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绕月列车-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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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戛然而止。卫意有一瞬间觉得迷茫。他本想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他对陈纪锋的感情或许并不是所谓的喜欢,卫意想过很多次自己为什么在看到陈纪锋的时候总会产生依赖的感情,以及想要靠近,想要获得来自陈纪锋的温暖。他总觉得那是因为自己害怕孤单,在挚爱的人一个一个离他而去以后,他就像坠入黑夜浪潮狂啸的大海之中,若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一个灯塔,那么无论有多遥远,他也会竭尽全力游向那座灯塔。
陈纪锋出现的时机太巧,正在卫意失去所有之后,而陈纪锋又是那么独立,可靠,即使在卫意无边的黑暗海浪中也依旧兀自发出明亮的光。
他究竟是为了靠近光,还是为了靠近陈纪锋?
“不是喜欢是什么呀。”子笑清亮的声音响起,令卫意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年轻的小姑娘捧着奶茶冲卫意笑:“喜欢一个人才会有那种眼神呢,就像小意老师看着那个哥哥,眼珠子一转不转的,还特别温柔。”
小竹说:“是啊,要不是因为喜欢,干嘛一看到那个人就脸红呀。”
心脏再次加快跳动速率。放在奶茶杯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冰凉的水汽浸入指尖,顷刻被皮肤的热度融化。
卫意的心思终于渐渐明朗起来。一次次的靠近,皮肤相触引发的热度上升,伴随心跳加速、大脑转速变慢等等症状,以及看到陈纪锋的手机里出现女孩子的照片时微妙的酸涩和占有欲,所有没有缘由的想念,视线下落时的首选焦点,一切温柔、苦恼、夜间梦境的方向,都毫无疑问指向同一个人。
不管是那道光,还是发出光的陈纪锋,他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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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意:我到底是喜欢手电筒,还是喜欢手电筒发出的光(っ°Д°;)っ?
冲:买就对了(ノ‘Д)ノ
想追你
吴河市最大的教堂位于城西的一片林区中。教堂不大,白色风格,门口有一片不小的草坪,许多新人曾在这里举行过婚礼。
卫意从轿车上下来,绕到另一边去扶开门下车的林明心。一老一小肩并肩往教堂大门走,手上各拿一束白花。
教堂里人不多,两人在长椅坐下,林明心牵着卫意的手,问他:”小意,这几天你的妈妈家那边……有没有人联系你呀?”
卫意愣了一下,说:“没有。”
林明心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在这个时候,他们至少会接你回去看看。”
卫意望着手里的白花出神一会儿,摇摇头:“舅舅生我的气,不会让我回去的。”
林明心微微皱眉。
自从她离开卫家后,与儿子的联系每年只有寥寥几回。直至他们夫妻二人出事,她四处寻人试图联系上卫家,甚至着急跑到K国,却因卫家和埃文斯家上下都乱作一团而无法久留,甚至没来得及参加葬礼就被匆忙“请”回了国,又在回国后没多久,听到卫荣安病逝的消息。
而她的儿子唯一的后代,她的外孙,自那以后也彻底销声匿迹。
各路媒体对夫妻二人的死亡和安晟行的衰落众说纷纭,其中最为确凿的说法是自从卫荣安之子卫霄接手安晟行后,这个庞大的华人连锁集团便开始步步走向衰落,之后卫霄为弥补资金链条欠下巨额外债,甚至有传言说他与一个被警方常年通缉的金融犯罪组织来往甚密,后来发生的惨烈车祸也是因为与组织头目发生了矛盾而被灭口。
但是一切都只能是传言。在糟糕的局面走向下一个分岔口之前,卫霄和他的妻子死了。警方判定二人为意外死亡,没有蓄意谋杀,没有惊天内幕,无论整件事情多么具有戏剧性,多么令人难以置信,都被事实强行画上了一个残酷的句号。
林明心原本以为卫意是被他的妈妈那边的人保护了起来,直到多年后卫意被送到她的身边,林明心才意识到,这个孩子哪里是被保护着。
他分明是被丢弃了。
“舅舅生你的气做什么?”林明心轻声说,“小意,你又没做错什么。”
卫意想了想,说:“舅舅从前就不大喜欢我和爸爸,后来爸爸的公司断了资金链,妈妈花了很大力气帮忙,可还是没办法……那天他们出事的时候,也是一起出门……”
林明心一阵心痛,抚上卫意的手背:“都过去了,不说这些了。”
“没关系。”卫意顿了顿,他握紧了手里的花,又慢慢放松下来,“爷爷也去世了,爸爸留下的这些烂摊子,最后却都落在舅舅身上,而我什么都不会,一点忙也帮不上,他烦我也是正常。”
林明心叹了口气,皱眉道:“那也不至于连家都不让你回……”
高悬墙上的彩色玻璃花窗透进温暖清浅的阳光,教堂内静谧安宁,细微尘埃在窗下静静悬浮。一缕光线落在卫意手中的花上,将洁白的花瓣照得透明。
“或许是因为,他一看到我就会想起失去的一切,他也觉得心痛。”卫意垂下眼眸,声音低低的,“因为我和他……都没有家了。”
夜幕降临后,陈纪锋回了家。
他复工后连轴转了几天,夏徐来压根没把他当刚刚康复的伤员看待,依旧贯彻压榨方针把他忙了个够呛。陈纪锋打着哈欠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正要往床上一摊,忽然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
琴声。
陈纪锋在有限的居家时期里观察到,每到夜晚的这个时间段里,隔壁必会传来钢琴的声音,定时定点,雷打不动。陈纪锋由此推断出卫意的练琴规划十分固定,而且还很乖——至少不喜欢大晚上跑去外面玩。渐渐的陈纪锋也习惯了晚上在家的时候听着钢琴声休息或工作。
如今忽然没听到琴声,反而浑身不爽利起来。
可能是小孩偶尔想偷懒了。陈纪锋这么想着,掀开被子打算睡觉。
过了一会儿,翻个身。
或者是已经睡觉了也说不定。
总之那么大的人了,总不会出什么差错。
陈纪锋本来已经挺困了,谁知真躺到床上以后反而越来越清醒,心里翻来覆去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放不下这件小事,不过是没听到人弹琴而已。
二十分钟后,陈纪锋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这小子大概就是专门来治自己的。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踢开被子下了床。
陈纪锋敲过门以后,等了一会儿,才等到门被打开。
卫意扶着门把手,微微仰着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自从陈纪锋开始上班后,两人有一阵没见面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连手机上的联系都几乎没有。
“哥哥。”卫意叫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点哑。
陈纪锋皱起眉,发现卫意的脸色不大好。他的皮肤白,因此眼眶下那一圈原本浅淡的红痕十分突出。陈纪锋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心中隐隐升起一点不快。
谁把他惹哭了?
“心情不好?”陈纪锋直接开口问。
卫意愣了一下,下意识摇摇头,又顿住,把门再推开了点,小声说:“哥哥先进来吧。”
他进厨房泡了两杯柠檬水端出来,和陈纪锋一人一边坐在沙发上,隔着一个沙发垫的距离。卫意问:“哥哥,你来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事。”陈纪锋舒舒服服靠在沙发枕头上,随口道:“咱哥俩好久没见了,想你了不行?”
“是,是吗。”卫意有些紧张地喝下一小口柠檬水,喉咙动了动,说:“我也很想你,哥哥。”
陈纪锋的身形微微一僵。他在卫意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个懊恼的表情,心想陈纪锋你怎么就这么不记事,平时说话不着调到处撩拨就算了,眼前这小孩显然不经撩,万一多说两句就把他那些屁话当了真,自己可真没地方解释去。
“也没有,就是闲着没事和邻居串串门,交流交流感情。”陈纪锋坐直身体,让自己看上去稍微正经一些,“平时这会儿都在练琴,怎么今天没练了?”
卫意听了,转头看着陈纪锋,眼睛在灯下倒映出微微的暖光,说:“你怎么像我外婆一样,我一没按时练琴,就催我不要松懈。”
“我可没催你啊,我就随口问问。”
卫意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他捧着水杯屈膝坐在沙发上,头微微低着,宽松的衣领鼓开,露出一点后颈和肩膀的线条。
安静一阵,卫意忽然说:“今天是爸爸妈妈的忌日。”
他想起什么,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朵布艺白花吊饰,布花用纯棉布和棉线勾成,拿一细金绳挂起,看上去十分可爱。
“我和奶奶去教堂,义工送给我的。”卫意摊开手掌,给陈纪锋看手里的花。
陈纪锋拨了拨那朵布艺花,“挺好看的。你信基督?”
“我不信教,奶奶信,所以她想去教堂纪念,我就陪他去了。”卫意收拢手指,“其实我没有那么多仪式感,反正也回不去,见不到爸爸妈妈的墓,在哪里想他们也都一样。”
陈纪锋斟酌着问:“为什么回不去?”
卫意皱眉想了想,实在不知道如何与他解释其中复杂缘由,只好说:“家里的……原因。”
二人沉默半晌,陈纪锋低声说:“所以心情不好,是吗?”
卫意模糊应了一声。
陈纪锋看着卫意的脸,身体前倾,稍微靠近他一些,声音里带上一点逗小孩的意味,“还哭啦。”
卫意忙侧过脸,脸上泄露出被察觉情绪的慌张,“没,没哭。”
“好吧。”陈纪锋也不多问,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二话不说便往外走。
卫意慌忙放下水杯:“哥哥,要走了吗。”
“等着。”陈纪锋扔下一句,“我买点东西,马上回。”
二十分钟后,一个袋子扔在卫意面前。
可乐,坚果,薯片,水果干。卫意呆呆看着袋子里的零食,紧接着手上被塞进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一个奇奇怪怪的游戏已经开始。
“这是什么?”卫意一脸懵比地看着平板里的游戏。
“植物大战僵尸,快,先放个向日葵下去收集阳光,看到右边这些僵尸了吗,别让他们到你家去了,不然你的脑子就会被啃掉。”陈纪锋一边拆零食袋子一边急吼吼教卫意怎么玩这个游戏,卫意本来情绪还有些低落,在见到陈纪锋以后已经好了不少,现在又被陈纪锋一催,整个人也莫名著急起来,“放向日葵,然后呢?”
“豌豆射手,射那个僵尸。”
“多放几个向日葵,阳光越多越好。”
“放个土豆在这儿,让它们慢慢啃。”
陈纪锋一边胡乱指挥卫意,一边从水果干袋子里拣出一片芒果干喂到卫意嘴边,“唉,对了,多放几个土豆让它们慢慢啃。来,张嘴。”
卫意张嘴吃下芒果干,动作有些笨拙地在平板上划,“怎么僵尸越来越多了?”
“越往后难度越高呗。尝尝这个盐焗核桃。”
卫意一边要防着僵尸进屋啃他的脑子,一边还要被陈纪锋投食,整个人忙得不可开交,十分头大。
“啊——吃个草莓——”
“唔!”卫意好不容易鼓着腮帮咽下嘴里的东西,躲开陈纪锋的手,“哥哥别捣乱了,我的射手都被吃掉了!”
“再种一个不就行了,来来来……”
“不不,不吃了,唉,这个僵尸它进去了——”
随着游戏里传来一声嚎叫和脑子被吃掉的声音,在陈纪锋锲而不舍的干扰下,卫意终于输了游戏。
“你……”卫意放下平板,没什么气势地瞪着陈纪锋:“……怎么这样。”
“我怎么样。”陈纪锋好整以暇往嘴里丢进一颗坚果,得意地冲卫意一眨眼:“现在还不高兴吗?”
两人默然对视一阵,卫意终于绷不住,败下阵来,“——没有不高兴了。”
陈纪锋也笑起来:“这不就行了吗。”
卫意失去全身力气一般倒在沙发上,手臂挡着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容,嘟囔一声:“哥哥——”
“唉。”陈纪锋随口应一声,“啪”一声开了罐可乐,“你哥在这儿呢。”
卫意半晌没作声,过一会儿从沙发上翻身坐起,他浅色头发有点乱了,脸在温暖的灯光下白到几乎透明,眼眶的红不知何时早散了去。
那双漆黑中带一点绿的眼睛,像永夜里一场梦中的绿色极光,明亮到几乎发烫地望着陈纪锋。
陈纪锋:“这么盯着你哥做什么?”
只看到他目光灼灼,不知道他心脏滚烫。
想追你。
卫意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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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可能就是那种,就算自觉地按着手不去撩,头发丝也会伸出去撩的那种人
你觉得呢,卫意
入夏的第一场暴雨不期而临。
深重夜幕下,天像是被捅破一个窟窿,哗啦哗啦往外漏水。雷声伴随闪电在黑暗中接连不断,整个世界仿佛被暴雨淹没。
又一声轰然雷鸣炸起,卫意吓得一缩脖子,手里的笔都写歪了一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