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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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贺铭遥纠缠,这会儿,本该已经办完离婚手续。
就算他不愿,年后她也得去提出诉讼离婚。
她已经努力很久,渐渐地将贺铭遥从她的心里、她的脑子里、还有她整个世界里,一点点地、彻底剥离出去。
一场婚姻失败,还可以自愈。
但如果扯上孩子,血脉相连,又时时刻刻提醒着这段过去,那就得一辈子纠缠不清了。
不可以。
不能为他生孩子。
好不容易从深渊里爬出来,不能再被推进另一个深渊。
更何况,若是真在怀孕期间,诉讼离婚可能也会因此受阻。
奚苒垂下眸子,深思着、理智分析。
水龙头缓缓地流出水来,声响清澈柔软,让人慢慢平静下来。
她占据厕所太久。
门外,其他乘客试探性地敲了下门。
奚苒赶紧擦干手,低头拉开门,朝着外面排队的乘客轻声道歉。紧接着,头也不回、落荒而逃,回到自己位置。
……
几个小时车程,因为这场意外,变得尤为漫长。
奚苒也没心思睡觉了,一想到目前状况,颇有些坐立难安。
但怕打扰邻座,只好憋着不动。
煎熬许久。
广播终于报站。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乘坐……高速动车组列车,列车前方到站,沧平南……”
奚苒整个人浑浑噩噩,起身,抬起手臂,自己把行李箱拿下来。车还要十来分钟才到站,但人已经实在坐不住了,便先一步走到车门处,背脊斜靠在门上。
窗外,漆黑景色飞驰而过。
她眼神落在虚空中,模样略有些呆愣。
这个年,看来是轻松不起来了。
奚苒做事本就有计划性,这时候,一味地沮丧紧张,并非她做人风格。
首先,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无论是贺铭遥、还是她父母,都会对目前现状产生不可逆转的重大影响。
她要先确定,到底有没有怀孕。
自己固然可以买试纸验,但没这方面经验、总归不太放心,还是去医院检查更好。
江城是贺家地盘,贺铭遥能轻轻松松查到她找了哪家律所,要想查到她去过什么医院,应该也非常容易,不能冒这个风险。最好,就是过年这几天,在沧平找家私人诊所查一查。
沧平这边是小地方,私人医院管得不严,给钱就能解决。
要是真怀了……
奚苒咬着嘴唇,垂下眸子,内心踟蹰。
不可能留下。
要永远离开贺铭遥,就绝对不能留下这孩子。
她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在完全不受祝福的情况下,来到这世界。
对孩子来说,这样太不公平。
再加上,离开贺家后,奚苒工作才刚走上正轨,光线这边工作强度高、工资也只能说还算可以,算不上很省吃俭用钱够不够花了,去上班时,难道将婴儿丢在家里吗?请月嫂、请保姆,这些对奚苒来说,都是天方夜谭了。
只能打掉。
没有办法。
……
高铁在沧平南站,靠站,停车。
奚苒没再多想,拖着行李箱,第一个下车,率先踏入夜色里。穿过露天站台,再坐电梯下楼,从出口刷票、出站。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但出站大厅还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奚苒在墙边驻足,摸出手机,看到有个奚父未接来电,立马回拨过去。
“嘟——嘟——”
响了两声。
那头飞快地接起来。
“苒苒?到了吗?”
奚苒脸上浮出笑意,开口道:“嗯,已经出站了,在南1这边。”
奚父:“好,你等等。”
电话没有挂断。
奚苒默默握着手机。
等了一分多钟,她随意地抬起眸子。
入目处,奚父正快步向她走近。
奚苒蓦地就弯了唇角,三两步迈过去,喊了一声:“爸!”
父女俩已经一年没有见过面,哪怕家里重男轻女,到底也是自己亲女儿,总归还是想念。
只是奚父生性敦厚老实,又有点沉默寡言、不擅表达,奚苒也怕大庭广众太尴尬,并没有来个拥抱什么,只互相上下打量许久。
奚父淡淡开口:“瘦了。”
说着,拍了拍她肩膀,接过她手中行李箱。
“回家吧。”
“好。”
两人并肩离开。
从高铁站开车回家,还需一段路。
这会儿,已经深更半夜。
除了站点附近有来往车辆,再往城里开一段,路上就安静畅通了。
沧平的冬夜,和江城截然相反。
没那么刺骨湿冷。
也没什么灯红酒绿。
奚苒默默地望着窗外,联想到,自己去年回来过年时,也走了这条路。
只是那会儿,她沉溺于不和谐婚姻中,心心念念、难以自拔。
此刻,心境已经大不相同。
车厢里安静了许久。
奚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和小贺,是已经离婚了吗?”
早就猜到会问这个,奚苒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低声说:“没有,协议书签了,但离婚证还没拿。过完年我回去会走法律程序。”
奚父愣了一下。
对于老一辈人来说,听到“法律程序”这几个字,就会心生想法。他们总觉得沾上官司,不是什么好事,说出去也不好听。哪怕是作为起诉方,也应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苒苒,你要打官司吗?”
“嗯。”
奚父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为什么呢?你已经不是很喜欢小贺的吗?他做什么坏事了吗?”
结婚时,奚父奚母怕被人说卖女儿,其实也是犹豫了很久。
但架不住那会儿奚苒太爱贺铭遥,看起来欢欢喜喜心甘情愿。
做家长的,见她如此,也只能答应下来。
这才三年呢。
奚父是男人,比起奚母,自然会想多一些,“你被欺负了吗?告诉爸爸。”
奚苒啼笑皆非。
“没有这回事。贺铭遥什么人啊,他做不出那么没品的事。”
就算他真要出轨、移情别恋,也不会瞒着她。
她算什么呀,本就是高攀,哪值得贺铭遥东躲西藏。
“……就是上次电话里说的那样啊,没什么隐情。哎呀,你们不用管我,我会处理好的。”
奚父碎碎念道:“那也不能打官司啊……说出去多不好听,以后找对象,人家一打听,都要怕你了……”
奚苒深知,这是观念差距,说再多也没有用。
只得东拉西扯地敷衍了一番。
好在,没过多久。
车一转弯,驶进小区停车场。
到家了。
时逢寒假,奚苒弟弟也在家,人还醒着,坐在客厅,一边打手游,一边等他们回来。
奚苒给家里人都带了礼物,各自分掉,再劝弟弟回房睡觉。
小孩子一走,奚母将阳春面端出来给她,人坐到旁边,急急追问了她离婚的事。
奚苒只得再敷衍一遍。
心里还在担忧,这面味,会不会又勾出什么身体反应来。
到时候可就瞒不住了。
还好,相安无事。
吃过夜宵,洗漱完,奚苒躺到自己房间小床上,心中百转千回,但架不住身体劳累,还是很快沉睡下去。
……
次日,大大。
奚苒睡到中午十一点。
奚父奚母都在厨房忙碌,整大饭。
奚苒洗了脸,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走到客厅。
尚未来得及说话。
门铃响起。
奚母回过身,见到奚苒就在客厅,喊她:“开门呀,傻站着做什么。”
奚苒“哦”了一声,踩着拖鞋,往门边挪了几步,随口问道:“是谁啊?今天有人要来家里吃饭吗?”
“没有啊……可能是你弟弟跑出去买零食了。”
奚苒点点头。
伸手,拉开门。
“……”
门外。
贺铭遥站姿笔挺,风尘仆仆。
手上拎着大包小包,表情平静地看着她。
奚苒脸色变了几变,倏地回头,见奚父奚母都没有看向这边,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贺铭遥截断她话头:“我来爸妈家过年。”
“……”
这是贺铭遥第一次管奚父奚母叫爸妈。
第32章 32
这大过年; 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奚苒简直要被他这神来一笔吓坏了。
贺铭遥却恍若未觉; 慢条斯理地问道:“不打算请我进去吗?”
奚苒:“……不方便,你赶紧回去吧。”
她一扬手; 打算直接把门关上。
然而,贺铭遥明明两只手都拿了东西; 反应速度却极快; 手肘抵住了门,力气非常大; 让她再没法继续关。
奚苒急了,低声吼他:“贺铭遥!”
这会儿要是让他进来; 那可不得出大事。
到时候; 万一贺铭遥花言巧语、巧言令色一番,非得把她老实质朴的爸妈给忽悠过去。
贺铭遥人高马大,力气岂是奚苒可以比拟。
任凭她坳着手腕怎么用力,那房门依旧保持一个半开斜角、纹丝不动。
僵持间。
奚苒弟弟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
抬眼,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画面有些诡异,他愣了愣,试探地出声道:“姐?这是……”
弟弟站得这角度有些偏; 正巧看不清外面人长相,只能影影绰绰地、依稀看到是个高个男人。
闻声; 奚苒一惊; “唰”一下地扭过头。
手臂无意识松了松; 那门就被力的惯性给顶开了。
“……姐夫?”
弟弟诧异。
只听贺铭遥四平八稳地应了一声:“嗯。”
奚苒:“……”
事实上; 奚苒弟弟并没有见过贺铭遥真人。
奚苒他们结婚结得急,那会儿弟弟初三,在封闭式管理学校里冲刺,只有奚父奚母去了江城。后来弟弟上了高中,逐渐懂事,偷听到父母私下议论,也知道他姐姐高攀上了门楣显赫的富贵人家,他们家身份够不上人家,平白无事,就不要去攀关系,免得让姐姐不好做人。
弟弟消了去江城找奚苒的念头。
只在奚苒手机照片、还有一些财经新闻中,隔着屏幕,欣赏了贺铭遥风姿卓越模样。
谁也没想到,会这般乍然相见。
也得亏贺铭遥模样俊俏、万里挑一,气质又矜贵过人,并非“照骗”。
弟弟只反应一下,就认出人来了。
这一声惊呼,虽不大声,却成功将奚父从厨房吸引出来。
“……”
俩人四目相对。
贺铭遥同这普通居民区公房,略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人长得好看,想要平易近人,也可以轻松做到。
他平静地笑了一下,稳稳开口:“爸,好久不见。抱歉,我来得有些晚。”
……
沧平房价便宜,和江城比不了。
奚苒家,虽然没有大平层那么奢华夸张,但房间面积也不算窄小,生活足矣。
只是多进来一个贺铭遥,竟然让所有人都平白觉得,空间开始拥挤起来,似乎手脚都有些无处安放。
唯独始作俑者恍若未觉。
他安静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握着玻璃杯,偶尔举起,轻抿一口。
手指骨节修长、姿态大方,完全就像在自己家一般。
贺铭遥带来很多礼物,几乎可以说是想得面面俱到,各种包装袋,三三两两地堆在鞋柜边,将走道都挡了一大半。
奚苒看了,很是觉得有些碍眼,脑袋里翻江倒海、混沌一片。
恨不得立刻起身,将大包小包都丢出去。
只是她爸妈都在,弟弟也好奇地坐在旁边,她连个表情都不敢变。
临近中午。
奚家大饭菜品都还是半成品,堆在厨房,无人问津。
煤气已经熄了许久。
所有人、包括贺铭遥在内,齐聚在奚家客厅中,大眼瞪小眼。
奚父奚母都知道奚苒提离婚这件事。
贺铭遥三年没来过,这时候突然登门拜访,哪怕说是为了拜年,也显得有些刻意,让人摸不着头绪。
气氛僵硬。
奚苒默不作声。
倒是奚母憋不住,率先开口:“弟弟,你先回房间去玩会儿游戏,午饭要晚点吃。”
奚苒弟弟眼神在贺铭遥身上转了一圈。
“哦。”
他乖乖起身,离开。
房门被人轻轻阖上。
奚母这才扭头,望向贺铭遥,磕磕绊绊地用普通话问道:“小贺啊,你这趟过来,怎么也没有先跟苒苒说一声啦?我们菜也没准备什么,怕你吃不惯呐。”
虽然普通话有些不标准,但沧平这儿方言也挺好听,夹杂在一起,很有些吴侬软语味道,不会让人觉得难受。
奚苒平日讲话时,也有这般温柔感觉。
原来是遗传。
贺铭遥不着边际地走了下神。
很快,他开口道:“没关系的,随便就好。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