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想象-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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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孟成,”她礼尚往来,不是喊他赵老师,而是cue他的名字,“我得提醒你,我们在洗手间里待着超过一刻钟,你的学生或许就可以合理怀疑你在……那啥,我没要紧,我看你挺要紧的。赵老师的矜贵神坛不能倒。”
“一刻钟什么?”他问她。
顾湘不敢答了。也不敢看他。随即牢骚着脸,“你到底喊我干嘛?”
“名字起了不就是给人喊的?”
“哦,那你喊完了没事了?”
“晚上有空吗?”赵孟成转身过来,声音身型一齐,面对着她,也注视着她。足够的教养,但也足够的叫人难消受。
“……”顾湘吃螺蛳一般地磕绊了下,“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能理解为,约我吗?”
“当然。任何邀请,都是约。”
“……”这个人生来怕不是就是毁灭气氛的,顾湘白他一眼。随即也拿乔起来,“今晚不行,今晚答应我妈去我舅舅家吃饭,我舅家孙子摆百日酒。”其实去不去不要紧,她就是骄矜一下,你都骄傲这些时长了,最重要的一点,她今天皮肤状态好差。
“那你挑时间罢。”赵孟成交出选择权。
“我能问为什么嘛?赵老师为什么要约我。”
“有点事想和你说,正如你说的,在这里待着超过一刻钟对我俩声誉都不好。”某人面上淡淡的,声音也懒懒的。
顾湘是个最经不起卖关子的,“什么事?赵老师反悔了?除非你反悔了,其他事我都不想听。”她干脆一鼓作气,
“实话告诉你,我搬到这里来住,就是为了和你有交集;答应把房子租给你也是;你可能不知道我和我爸关系有多不对付。平安夜遇到你的那晚,我的一个同事生意场上和我爸有了来往,就是你想得那种恶俗结果,对方拿孩子要挟我爸要么付赡养费要么付落胎费……就是这么一地鸡毛的关系,我还是答应了我爸住到这里来,都是为了和赵老师走近一些。当然,感情不是买卖,买卖能成还得靠谈判靠人际,更何况感情。所以即便赵老师拒绝我了,我依旧还住在这里,你都不知道,我住在这里上班有多远,我每天六点多钟就爬起来,开车要四十多分钟,我昨晚十点多下班,十一点多钟还在高架上!我明明劝告自己不和你说话的,结果你又喊我,你喊我干什么,说教我一番,大可不必。”
一口气,当真一口气说完的。
对面的赵孟成,一脸懵,懵完,微微蹙眉地问她,“嘴是租的嘛,急着还?”
不管,就是想要你知道。顾湘心里埋怨,让你拒绝也拒绝地不安。
“所以,什么时候有空?”他再问她。
“明晚吧。明天白天我答应陪康樱去复诊。”顾湘提醒赵孟成,“瞧吧,我答应过赵老师,帮忙照顾你的学生。她的例假得干净了才能去做一些检查。”他已经知道前由,况且女性生理期没什么可羞耻的。
赵孟成认真看一眼顾湘,这一句很由衷,顾湘听得出来,“谢谢你。替康樱,也替她去世的母亲。”
“赵老师,你是个很好的老师,但不是个很好的男人。”顾湘意指他唯独对她很没风度。
赵孟成两手抄在西裤口袋里,听去了她的话,不置可否的面容,淡漠地问顾湘:“Vice如何?”平安夜遇到他的那个酒吧。
“我们那晚喝的一样的酒,你还记得嘛?”顾湘干脆顺势问他。
“常陆野猫头鹰。”他确实很喜欢这款白啤。
问到答案的顾湘微微一笑。原来,酷盖不酷的时候也会温柔。细细地打量,些微行迹里,顾湘看到赵孟成喉头上下滚动了下,她打趣也真心,“赵老师,或许你渴了。”
赵孟成看到的是,她左耳上那天掉耳环的耳洞边上有颗微小的痣。
“出去吧!”
“啊?”
“一刻钟到了。”赵孟成不客气地提醒她,也歪派她。
洗手间那道门被赵孟成打开的瞬间,外面侧耳站着一个美少年,急急收回偷听的架势,穿着很另类。该是脱了外套,里面一件圆领短白T,T恤外套了件马甲,不伦不类地保暖。
少年微笑朝赵孟成招呼,“对不起,我起来晚了。”
赵孟成:“嗯,你再晚一点,我们正好下课了。”
少年目光追送着赵孟成,随即再扭头看洗手间跟出来的顾湘。顾湘见他一脸热情,也勉强礼貌回应了下他,岂料少年开口惊人,“那什么……,师母好!”
顾湘一脸吓到了,“你喊谁,……,我不是。”
她觉得这个美少年过于“妖孽”,逃也般地要走,临去前,她再看了眼赵孟成,
他如她所言,好像确实很渴的样子。站在长桌前,翻学生们提前交的卷子,一面翻一面喝杯中酽酽的茶。
第20章 020。 阅
顾湘从门市出来; “家明”一脸牢骚,“请问你和陈桉在搞什么鬼把戏?”
有人光风霁月,余光在留心他们教室里的情况; 再打趣地反问家明; “那你为什么又要来?”
弟弟一脸傲娇; “陈桉又是掐我又是踢我的; 要我来和你演戏。什么样的男人啊; 值得上你这么怄他……”家明说着就要往里面捎探。
顾湘不允; 拖着弟弟就要走; 见好就收。赵老师误打误撞气一次就够了; 返场再来,没准傲娇龟毛的男人又反悔了,那才不值当。
顾湘拖着家明走; 一面拖还一面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淦; 你真的假的,我叫什么你都没记住。”弟弟要顾湘别扯着他; 我有腿可以自己走。
二人前后从夹巷那里穿过去了。
这厢,章兰舟趁着大家课间休息的工夫; 拿张椅子; 椅背朝前地跨坐着,挨着老赵说话,“我认得她; 哦,不是我,是陆鸣认识,她是这栋小楼的房东。”陆鸣在派出所见过顾湘。
“老赵; 你为什么接替我们租下这栋房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故意的!”章兰舟来的路上吃了两包子,一个鲜肉馅的一个牛肉萝卜丝馅的。
赵孟成嫌他说话有肉味,要他闭上嘴。再要他把椅子挪到最末处,旁听要有旁听的自觉。
“二叔要我在这里见到什么人什么事,都回去学给他听。我就照实说,赵老师把那个房东姐姐扣在洗手间里,不知道在干嘛,总之,hennnnnnnnn长时间才出来的。”
“然后呢,你学给你二叔,我们不过是彼此添一桩笑资。合情合法的,你呢,小朋友,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身上这件白T和陈丞是情侣款。”赵孟成眯眼瞧这个狗崽子,章陈两人都在他班上。
“哦,所以,我二叔那头也是你告诉他的。”少年对自己喜欢的人没有躲闪。
“啊,好像是吧。”赵孟成作回忆状,大概是牌桌上输钱了,最后几把就拿他儿子的近况典当了。
“艹!”
老赵还是那句话,他不想做那个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学生时代感情萌芽乃至滋生都是再天然不过的事,但是什么年纪做什么事,这句话永远不错,回头去环顾,也不会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六岁的孩子喜欢洋娃娃,六十岁的老人还沉醉的话,就有些唏嘘了。
赵孟成对于章兰舟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要求他们,解放天性的同时也能做到“合情合法”。
“别觉得这四个字听起来便宜,其实真正做得到很难。”
—
南栅会馆那晚,赵孟成与章郁云的谈话不了了之,这也许也是有几个旧友的“坏处”。
过分知根知底,让人无从遁形。
算了,他干脆不问了。
章郁云也不追究,只说,“你们赵家人最利索的就是嘴皮子了,还要别人去做思想工作?”
是啊,红粉到头皆骷髅,他早已过了眷恋一张画皮的年纪了;
也如堂下唱得戏词那样,
我怕你拿着金鈚箭一去再也不回还,
但杨延辉终究还是表白了番。
表不表,还不还,皆不在誓言。
在人心。
到此,赵孟成的茶算是喝过了,他起身告辞,“你爷爷那里我就不再进去打搅了,走了。”临去前,他辞了好友邀傧相的事,别说他的身份不合宜,即便他果真单身他也不高兴参与这种闹哄哄的场面。
章郁云只得不为难他,“那你就在我办事之前,抓紧已婚罢。”
赵孟成不屑地朝好友,临走前,抓走了一把瓜子,“我又为什么要为了你们抓不抓紧。”
*
顾湘高中时期也来看过妇产科,唐女士陪同。
康樱是例假来了迟迟不走,顾湘那会儿是例假迟迟不来。其实都是生理期紊乱造成的,唐女士那会儿紧张得不得命,又旁敲侧击地问香香,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不能瞒我啊,有了那种事情更不能瞒我。
现如今的顾湘依旧跟身边人说,中国式家长对于两性教育太避讳、太压抑了。起码他们那个成长阶段的父母几乎在孩子面前从不谈两性知识的,有些字眼更是当敏感话题处置。
李安导演的《喜宴》里,他亲自上阵客串批判中国式落后的闹新婚闹洞房的陋习,说过一句台词:你看到的正是五千年性压抑的结果。
是的。这所谓的五千年积重的后果依旧在继续。
康樱说她是去年才来初潮的,比起同龄女生她足足晚了两三年,第一次例假来的时候,妈妈还在病床上,无人去关怀她这些细枝末节的变化,其实更该是成长。她父亲欠债早就躲到外面去了,留下一个年迈的奶奶,看到孙女自己去买卫生巾,那日逢月半,老人要敬香,甚至不肯来了例假的孙女近她的家神菩萨前,说她身上不干净。
瘦削单薄的姑娘自从来了例假始终没有定期定量过,一边要上学一边还要照顾妈妈,后来妈妈去世了,身上的情况,没人贴心地查点,她也没人可去说。
那个坐诊的副主任医师看过B超报告和全血检查批评陪同过来的家属说,孩子营养要加强,身体情况也要心理疏导才能逐渐完善。主任医师说她自己也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你们家孩子太瘦了,摸在手里骨瘦嶙峋的,还要高考,这样的身体素质如何操练、冲刺自己。
医者父母心,顾湘接过主任医师看过的报告及开好的医药处方,谢过对方。陪着康樱去取药的时候,她安慰康樱,“不要紧,医生都说了没什么大碍,加强营养嘛!”
岂料她这话才出,康樱低低地哭了起来,十指绞着,不是谢谢,而是“对不起。”
姑娘没有医保,S城的学生医保得是正式办理公立学籍手续的学生才能享受。大抵孤独失落的灵魂唯有到了这样死生冷漠的“白色巨塔”里才更显得自己微渺、无所依,康樱来S城所有的费用、包括上学的门路全是檀叔叔包揽的,她妈妈去世前联系了檀叔叔。
父辈这二人年少时是一起定向培养的情谊,学习到工作,后来檀叔叔回来了,而妈妈留在了那里,起初康樱父母也很恩爱,不然不会那么年纪轻轻的就生下她。可惜,贫贱夫妻总是百事哀的,从来难以幸免。妈妈为了和父亲在一起,几乎与母家断了一切联络,未到中年,尿毒症并发着严重的呼吸衰竭,直到生命最后一口气时,人才生出些卑微的求生意志。
妈妈求檀叔叔帮忙照顾一下她的孤女,哪怕说她道德绑架,寡廉鲜耻。求檀越看在当初他们年少无知时彼此爱慕过的情谊上,收留樱樱一段时间,孩子考上大学后,她有了起码的生存斗志后就随她去罢。
妈妈最后成了一抔灰,康樱甚至都没敢把妈妈的骨灰带回来,因为无地可安放。
她一点不想再劳烦檀叔叔,也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可惜,事实这么不逮。姑娘哭泣中,埋怨自己,很没用,明明一穷二白的境遇了,还心不死地想读书。如果不是自己坚持,也许妈妈就不会那样放下尊严求檀叔叔,所有的种种,都因为我。
S外的校服分春夏冬三季,名校昂贵的学杂费里其中就包含这类制服费用,且学校还强制规定制服化管理,所以对一般家庭进入名校读书,哪怕校服一项都是笔开支。
康樱是借读的,但依旧要着校服,眼下周日天,她还穿着件冬款的校服,人坐在边椅上,显得格格不入周遭。
顾湘也没多劝,因为她懂这种自暴自弃的情绪。世上永远没有感同身受,有时人不哭一哭,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你看到别人难受也不定要急急上去安慰他(她),我们能做的就是尊重别人的人生。
约摸十分钟的样子,康樱从抽泣到细细地沉默,继而抬头歉仄地仰望着一直站在边上的顾湘,后者莞尔,“书还是要读的,不然,哪天我们和安迪一样入了狱,都想不出那样越狱的法子来。”
康樱知道顾湘在说什么,不尴不尬地哭笑之间,顾湘继续鼓舞,“真的,这是我妈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