两人间升转的微微热意盘踞着; 才随掀开的被子散去一瞬; 便又叫温热的身体稳稳覆回来。
  萧朔去拿了什么东西,重新回了榻上; 声音落在他耳畔:“什么?”
  琰王殿下这些年长大成人; 嗓音早褪净了少年时的稚气。这样放缓了慢慢说话,几乎能随着声音一并看见那双静深的黑眸。
  偏偏看不见,于是嗓音里的寸寸低沉柔和,逐字逐句的渗进心胸肺腑。
  云琅受不住这个; 耳后烫了烫; 含混低声:“没事……”
  云琅咽了咽; 小声问:“为什么……要把眼睛也遮上?”
  萧朔静了一刻,没有立时应声,伸手将云琅揽进胸肩。
  蒙着眼睛的布巾上微微一沉; 夜像是又深了一层,掌心柔和的暖隔着布巾,隐约透下来。
  云琅在覆落的暖意里微微打了个激灵。
  “与你无干。”
  萧朔轻声道:“是我本就借酒壮胆,若不这般,只怕中途便要停手。”
  少将军大抵已经忘了,两人一通去探大理寺的玉英阁,在地牢里,云琅便是这么覆住了他的眼睛,亲了他一口。
  在那之前,萧朔想同云琅说的、做的太多,尽数盘踞在胸口。他早忘了该如何同人好好说话,除了将云少将军按在榻上打屁股,便不知该如何做得更多。
  那一日过后,竟也无师自通,学会将人抱回来好好哄了。
  萧朔静了一刻,掌心向上,一寸寸细细碾净云琅额间叫虚乏空耗逼出的冷汗,抚了抚云琅的额头:“你若不习惯,还将我的眼睛蒙上,也是一样的。”
  云琅愣了愣,下意识想起蒙了眼睛的萧小王爷在他身上盲人摸象,险些没绷住乐:“……罢了。”
  “以为你突飞猛进,原来也没比我强到哪里去。”
  原本也没那么多忌讳,云琅索性放开了躺着,自己换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好了,总归如今卿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便放开了——”
  最后一个“摸”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消音在了喉咙里。
  云鱼肉在砧板上扑腾了下,面红耳赤热腾腾冒气,张口结舌:“你,你——”
  萧朔气息一样微促,将手收回来,在他颈后垫了个软枕。
  “小王爷。”云琅想不通,“我是有贼心没贼胆,你没贼心我知道,这胆子是怎么……”
  萧朔低声:“酒壮的。”
  云琅:“……”
  寻常人酒后乱性,琰王殿下酒后壮胆,透着微微热意的手掌覆上他额顶,轻轻摸了摸。
  其实远论不上狎昵,触碰温柔得像是穿透了一场浓雾,穿过眼前的布巾,从已经模糊得看不清的记忆最深处,细细拂开深埋的寒凉冰冷。
  云琅起初还在思索等打完了仗,要不要弄回去十桶八桶的烧刀子给小王爷壮胆,叫萧朔掌心的暖意密不透风裹着,脑海里的无数念头却反倒一点点空了。
  云琅躺在榻上,在心底庆幸有布巾遮着,闭了闭眼睛。
  “方才严离说起,金沙滩一战。”
  萧朔按着他肩头的箭疤,轻声道:“你为救父王九死一生,落了这处伤,却只回来同我炫耀,说你也终于有了个疤,叫我看威风不威风。”
  云琅含混嘴硬:“好歹我与端王叔也是未曾结拜的忘年交……”
  “……”
  萧朔静了静,不与他计较:“你当初给严离那十两银子,严离说是你卖马换来的。”
  萧朔向下慢慢顺抚,将人护进胸口,唇贴在云琅眉心,缓声道:“我知道,你并非要卖那匹马。”
  云琅呼吸微摒,轻轻打了个颤,勉强扯了扯嘴角:“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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