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倾天下-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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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却是李多祚自己来找太子的,他手中提了壶酒,这是他托人从西域带来的马奶酒,他喜欢酒中的浓烈,便想着要带来和太子分享。
他刚走进太子宫,执事的太监便低声说道:“将军还是改日再来吧,太子这几日心情不好,已多日未吃东西了。”
“到底出了何事?”李多祚问道。
太监只是摇了摇头。
李多祚道:“让我进去看看殿下。”
“将军还是过段时间再来吧。”
二人正争执的时候,李重俊的声音却从里面传了出来,道:“让他进来吧。”
李多祚走了进去,李重俊道:“李将军来得正好,我正思忖着是否该找将军来陪我喝几杯呢,来来来,快坐下。”
李重俊拉着李多祚坐了下来,看他带了酒,便命令宫人拿了杯子上来,便让李多祚陪着自己,一杯杯的喝了起来。
几杯下肚,李重俊的心情看似好了不少,李多祚的胆子也大了许多,问道:“太子究竟出了什么事?”
李重俊叹道:“万事不顺,心情自然也就不好了。”
李多祚道:“您贵为太子,有事只要吩咐一声,自然就会有许多人替您去办,又焉有不顺之理呢?”
李重俊道:“将军莫要取笑我了,你也知道,我并非皇后嫡出,这个宫中又怎会有人肯真心对我呢?就连安乐公主夫妇也未曾将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过,而在宫中,他们的地位的确要比我这个太子高得多。”
“太子不开心,是因为安乐公主?”李多祚当日被香儿训斥也是因为她俩夫妇,听到此,心中的愤怒自是更甚了。
“太子?”李重俊自嘲道:“还不知道我这个太子能做多久呢。来,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喝酒。”
李多祚陪着他喝了一杯,试探着问道:“那么太子有否想过,学皇上当日那样,继承皇位呢?”
“你要我逼宫?”
李多祚道:“如今大权均不在皇上手上,长此下去,恐怕又要旁落了,太子如果不想重蹈当日的覆辙的话,这是唯一的办法,而且一旦皇后和武大人掌握了大权,太子失去的恐怕就不止是皇位了。”
其实李重俊又岂能不知道这些事呢?而他此时的愁闷则只是为了给李多祚看,因为有些话是只能从他口里说出来的。
李重俊缓缓点了点头,道:“不过此事非同小可,得有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李多祚看出了太子的心思,知道他是同意自己的主张的,即便他是一个武将,也明白,如果自己能助他登上大位的话,那么未来加官进爵,富贵荣华自然也是不在话下的了。
李多祚怕事情有变,因此没有给李重俊太多谋划的时间。
就在那番谈话的三天之后,李多祚匆匆走进了太子宫,道:“太子,大事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太子皱着眉问道。
李多祚低声道:“不知是否上次我们的谈话走漏了风声,今日安乐公主突然向皇上提出,请求其,废太子,立她为皇太女。末将有个朋友在皇上身边当差,知道我和太子走得近,便告诉了我,希望太子早做打算。”
太子宫有皇后的眼线,这倒不是什么奇事,香儿对太子宫不放心,自然就会派人看着,只是他却没料到,安乐会觊觎太子之位,而她又的确是最有可能的继承人选。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智
这夜,皇上留宿在了香儿的寝殿。
婉儿静静的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不是因为显,而是她内心的不平静所致,那种焦灼和不安仿佛又回到了女皇退位的前夕,这个宫中似乎又有事情要发生了。
婉儿起身,披上了一件白色的外套,独自走出了含冰殿。
月光温柔的洒了下来,婉儿的目光掠过了层层的亭台楼阁,然后抬头望着那凄冷的月亮,静谧,却也给了婉儿些许的安慰。
似乎有嘈杂的声音传过来,婉儿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想要听得更真切一些,那声音却遽然消失了。婉儿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没有声音,对于现在的宫廷而言或许就是最好的声音了。
一名太监小跑着到了婉儿的面前,婉儿睁开眼,有些微微的怒意,是怪他打乱了这难得的清幽,也是为他即将带来的消息?
太监禀告道:“娘娘,太子联合了右羽林将军,突然起兵,他们已经攻到了玄武门下,要逼皇上禅位,现在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玄武门,皇上派奴婢来告诉娘娘,千万别离开寝殿。”
“他们都怎么样了?”大概是经历了太多的政变,婉儿显得很平静。
“皇上和娘娘都没事。”太监回答道:“只是,只是武大人父子却,却被叛军杀死了。安乐公主因为在宫中陪着娘娘,所以也没事。”太监小心翼翼的说着,婉儿却只听到了前一半,武三思死了……………
婉儿的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太监则轻轻的退下了。
突然惊觉脸上有泪滑过,婉儿变得恐慌了起来,在她的印象中,自己只为三个人的离开而哭泣过,母亲、贤,还有女皇,却没想到武三思的离去也会让自己悲伤至此。
婉儿一直在告诫自己,自己和武三思之间是没有爱情的,那不过只是权力的交易,那么,为何听到他死去的消息时,自己还会流泪呢?很长一段时间,她和武三思之间都保持着一种特殊的关系,唇亡齿寒,现在他已死,那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所以婉儿悲伤,为武三思,更为自己。
就这样,婉儿一步步的走向了玄武门。
一片火光中,李重俊带着残余的部队奋力厮杀着,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然后他们便顺着这仅有的生路逃向了远方。
“来人,通知下去,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太子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香儿疯狂的大叫着。
武三思的死,已经让她近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也就忘了皇上还在城楼上,但李显却也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脸上只剩下了恐惧。
婉儿静静的站着,看着李重俊奋力的拼杀,看着李显恐惧的神色,看着香儿悲伤却又略显狰狞的吼叫,看着安宁的哭泣,她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只是眼角却流着泪。于是,整个玄武门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城楼上的昭容娘娘。
他们或许认为,婉儿疯了,因为武三思的死,就连婉儿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自己是不是真的就疯了。
她的笑声未停歇,反而更张狂了起来,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了不安,仿佛那笑声震颤的不是他们的心,而是整个大唐的天空。
“婉儿,你到底在做什么?停下,听到没有,朕让你停下来。”显摇晃着婉儿的双肩,婉儿看着他,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轻轻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婉儿是在第二日黄昏才醒过来的,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有两个随侍的小宫女。
婉儿没有问,但她们已兀自说了之后发生的事,太子李重俊在逃亡途中被部下杀死,皇上下旨,追封了武大人为梁王,驸马为鲁王。
听着这些的时候,婉儿突然发现,自己从未如此的平静过,宫女们看她不说话,便也沉默了下来,只是吩咐人去为她准备吃的东西。
从这天开始,婉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走出过含冰殿了,即使是武三思的葬礼,她也并未出席,她只是将自己困在小小的寝殿中,让那些或旧,或新的伤口慢慢的结痂,再保护着自己不要再被别人伤害。
作茧自缚,贤是这样,她也是。
显偶尔也会过来看看她,只是想着她当日在城楼上的“癫狂”而不敢靠近,每个人都在醉生梦死,婉儿却是独醒着。所以,她越发的孤独了起来。
显明白,所以在他最后一次离开含冰殿的时候,他说:“从今天开始,朕会对外宣布,上官昭容在太子谋反之夜,心智失常,至今未愈。”他这番话说得很决绝,可婉儿却感激不已。
婉儿疯了,那么其他人就不会再来含冰殿,也就打扰不了她的宁静,而那些阴谋也不会再指向她,显看似无情的诏令,却是对婉儿最大的恩赐。
看着显孤独离开的背影,婉儿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崔湜想要进宫看婉儿,却被太平制止了,整个宫中,最明白婉儿心思的人就是她,她也相信,如此聪慧的婉儿是不会疯的,她要的只是一段时间的安宁,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一年,也或许更长。
一旦崔湜走进了含冰殿,或许婉儿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了。
于是,崔湜会在某个无人的角落,静静的凝视着皇宫的方向,然后在记忆中思念着关于婉儿的一切。
太子被诛,太子宫便也就此空了出来,显也变得如同婉儿一样心灰意冷,于是,朝堂的事务基本便落在了香儿的手里。
而太平也没有闲下来,她和香儿一样,都想要学习她那个伟大的母亲,承继皇位,于是,她们俩人都开始暗暗的培植起了自己的势力。
屋外下起了小雨,婉儿站在窗边,看雨丝纠缠成线,纷纷扰扰的,洗涤着人世的铅华,随侍的宫女在身后说着一些宫中最近发生的大事,她说,武延秀已经回到了长安。
武延秀是安乐的心上人,当日婉儿出于武李两家的利益而将他派往了突厥和亲,而让安乐嫁给了武崇训,现在回朝,恐怕很快安乐又会再次出嫁了。婉儿暗自想着,只是却什么也没说。
宫女看这个话题不能提起婉儿的兴趣,便鼓起了勇气说了另外一件事,她说:“近日,有宫中的侍卫说,看到,看到皇后娘娘的凤袍金光四溢,还有巨龙缠身,怕是娘娘要,要……………”
婉儿的神色果然紧了紧,她明白,这只不过是香儿派人杜撰的言辞,自然是为了日后篡位造势,这一招,女皇早已用过,那块书着“圣母临人,永昌帝业”的石子便是薛怀义连同了武三思、武承嗣而制作的。
婉儿关上的窗户,吩咐道:“把窗户都关起来,免得弄湿了殿堂。”
第一百三十四章 毒杀
正如同婉儿所想,很快,安乐公主就如愿嫁给了武延秀,那个沉默寡言,却英俊不凡的年轻人,于此同时,她也开始为她母亲,或者说是为她自己的未来做起了打算。
安乐明白,不管她的父亲如何懦弱,他到底还是倾向于李氏的子孙,重立太子也会是她的那些同父异母的哥哥,怎么也不会立了自己,所以,自己唯一的选择便是将母亲韦后推向帝位,而且是要在她父亲册立太子以前。
香儿也在努力为她的登基准备着一切先决条件,只是始终少了一个能让她决心篡位的契机。
安乐看到了这一点,于是用心的导演了那场她认为最完美的戏码。
这日显收到了一份奏折,上面写着皇后谋逆,**后宫,还尽数了她与武三思之间的苟且之事。这份奏折是一个地方小官燕钦融上表的。
显因为与香儿十几年流放生涯的相依为命,而对她格外宽容,对此事本不信的,但又想到当日武三思父子被诛时,香儿的过激行为,却也不免有些怀疑了,便下旨将燕钦融召进了皇宫。
其实,燕钦融只是一个地方小官,又怎会知晓这些事呢?况且就算他真的知道,也绝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的,任何人都清楚,朝堂已经是韦后的了。
他之所以敢如此做,是得到了安乐公主的许诺,会保他平安,而且还许以了重利。
安乐公主匆匆走进了香儿的寝殿,一见面便急道:“母后,大事不好了。”
“看你,急急忙忙的,像什么样子?”香儿笑斥道。
安乐却笑不出来,挥手谴退了其他人,之后便将燕钦融上奏,显召其进宫的事说了。
安乐仔细观察着她母亲的神色,果然,她此语一出,香儿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不见了,换上了一副焦急的神态,问道:“他人呢?”
“在宣政殿的偏殿里。”安乐道。
香儿没有命令摆驾,匆匆往宣政殿赶了去。
香儿没有让人通传,径直走进了偏殿,一个瘦小的官员跪在地上,正在向上方的显诉说着什么,见到香儿进来,便俯首不语了。
香儿在显身旁坐了下来,拿起了案上的奏折看了一眼,愤怒的说道:“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员,竟敢诽谤本宫,说,你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为什么要陷害我?”
燕钦融只是跪着,却不说话。
因为有香儿的介入,显便想将燕钦融暂时收押,待日后再单独提审,谁知香儿却宣进了侍卫,命令道:“此人诽谤本宫,其罪当诛,拉下去,廷外杖杀。”侍卫们看了显一眼,见他不说话,便依例拉着燕钦融下去了。
燕钦融此时方才意识到自己犯的是死罪,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已经晚了,尚未来得及说出安乐的名字,人却已被侍卫拖着出了偏殿,只是不停的哀求着。
显和香儿静静的坐着,听着外面传来的哀号声一点点的消失,显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而香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当整个大殿都归为宁静的时候,香儿才说道:“皇上,你我夫妻数十载,经历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