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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殿下让我还他清誉-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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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甘心底飞快盘算抉择,咽了咽,作势低头:“是,是,老夫这就写保举信。劳烦云将军来看一眼,是否合心意……”
  云琅抬眸,抵在商恪颈间的刀稍侧了侧,看着庞甘挥毫动笔,劫持着商恪一步步走过去。
  往朝堂之中塞个把人,是太师府用惯了的手段,不比吃饭喝水更难。庞甘几乎不用腹稿,笔下不停,一封荐书已顺畅写下来。
  云琅站在桌边,看着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搁笔吹墨。
  庞甘低声道:“荐书虽已写好,却还要用上太师府印,才能有用……云大人高抬贵手,容老夫去拿。”
  云琅不置可否,侧了侧身。
  庞甘深深吸了口气,垂着眼皮,朝书架走过去。
  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心事重重,慢吞吞走到窗边,不着痕迹回头看了看。
  云琅单手挟持着商恪,细软织锦裹着的大印随意放在桌上,空出的手拿着那张荐书,正从头至尾细看。
  庞甘眼底忽然豁出狠色,一头扑过去,嘶声开口:“盗印人在书房,快来!”
  他喊出这一声,立即扑倒在窗下,任凭毒针暗器雨打一样自窗外铺天盖地追进来。
  天英追着毒针暗器,飘进窗户,一双眼睛牢牢盯住挟持商恪的云琅,凶色从视线里渗出来。
  云琅手中佩刀铺开雪亮刀光,密不透风护住全身,将暗器叮叮当当尽数击落。
  他终于看完了那一封荐书,刀身一转挟回商恪,颔首抬眸:“不错,请太师用印。”
  “云琅!”庞甘毫不在意此前狼狈,手脚并用爬起来,冷声大笑,“你疯了?你以为这般情形,你还能逃得出去?”
  庞甘终于狠狠翻了一盘,一吐胸中恶气:“无非缓兵之计罢了!还请我用印?做你的春秋大梦……”
  云琅叹了口气,看看那封荐书,点了下头:“好。”
  庞甘顿住,看他神色,皱了皱眉。
  云琅解开那颗被细软织锦牢牢包裹着的大印,拿起来呵了口气,沾些朱砂印泥,在荐书落款处仔细按实。
  庞甘盯着他的动作,笑容突然冻在脸上。
  天英忽然想透,看向庞甘,眼底一片骇人凶戾:“你拿假印来糊弄我?!”
  “也不算假。”
  云琅好心解释:“庞太师只是布了个疑阵,将自己太师府的大印放在了看着隐蔽的地方。若受了威胁,便拿织锦裹了交出去,趁机周旋。”
  云琅人不走空,挟着商恪过去,拾起拿来砸天英的包袱皮,将太师府如假包换的大印扔在里头,又将书房案前放印的木盒打开。
  灯下黑,越是最容易看见的地方,越最不容易引人注意。
  不知多少人来太师府找过这东西,光天英一个人,便已盯了不知多少日。
  任谁打死也想不到,无数人盯着的这一枚琰王府大印,竟神不知鬼不觉与太师府的印鉴交换,始终就放在了太师府的桌案上。
  天英看着他动作,眼中透出阴沉狠厉:“你如何会发现?”
  “我自然能发现。”
  云琅:“我一入手就知道,大小分量虽然差得不多,纹路、棱角却都不对。”
  庞甘苦心设了这一场局,自以为没人会发现,却不想被云琅轻易戳破,脸色煞白:“不可能……你为何连这个也知道?!”
  云琅道:“因为琰王府这一枚印,是我亲手刻的。”
  庞甘愕然抬头,看着云琅。
  天英嗤笑出声:“荒谬!”
  襄王府自有这一枚印的描述,天英看着云琅,冷嘲道:“宫中大印皆有规矩,你当我不清楚?琰王府印是一枚羊脂白玉,上刻‘浩荡百川’篆字,明月云纹,右角一处裂痕,内渗赤红朱砂……”
  云琅道:“那不是朱砂。”
  天英皱紧眉:“那是什么?”
  云琅抬手,压了下胸口叫寒意蛰得微滞的伤处,并不作答,凝神运气。
  今日来太师府,本就不可能从容脱身。
  云琅早做好了涉险的准备,不论哪一种办法,只怕都要结结实实打一场。
  商恪不便出手,过会儿打昏了塞在桌子底下,大概也不至于牵连。
  天英手下的都是刺客死士,最善暗杀,外面的夜色是天然掩护。老庞甘这一喊,将人都召到书房,反而帮了他的大忙。
  云琅将两枚印鉴揣好,正要运力,察觉到商恪动静,将他牢牢一按。
  商恪蹙紧眉,与他对视一眼。
  云琅神色仍平静,微微摇了下头。
  商恪已打定了主意要冒险出手,不论云琅反应,手臂灌力要震开云琅挟持,腰后大穴却忽然一麻,力气潮水般退去。
  商恪看着云琅,眼底飙出凛冽急色。
  云琅不理他,静阖了下眼,凝神将内力游走周天,屏住一口丹田气不散。正要先下手为强,忽然听见窗外又起一阵嘈杂声。
  天英神色一厉:“什么人?!”
  “太师!”
  卫兵跌跌撞撞跑进来,灰头土脸,扑跪在地上:“是开封府的衙役,说开封尹接琰王府报案,丢了王妃与两千八百八十八颗飞蝗石,找得很急。”
  卫兵干咽了下:“恰好被路人看见,有人扛着好大一个包袱进了太师府,还有画师描影画了形。人证俱在,开封府一定要进来搜查,我等阻拦不住,已被他们进来了……”
  商恪:“……”
  云琅:“……”
  “荒唐!”天英咬牙怒喝,“去同他们说,此处没人看见,叫他们自去别处搜——”
  话音未落,开封尹卫准已叫衙役开路,推开了书房的门。
  琰王身为报案苦主,随开封尹指认,进了太师府书房,低了头,静看着满地咕噜噜乱滚的飞蝗石。
  “人赃俱在。”
  开封尹道:“何人带来的这些飞蝗石?”
  云琅举报商恪:“他。”
  卫准:“……”
  卫准同这些人混在一处,什么荒唐事也做过了,闭了闭眼,横下心豁出去:“……拿了。”
  “主犯人赃俱获,拿回开封府收押。余者知情不报,隐瞒包庇,按律收监候审”
  卫准带了枷锁镣铐,亲手将商恪扣住,交给衙役:“琰王殿下?”
  萧朔同卫准颔首作谢,叫身后亲兵收拾了满地的赃物飞蝗石,过去将不慎丢失的王妃扛在肩上,出了太师府的书房。


第一百零三章 
  开封尹; 辖京城民政,主持狱讼、捕除寇盗。
  铁面无私,明镜高悬。
  庞甘一时生生愕住; 眼睁睁瞪着眼前情形; 直到萧朔出门,尚没能回得过神。
  按本朝律法,凡人证物证俱在的; 既为铁案。
  开封府办案,不论府第门户、权位高低,一律任意出入搜查。
  前朝有国公的儿子当街打杀百姓,回府不过半个时辰,开封府上门拿人下狱,审理定罪; 从头至尾不曾有过禀奏请旨。
  琰王报案; 路人佐证; 开封尹上门搜查拿人……处处荒唐至极,却偏偏有法可依; 竟寻不到半分错处。
  到这一步; 状况几乎已有些诡谲。
  庞甘心思全在叫云琅顺走的那两方印上,顾不得摆太师的官威压人,上前低声:“卫大人,方才琰王带走的人身上; 还藏着老夫的东西……”
  “开封府收理后; 自会妥善搜身; 查明始末缘由。”
  卫准道:“若有太师府之物,查实非赠予买卖,而是偷盗抢夺所得; 会令衙役上门交还。”
  庞甘如何敢让他查始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勉强赔笑:“卫大人想到哪里去了……如何会是抢夺偷盗?只是老夫此前借了琰王府的印,今日与太师府大印一并拿出来,给云将军品鉴赏看。”
  庞甘身居高位,已多年不曾这般小心逢迎。偏偏致命死穴叫云琅拿捏着,只得硬着头皮,不傻装傻:“方才琰王将云将军……寻回,走得有些仓促,大抵是云将军一时疏忽,忘了将太师府那一枚印归还老夫。”
  “奇了。”
  卫准尚未开口,身旁开封府通判先出声道:“官员印鉴竟也能借来赏玩,还能任意借用。”
  “太师连琰王府的大印都能借用,果然交游甚广,神通广大。”
  通判看向庞甘,视线冷淡锋利:“下官想看看皇后娘娘的凤印,不知老太师可否帮忙借出来,容下官一观?”
  庞甘额间冒汗,心头倏而一寒,不敢再多说半个字,牢牢闭上嘴。
  通判职权只在开封尹之下,与府尹彼此制约,还多了一项面君直谏之权,并不打怵这一位位高权重的太师。扫他一眼,命人将书房情形据实详尽记下。
  记录妥当,通判看了一眼卫准,见他没有异议,便朝身后衙役挥了下手。
  开封府上下祖传六亲不认,衙役冷了一张木头脸,将主犯与赃物押走,又去拿知情不报的包庇同罪者。
  天英立在窗边,眼看铁镣手铐竟锁到了自己眼前,不由大怒:“卫准,你敢?!”
  卫准敛袖立在门前,闻声看过去:“阁下认得本官?”
  天英已叫恼意冲没了头顶,几乎要出言喝骂,被庞甘伸手扯住。
  “在人前。”
  庞甘迎上天英择人而噬的凶戾注视,心底一慌,仓促避开视线,悄声恳求:“老夫嫡女外孙尚在宫中,刀俎鱼肉,大人……稍微避嫌……”
  天英叫他扯着,深吸口气,尽力压下恼火。
  开封尹出身试霜堂,受杨显佑栽培之恩,是天辅文曲的门生,按理不该在这时添乱插手。
  偏偏这个卫准性情刚硬,不知变通。平日里便不甚配合,如今天辅不在,更无人能约束他。
  不止太师府要避嫌,黄道使尚在隐匿,又刚在宫中那一场行刺里大伤元气,必须休养生息。
  官府难缠,一旦招惹,再不得宁日。
  天英腕上一沉,已被上了镣铐,盯着眼前这一群油盐不进的铁秤砣,咬了牙:“……不认得。”
  “大人走大人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岂会认得?”
  天英盯着开封尹,阴沉沉寒声道:“今日之事,在下记了。”
  卫准平静扫他一眼,不以为意,叫人将天英带出太师府书房,又同庞甘一拱手。
  “此事所涉颇大,开封府急案急办,冒犯太师。”
  卫准道:“还望大人恕罪。”
  庞甘看着他,口中含混应着客套,心底骇然。
  开封尹向来对朝中百官不假辞色,今日忽然学会了客套,进退有度起来,竟反而比昔日更叫人心惊。
  一柄宁折不弯的生铁冷剑,尚可设法拦腰折断,若这把剑又学会了敛锋藏刃顺势周旋,便已堪称可怕。
  更可怕的……是如今这把剑,分明显然已全不握在襄王手中了。
  庞甘眼睁睁看着开封府众人出门,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站了一阵,又一步步挪到书架前,看了看已不再装着大印的空锦盒。
  琰王印,白玉云纹,刻浩荡百川,取得是前人名词“浩荡百川流”一句。
  浩荡百川流,浩荡百川流。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昔日文德殿中,群臣议琰王封赏印鉴。庞甘曾冷眼看着内殿送出这一页染了血的纸,他那时只觉可笑,全然不曾放在心上。
  当年是他们这些人一手造出的端王府血案,相关的人死的死、散的散。炙手可热的权力一步步被拿在手里,偶尔回头时,心中也一闪念发虚,担心来日败露,担心被人复仇,担心苍天有眼报应不爽。
  可事做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狠,那些心虚也越来越消弭淡化,连入梦也不再有了。
  后来留下的困于高墙深府,远逃的遁入山野荒川,看似诸事已定。
  谁也不曾想到,这诸业诸孽,竟还都会返还回来。
  庞甘勉强撑着书架站立,看着窗外枯白寒月。
  屋内有隔风暖墙,他站在原地,冷意却顺着脊梁骨缠上来,心中一分分彻底寒透。
  宿命难逃。
  宫中逐利,襄王求权,太师府保皇后与两个嫡出皇子,竟还要掺一脚没影子的争储。
  ……
  这些从死地里趟出来的对手,却分明个个无所顾忌无所求,不论规矩不讲章法。
  凡事都能抛舍,诸般皆无禁忌。宁肯将自己淬成一柄寒泉剑,只为亲手将他们尽数诛灭了。
  …
  琰王府内,月色清皎。
  云琅被琰王殿下扛回榻上,看着一地得而复失而复得的飞蝗石,心情有些复杂:“宿命难逃……”
  命中有石。
  躲不开,逃不掉。
  萧朔看着他,并不搭话,倒了一盏参茶递过去。
  云琅接过,抿了一口,到底琢磨不透萧小王爷这个甚野的路子:“你到底是怎么想到报官的?开封尹竟也陪着你演,你是给他吃了什么药?”
  “不然如何?”
  萧朔道:“你不准我烧太师府的铺子。我若硬烧,你又要说我叛逆,去买《教子经》。”
  云琅膝处一痛,伸手揉了揉。
  ……
  萧小王爷记仇的本事,当真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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