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芳-第9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然则偏有那样巧,这一日乃是圩日,不知遇得什么节气,那镇上十里八乡的都聚了过来,谢图就瞧中了一个身姿曼妙的,因那女子面上罩了带纱的斗笠,看不清脸,是以他跟得人一路往巷子走,行至半路,就想要去占便宜,正动手动脚间,那女子兄弟同人自巷子里出来接,抓了个正着。
后头才晓得,那女子姓秦,乃是跟着兄弟来乡下老屋玩耍,同行的除却家人,另有一个男子,却是她定了亲的未婚夫。
谢图一向是吃了酒就爱乱来,中午那一顿喝多了马尿,手脚并用,还把那秦家姑娘的斗笠掀了,又在她脸上一通乱亲,叫那未婚夫看了个清清楚楚。
纵然不是秦姑娘的错,可事情到得这个份上,婚事自然不成了。
秦家虽然不算富贵,却有个在私塾教书的老爹,听得女儿受辱,一口气险些没有喘上来,带着儿子就上门讨要说法,言说不给个好交代,就要去州中、县中寻访。
遇得寻常百姓倒罢,可这老秀才再怎么酸,几十年下来,教过的学生也不少,还有那么几个正在宣州衙门里头当差,甚至有一位是县衙里头的推官。
迫于压力,又想着毕竟是秀才家的女儿,谢善就一口应了下来,一面道歉,一面把那秦姑娘给儿子娶了进门。’
秦家纵然不满,女儿已是给那谢图当着外人的面羞辱,不嫁给他又还能怎的办?
只能打落的牙齿和血吞。
秦姑娘十分看不上谢图人品,先前不肯嫁,只说自己宁可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后头好容易被人劝得不得已认了,进得门之后,也是郁郁寡欢,见得丈夫十分不靠谱,已是成亲了,在外头胡乱混迹不说,竟还要去村里头做那等龌龊事,略劝过几回,被非打即骂,只好时时回家诉苦垂泪,想求和离。
那秦老秀才见女儿这样惨,也十分后悔自己当日答应嫁女,正要一咬牙就把人接回来,谢家哪里又肯丢这样的脸面,两家就在屋子里闹了起来,到得大打出手的地步。
秦姑娘在边上看着,被吓得晕了过去。
大夫一来,天不遂人愿——诊出她有了身孕。
“那秦家同谢家早就闹翻了,听闻是那秦家的姑娘怀胎八个月的时候,给谢图打得流了胎,后头命都没了,却对秦家人说是早产不顺,一尸两命,秦家人苦无证据,几次要去告官,被谢押司压了下来……”
杨永从怀里取了一封信出来,递给裴继安道:“我才叫人寻了两日,就问出七八个苦主,都是被他欺负过的,当真是想也想不到——全在这一处了。”
又忍不住道:“你当要怎的做?衙门那一处有他爹,怕是不好弄,倒不如咱们这一处走江湖规矩,也不弄残他,只叫他再没法子出去祸害旁的清白女子!”
裴继安道了谢,却是皱眉道:“他眼下受了伤,一时半会也出不得门,况且凭他这等行事,即便没了东西,多半都还要另寻法子来,不是个安分的。”
语毕,又叮嘱了几句,叫他不要擅自动作,才把杨永打发走了。
***
沈念禾却不知道裴继安的私下行事,她当日见得谢图被打得不太对劲,便有些担心,此时等了许久,虽是见外头一片风平浪静,还是十分紧张,忍不住跑去问裴继安道:“三哥,那谢家怎的没有反应?”
裴继安便安慰她道:“你莫要理会,这事情我来处理便是。”
又解释道:“我看当日那谢图的伴当十分醒目,想来不会乱说话,他们那一处也没甚证据,打了也就打了,难道还能上门来讨什么说法?”
第196章 落成
谢处耘坐在边上半日,好几回都觉得自己听懂了,纸上那狗爬似的字也记了五六页,乍一翻看,满满当当,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文曲星下凡,只是被耽搁了十来年,不过此时已经重整旗鼓,正待一举惊人天下知。
然而等他重头再看自己写东西——全是先前沈念禾同裴继安两个特地交代过,说明日量测是最要紧的地方,却感觉不清不楚,不是漏了这样,就是漏了那样。
他十分紧张,怕被裴继安训,却又不敢说得出来,更怕明日数字量得不对,找骂不说,还要拖累进度,犹犹豫豫了许久,正要开口,却听得外头有人自远而近走得进来,抬头一看,却是郑氏。
郑氏站在门口,先叫了一声“继安”,又道:“外头郭府来了人,送了许多礼,我想要退,那人却不肯走……”
裴继安还没说话,谢处耘的面色已经变了。
他恼道:“婶娘,前头已是说了,但凡郭家来的人,撵出去就是,郭家送来的东西,也一概不给要!”
正还待要补几句狠话,对面郑氏却是懒得理他,只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在此处插嘴——同你没甚干系,是郭监司遣了亲兵拿来的,除却给你三哥,另也有给我的,你虽也有一两样,却同念禾差不离……”
——话中之意,便是:你一个买东西搭送的添头,不要添乱了。
郭家外院内院分得清楚得很,郭保吉虽然转官日久,却依旧保持着从前在军营的习惯,喜欢用亲兵来做事,而廖容娘平日里遣人过来,不是派的嬷嬷,就是管事。
听得来送礼的人是亲兵,谢处耘只好把话吞了回去。
郑氏却没有理会,而是又对侄儿道:“你还是自家来一趟吧,我也不知道怎么才好把人打发走了。”
裴继安应声而去,剩得谢处耘同沈念禾两个坐在屋子里。
谢处耘自作多情了一回,多少有点尴尬,手上拿着一叠记得乱七八糟的纸,低头看一眼纸,转头又看沈念禾,见她不看自己,又有些不高兴,便坐着发起闷气来。
沈念禾却没有想那么多,她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手中的笔,吹了吹纸上墨迹,又重新按序号把纸整理过了,抬头不见外头裴继安回来,复才悄悄递给边上的谢处耘,道:“谢二哥,我记了一下,上头都是我要的数,明日你叫人量测了,照着填就是——要得有点多,你帮着盯着些,不要叫下头人错了数……”
谢处耘下意识接了过来。
那纸厚厚的一叠,略翻一翻,足有十五六张,上头记得东西就是方才自己听到的,只是同他记的全不一样,详细极了,把要如何量测、量测哪里、口径、方法,不厌其烦写了下来,只在数字那一处空了出来。
“届时谢二哥找那信得过的人在边上看着,测出来数字,就拿炭笔往上填就是。”沈念禾凑近了一点,指着那空白处给他看。
谢处耘全没想到她会如此细心,又对自己这般贴心,见得这一份东西,当真松了一口大气,一时面上也露出笑来,只是忍不住嘲笑道:“好倒是好用,只你这字明明看着有模有样的,怎的凑在一处,就这样东歪西倒?行不成行,列不成列的,也只好同我比了!”
已是有闲心开始大放厥词起来。
又道:“且放心吧,交给你谢二哥,保准给你的数字全是对的,若有错处,你拿石头往我脸上便是!”
沈念禾已是习惯了他这小儿性子,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只是想到前头这谢处耘见得谢图欺负自己,拿了猪就去砸,又上前护着,这行径倒是如同给他上了一层光环似的,此时再来看,也没那么讨人嫌了,便笑道:“我可不敢,谢二哥这张脸比我生得好多了,砸得坏了,婶娘饭都要少吃两口,届时要挨骂的……”
谢处耘奇道:“为什么我的脸被砸坏了,婶娘却要少吃饭?”
沈念禾便道:“谢二哥难道不曾听说过有一句话,唤作‘秀色可餐’?婶娘从前就说过,看着谢二哥同裴三哥的脸下饭,菜都更有滋味,眼下少了一道‘下饭菜’,不骂我骂谁?”
一面说,一面笑,嘴角同眉眼都弯弯的,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平日里时常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是笑那笑容也不进眼睛,此时发自内心一笑,看在谢处耘眼中,简直如同冰雪消融一般。
他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本来想要说什么,竟是发了一会的怔。
谢处耘自小就生得好看,从前小时候还不觉得,可自父亲过世,廖容娘改嫁之后,他却没少因为相貌受人欺负,等到得了裴家庇佑,最为讨厌旁人说他好看,有机会因此同外头人打起来。
可今次听得沈念禾夸他好看,他竟是半点也不以为忤,发过怔之后,心中竟是生出一点点欢喜之意来。
——这姓沈倒是有眼光,也知道我生得好看吗?
怎的不见她吃饭的时候也同婶娘说的一般,多看我几眼?
正想着,外头裴继安终于回得来,见得两人挨在一处,又兼谢处耘手中拿着一叠纸,仔细看了,正是沈念禾方才所写的,便不动声色地重新坐回了当中,问道:“在说什么?”
沈念禾知道这一位裴三哥近来对那谢二哥要求愈严,也不想叫谢处耘被罚背书,便笑道:“我看谢二哥的字有些不成体,便把我的给他看……”
这话不过随意敷衍,本以为裴继安听过便罢,不会往心里去,却不想他慢慢看了沈念禾一眼,竟是笑了一下,还道:“你那字……”
沈念禾原还没觉得什么,听得他这一句,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叫她有一种丢脸丢大发了的感觉。
她的字形、字体都好,小时候是母亲特地找了人来教过的,只是她没甚毅力,对那等需要积年累月的练习,一时半会看不到结果的事情,实在无法坚持,就时常寻了理由偷懒。
字这个东西不会骗人,学了多久,写出来就是与之匹配的效果,纵然是天才,也需要持之以恒,更何况她并非什么天生之才。
倒是后头腿伤之后,她不能外出乱跑,才不得不安静下来,那半年间看了一些书,写了不少字。
不过习惯已经养成多年,字分开看倒是挺漂亮,一旦写成列,就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有些有碍观瞻了。
尤其与那裴三哥的字相比——如若满分是十分,对方字形、字体可以拿到九分,剩余的一分,只待年岁上去就能补齐,然则他的版面,却能拿到十二分。
简直同雕版刻印出来一般整齐好看,跟他为人行事是一个模子!
幸而沈念禾脸皮一向厚,虽是觉得有些丢脸,却理直气壮地道:“三哥的字倒是好,却不见好好教一教我同谢二哥!”
反怪起裴继安起来。
裴继安就笑了笑,等到晚上,特地拿了个两本字帖过来,放到了沈念禾桌上,道:“我小时候描红用的,旁的没什么,却有一桩好,大小、高矮、排列都很整齐,你有空就照着写一点,若是没空,也没什么——你那字很好,虽不怎的整齐,却另有一种好看,灵气十足。”
居然还从石头缝里找出夸的东西来!
更要紧的是,他明明口气十分认真,沈念禾却总觉得自己在其眼睛里头看到笑了。
她虽说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却又找不到证据,只好道了谢,先收了下来。
***
且不说沈念禾这一处拿了裴继安的字帖,被吩咐要用来练字,另一处的谢处耘却拿着沈念禾抄的那十来页纸,偷偷寻个角落翻来翻去。
他看着那字,觉得甚是好笑。
——字体倒是有点样子,纸面却与自己半斤八两,同她那个人一般,面上看着挺精明,其实内里有点蠢呼呼的。
不过倒是顶有趣,叫人越处越觉得有意思。
这还不说,又十分乖觉,平时看不出来,今次才知道,她心里竟是这样挂着自己,还怕他记不住,暗地里把裴三哥的要求抄得这样仔细,叫他办起事来,不必费一丁点力气。
谢处耘想着想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心中生出些火热。
他起了心思,就有点压不住,次日一同出门的时候,趁着沈念禾还没上马,就做一副随口一问的模样,道:“你说世间男子是习武好,还是习文好?”
沈念禾此时正一心挂着堤坝的事情。
虽然裴继安没有同她细说,可猜也能猜到,这一回宣县的圩田虽然修得十分顺利,宣州城中却是半点不愿掺和。
堤坝上二十多个水工,并无一个是州城衙门里安排来的,相反,原本有好几个人被那裴三哥请了过来,没待几日,又给宣州衙门寻了理由抽走。
除此之外,见得州衙下发的各类告示、文书,也能看出来那杨知州很抵触修圩田。
这裴三哥如此着急想要各色数据,又要汇总成文,多半是想趁着春时之前联合各县把三县圩田修了,将事情落定。否则彭莽一走,杨其诞也走,谁又知道新任官员是个什么样子。
倒不如早早落定。
她脑子里挂着事情,听谢处耘说话,就有些心不在焉,问道:“谢二哥怎的这样问?”
谢处耘咳了两声,转头看了看外头掠空飞过的一只叽叽喳喳直叫的鸟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