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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狐媚惑主-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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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段长安城里的佳话,将军夫人和将军感情至深,四年内将军没有纳过一位姬妾,没有去过一次花楼。
  活过了一定的岁数,人就喜欢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看不得小一辈吃自己受过的苦。
  绯钰看不得女子受苦,徐瑾怀亦看不得有情人不成眷属。
  她放下了烟杆,对着徐瑾怀深深一拜,“这么多年,多谢徐老板的照拂。”
  杭州内的花酒生意悉数掌握在徐瑾怀手中,上下有如铁桶一般,几乎没人能从徐瑾怀手里分到一杯羹。
  可十一年前,绯钰一个无权无势的娼。妇却能在柳清塘安然存活下去,开店以来一路畅通无阻,这不只是徐瑾怀睁只眼闭只眼的缘故,少不得在绯钰不知情的地方,徐瑾怀帮她挡下了暗箭。
  “可别急着谢我,”徐瑾怀道,“两个月已过,绯老板要处理的事情应该已经处理完了,我今日可是来带走我的新侍女的。”
  绯钰重新坐正,她道,“徐老板开价吧,多少钱我才能买回硫潋。”
  见她如此镇静,徐瑾怀自胸腔溢出两分笑来,“绯老板果然聪明,知道我醉翁之意在何。”
  她不多话,开门见山,“事发之前我只要伴袖楼的三分利,如今费了我这么大一通周折,我要娘子今后名下所有店铺的三分进项。”
  “我给你八分。”
  徐瑾怀一愣,“绯老板当真?”
  “微薄小店而已,加起来也不及一家栖云楼赚得多。”绯钰摇头,“徐老板不是诚心要我的店,是想送我个人情。”
  她没有依靠,如今算是走了一个李晟,可以后还不知道会是如何。但徐瑾怀不同,她是赫赫有名的大商,丈夫是为国捐躯的翊卫朗将,夫家是浙江的大族,自己的亲姐姐是皇太后的贴身侍女。
  她占绯钰的三分利,目的在于使绯钰的店挂上她徐瑾怀的名号,如此一来,不仅能对外起到震慑作用,更能在日后绯钰遇到麻烦时,名正言顺地帮她一把。
  “可绯老板把八分的利都让给了我,日后恐怕难以再开新店了。”徐瑾怀迟疑道,“据我所知,三座楼里的小丫头们可都是靠绯老板自掏腰包养活的。”以后绯钰再捡新的女孩回来,银钱方面就要紧张了。
  “日后不用了。”绯钰望着她,那双妖冶的桃花眼里流转得皆是温存,像是荷花遇雨,美得温润柔和;亦如拨云见日,美得苦尽甘来。
  “皇帝为表孝心,顺太后之意,在杭州开设了孤独园,专门收养周围的穷苦、孤儿,特命我兼理。”
  她侧头望向了门外,“以后那些丫头也不必躲在我这青。楼里,有正经的地方可以供她们住了。”
  徐瑾怀微愣,继而笑道,“看来桃姬很得太后的欢心。”
  “桃姬过得好么。”绯钰问,“她来我这里不过三个月的时间,我从前都没有好好跟她说过话。”
  “她神似康佑公主,人又机灵嘴甜,我阿姐说太后已经在为她择婿了。”
  绯钰放下心来,“那就好。”
  她说着抱出了一叠账本,“这些是近三年的账,徐老板可以带回去慢慢看,以后每月十五,我会把钱和账一起送去栖云楼。”
  “不必了。”徐瑾怀起身,“我自己的账都看不完,哪有力气再看你的,送钱过来就行了。”
  她微微低头致意,“事已谈完,今日我便告辞了。绯老板,不必送。”
  “我还有一事。”绯钰叫住了她,她仰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徐瑾怀,轻轻开口,“徐老板如此帮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娼。妇而已。”
  徐瑾怀停了下来,她看向绯钰,反问道,“那绯老板如此帮助那些女孩,又是为了什么。”
  见绯钰愣怔,她勾唇而笑,“这世道女人开店不容易,男人不把我们当人看,起码我们自己要把自己当成人来看待。”
  “绯老板之所以相信我不会对伴袖楼袖手旁观,不就是因为视我以仁,如此厚望,我又岂能辜负。”
  她推开门,离开了这座伴袖楼,“我不为什么,只是敬佩你而已。绯老板哪日得了空,来我栖云楼里喝一盅酒罢,日日待在不见光的阁楼里,再好的花儿也会枯萎。”
  “事到如今再劝你不要轻贱自己、告诉你男人里也有好人,你也听不进去。不过就当是我这个老姐姐的建议:多出去走走看看,有助于美容养颜的。”
  徐瑾怀走了,绯钰在屋里坐了半晌,良久后,她踱步至窗边,推开了窗户望下望去,目送徐瑾怀的小船离开。
  月光照在水面上,粼粼得泛白,那艘船驶去往的地方没有月光,可船上人的那一身白底菊纹的长裙有着比月色还温柔的白。
  没有人把她们当成人看,起码她们自己要将自己当做人来看待。
  徐瑾怀和李晟,皆是纵横一方的大商,伴袖楼四楼的秘密李晟能查出来,徐瑾怀也能,甚至在绯钰刚刚收养那些女孩时,她便知晓了。
  然而她和李晟不同,徐瑾怀不仅没有揪住这个机会一举击垮绯钰,反倒暗地里护了她十年。
  与男人来看,徐瑾怀这是妇人之仁,白白的把自己的商业帝国割了一块出去。
  可所谓妇人之仁,终究还是落在了仁字上。
  既是人,如何不仁。她和李晟是不同的,她将绯钰视为人,将这片柳清塘里的女子皆视为人。
  如此胸襟,徐瑾怀的生意得以久凝而不散,即使她不过是个寡妇,可整个杭州没有一个人对她不敬。
  绯钰立在窗前,直到再也看不见那艘小船后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推开房门,她果然瞧见了等在门口的硫潋,硫潋见她出来,有些忐忑地问道,“徐老板都和姐姐说了什么?”
  她知道绯钰不会把自己送出去,可也担心由于自己的原因让绯钰损失过多的资产。
  绯钰看出了她的紧张,那双漆黑的眼眸清澈见底,只有自己的身影,一如这十年。
  她咬着烟,越过了硫潋,轻笑一声,“徐瑾怀说,你沏的茶太甜了。”
  硫潋疑惑了一下,片刻反应过来后,脸上有了绯色的红晕。
  “姐姐…姐姐也觉得太甜了么。”她结结巴巴地问。
  “不,”绯钰回眸,那视线缱绻地落在硫潋身上,“我尝着刚好。”
  天色已晚,伴袖楼要热闹起来了,神女们打开房门,预备着下楼接客。
  在下楼之前,她们听见了走廊尽头传来的木屐声。
  女子执着玄金色的长烟,鬓旁是袅袅的烟丝,她娉婷而来,披着一身如火的璀璨,明艳得仿佛正盛的牡丹,瑰丽得好像一块通透的血玉。
  在看见她的身影后,神女们停下了脚步,退到了一旁,低头恭敬地唤道,“绯钰姐姐。”
  绯钰点了点头,她趴在了三楼的栏杆上往下望去,看着楼下的歌舞酒令,听着四周的嬉笑娇嗔,明明身处烟花之地,可绯钰心中一片安泰祥和。
  目光微移,她看见了守在自己身后的硫潋。
  桃花眼一弯,女子的眼中浮现出了潋滟的暖光来,硫潋便意会了绯钰的意思。她上前两步,扶着绯钰的腰肢,吻上了女子的朱唇。
  今年、明年、往后的每一年,伴袖楼都会岁岁如今。只要绯钰还在,这座楼就能永远地热闹下去。
  她们有她们自己的月亮。
  ——
  《狐媚惑主》故事三·完


第四卷 白·绿 
第75章 
  仲月时分,北京城落了光景四年的第一场雪,整整两日,雪落的声音都未曾停过。灰暗的阴云之下,紫禁城城中各宫苑上的琉璃瓦失去了光辉,连十跑兽都显得无精打采,少了威仪。
  “薛嫔娘娘吉祥。”
  “贵妃呢,我要见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正在午睡,娘娘晚些再来吧。”
  “再晚人都要进宫来了,还睡什么!”
  六宫一隅响起了些许争执,风雪一过,这吵闹被湮没得一干二净。
  没有人敢在玉和宫放肆,哪怕是再急的风雪掠过这儿时也要停一停。如今天这样的闹事者,是光景帝继位以来的头一位。
  婢女拦不住人,薛嫔一把推开了挡在身前的丫鬟,提着裙子进入了永华殿的大门。
  门外大雪纷纷,门内宛如暖春。铜制的银丝炭盆摆在了中央和四角,寝殿内难存一丝寒冷。门帘掀开,外面的冷风本想要钻进屋里,可窥见了屋中的融融暖意,便打了个转儿,离开了。
  冬日室内不熏香,但永华殿里馨香扑鼻,眼下是菊花的盛季,御花坊抱了最新的菊来,将永华殿装点得花团锦簇。
  不止菊花,凡宫中的好物,永华殿总是得头一份。
  月门上的珠帘原是羊脂玉制的,入冬以来,因为主人叹息冬的苍白而被取下,换成了如今火红的玛瑙,每一颗珠子都有龙眼大小,握在手中,颗颗饱满浑。圆。
  珠帘之后,玉床之上,永华殿的主人、光景帝的汪贵妃正在小憩。薛嫔进来时,贵妃身边的木槿愣了下,没想到竟然有人敢擅闯贵妃的寝殿。
  她快步上前,压低了声音道,“薛嫔娘娘,贵妃娘娘正在休息,有天大的事您都等一等。”
  “我……”薛嫔扯着帕子,想要上前又有所顾忌,她头上的步摇烦躁地一甩,只得问道,“那娘娘什么时候起?”
  “已经起了。”
  远处的玉床上传来一声微哑的女音,带着还未睡醒的沙哑,床头的金铃动了动,木槿连忙反身,回到了床前伺候。
  见贵妃已醒,薛嫔大喜过望,她迈步上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娘娘,”她松了口气,“娘娘您可总算醒了,外面都闹翻了。”
  床帘拉开,玉床里绛紫的云被往下落了几分,贵妃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未上妆,眼睛也是惺忪的。可当那双眼睛掀开,像是枝头含苞的腊梅抖落了初雪,开得让人惊叹。
  女子的右手从被子里伸出,手掌似云,柔软细腻;五指根根如玉,指甲若荷花花尖,修剪得宜,泛着淡淡的粉红。
  她醒得不舒服,木槿扶着贵妃下床时,贵妃浑身散发着蚕丝被里的暖意,她走了两步就抬起手困倦得打了个哈欠。女子行走之间,并不似寻常守规矩的妃子那般一板一眼,仿佛步步踩在了棉上,每走一步都透着一股软绵绵的娇气。
  不止众人觉得如此,光景帝更是觉得如此。汪贵妃还在太子府做侧福晋时,皇帝就心疼贵妃的一双玉足,命绣房给贵妃制鞋,鞋底要比起寻常的鞋多垫几层软布。
  木槿扶着贵妃坐到了梳妆镜前梳妆,待贵妃落座,从镜子里看见身后的薛嫔后,她又打了个哈欠,接着才懒懒地发问,“出什么事了。”
  薛嫔挨到了贵妃身旁,焦急道,“娘娘,皇上要回宫了。”
  “还有两个月就是除夕,是该回宫了。”贵妃低了低头,让木槿帮她梳发。
  “皇上还带回了个姑娘。”
  “江南多得是妙人儿,皇上去了那么久,带回个姑娘有什么奇怪的。”贵妃偏头躲开了木槿手上的梳子,“疼。”
  “带回个姑娘是不奇稀奇,但娘娘可曾听闻,有平民女子刚一进宫就被封为四妃的?”
  木槿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她惊讶地看向薛嫔,“平民女子刚一进宫就被封为四妃?天下岂有这般荒谬的事情,就算是正黄旗的姑娘进来通常也就是个贵人,开朝以来唯有仁禧王太后当年因为父亲救驾丧命而被封了嫔位,哪有进宫就是四妃的道理?”
  “可不是,”薛嫔看向了妆台前的贵妃,“才刚一进宫就是四妃了,再往上半步可就是娘娘……”她止住了声音,不敢往下讲去,转而道,“太后、朝臣们都傻了眼了,这时候翰林院的那些翰林们正在写文章,准备等皇上回宫后上谏,汪尚书此时怕是也忧心忡忡,记挂娘娘呢。”
  汪贵妃低头给自己戴护甲,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你说的对。”
  薛嫔一喜,俯下身来,“娘娘有什么主意?”
  “木槿,”汪贵妃抬首,“你传信给父亲,叫他稍安勿躁,别跟翰林院那群蠢货搅在一起。真龙天子封个妃,底下的虾兵蟹将还要叽叽喳喳的,我瞧着都觉得心里窝火。”
  薛嫔愣了,“娘娘,您不着急?”
  “急什么?”汪贵妃目光微移,那双风流多情的凤眸睨向了薛嫔,她笑了声,食指点着下唇,沾了点口脂。“又不是我新得佳人,我急什么,等来世我带了把儿,再急不迟呀。”
  “娘娘!”薛嫔红着脸低呼,“您说的这叫什么话。”尊为贵妃,她倒真不害臊。
  汪贵妃回正了头,她凑在镜子前,揪着自己的鬓发摆弄,一边道,“咱们的皇上不是荒。淫无度的昏君,前朝的大臣们欺负他根基不稳,处处都像掣皇上的肘。皇上的日子不好过,每一步都踩在刀尖尖儿上,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如此谨慎的陛下却做出了这样荒诞的怪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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