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辙-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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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去说话之前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可乐,张嘴都是甜味儿:“张淙没来啊?我白买一盒饭。”
冯老刚卸了吊针,半身瘫在床上,斜眼儿看他:“人还能天天来?不上学啊。”
“行吧。”晏江何坐下,专门把两盒鱼香肉丝饭都打开了,一盒自己捧着吃,一盒放那放味儿,就为恶心冯老。
冯老颤颤悠悠拿过粥,晏江何往粥碗里面扔了个勺子,又挤了点咸菜。
“你出院吧。”晏江何说,侧头吸了一口可乐。
“许主任跟你说了?”冯老看着他。
“嗯。”晏江何边吃边说,“他也跟你说了?”
“这倒没有。”冯老嗔怪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那么缺德?他怎么能亲自告诉我让我等死。”
“……”晏江何一口饭嚼了好几个回合才咽下去,“那你就出吧,但是你住那地方真不行,我给你找个房子?”
听他这么说,冯老立马就不乐意了,晏江何也不知道这老东西从哪弄来的力气,勺子一甩扔进碗里,那淅沥的米汤都给砸了出来,正巧溅上了晏江何的脸:“有病啊,要死的人还祸害一间好房子?”
“……”晏江何默默抽出两张纸巾擦脸,被这么一甩后良心泯灭,觉得这老东西就该住下水道,他开口骂道,“你长点眼行吗?”
“没大没小的东西!”冯老瞪了他一眼。老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让你劝张淙,你劝了吗?”
“劝什么?”晏江何看见冯老用勺子慢慢搅和着粥,搅和得他一点儿胃口都没了,“你别这么搅和,看得我没胃口。”
“没胃口你就出去。”冯老继续搅和,“我让你劝张淙,别给我治了,你劝了吗?我住进来是多此一举,也就是为了让他死心。你倒好,还帮着他给我交钱呢,你以为我躺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晏江何瞅了他一眼,放下筷子,开始干喝可乐。
冯老说话又动气性,几句就累得够呛,现在嗓眼儿那动静活像在扒拉一架塌了皮子的破二胡:“对张淙来说,我是第一个对他好的长辈,你懂我意思吗?他拼命要我来医院,是他害怕,他怕我死。我住院,花他钱折腾他,就是要让他明白,怎么样我都会死。他其实都懂,我就是逼他面对。他得学会游泳,不能一直抓着稻草,多用力都是上不去岸的。”
冯老一口气叹得像是从稀烂的鼓风机里漏出来的:“这人要是想明白道理,就得吃亏,撞了南墙就懂事了。”
晏江何绷着唇角,沉默了好久才出声:“我知道。”
冯老看了他一眼,倒了一大口气儿,又说:“你想教育孩子,你教育你的,你有你那套,我不反对,只要比我这套更有用就行。”
他终于不搅和稀粥了,他放下勺,突然就那么认认真真看向晏江何:“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教你吗?那么多实习生进来,为什么我愿意给你开小灶,知道吗?”
“……”晏江何一口吸干净了可乐,瓶子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把白大褂脱下来摔进了垃圾桶。”冯老笑了,他脸上的皱纹恍惚间似乎舒展开,连带着那一身的病气,好像也抛去了九霄云外。
他缓缓回忆着,琢磨起他一辈子里有趣的光景:“然后你往医院门外走得风风火火,跟踩了风火轮似的,正巧撞上一个冲进来的患者,那患者张嘴就吐了你一身,满头满脸都是。”
晏江何表情复杂:“……我吃着饭呢,你能不说吗?”
冯老把他说话当作耳旁风,继续道:“你当场就骂了娘,但还是扶着那个患者没撒手。后来我还专门回去看了一眼那个垃圾桶,里面扔的白大褂没有了,我一直没问你,是你捡走了吧?”
“……”晏江何瞪着他,“喝粥都堵不上你的嘴。”
冯老低声笑笑:“那当然是堵不上。”
冯老脖子上的皮肤在晏江何眼里像极了块什么皲裂的破抹布,拿用来擦地都会嫌弃,只配扔火里烧灰。
他因病瘦得同一根挺直纤细的棍子,这脖颈撑得又高又细,好像很容易嘎嘣一下断了,却不容易轰隆一下倒了。
冯老说:“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对我脾气,肯定会是个好医生。后来知道你是晏涛的儿子,我就更确定了。品行和天分,你都占,我不教你,那是天理难容。”
“老头儿,闭嘴吧。”晏江何叹了口气。
“张淙也是个好孩子。”冯老就是不闭嘴,非得各样他。
晏江何又瞪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又端起鱼香肉丝饭扒拉了一口,嚼两下吞进肚子,才轻声再道了一遍:“我知道。”
晏江何脑子一晃荡,又问了一句:“你知道张汉马是谁吗?”
“张汉马?”冯老愣了愣,“那是张淙他爸。你见着了?”
晏江何挑了下眉梢,心道果然不出所料。他没回答冯老,倒是说:“出院的事,张淙那边我去说,你甭操心了。”
他说完就把空了的可乐瓶反手扫进了垃圾桶,又捧着自己的午饭准备走人:“我去厕所吃,搁你眼前吃饭太倒胃口。”
冯老顿时乐了,他看着晏江何的背影,又瞅了眼在他面前冒香味的另一盒鱼香肉丝,笑呵呵地谇了一句:“都是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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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诸事繁杂,更新迟缓,大家见谅~么么哒~
第23章 遭了报应
晏江何自然没有跟说的那样拿着饭去厕所吃,他去了医院的食堂。
医院的伙食尽管不差,但可能是为了关爱广大患者,相对寡淡。按照晏江何那被周平楠喂叼了的味蕾咂磨,那是半个鸟都淡不出来,真算不上友好。
可能诸多同僚都有同感,食堂里人不怎么多,还有一小部分跟晏江何一样是捧着饭盒进来的。
“小晏来啦。”赵主任先看见了他,抬手就招呼他过去。
晏江何点点头,也就冲着那桌坐了。
方桌,不大不小,围了一小圈儿人。除了赵主任,方主任竟然也在。还有几个跟他差不多,或是年纪再小一些的年轻大夫,以及几个小护士。
晏江何屁股刚挨凳子,就听赵主任又说:“我听说冯老要出院了?”
“嗯。”晏江何叨了口饭,“这事儿全院都知道了吧。”
赵主任叹了口气,发表了一句半截儿感慨:“这人啊……”
“吃饭呢,别说这些不开心的。”方主任朝晏江何笑笑,“你上次跟我说你那个弟弟,胃怎么样了?”
“嗯?”晏江何愣了愣,想起来了,方主任说的是张淙。
他脑子里晃出自己把药扔进张淙书包的时候,张淙那张吃了粪土一样的脸,登时就觉得太过好笑,于是他没控制住,毫不客气地乐了出来:“可好着呢,两盒胃药收拾成了鸡崽子。方主任,谢了啊。”
“……”方主任无奈了两秒,默默往嘴里塞了块白豆腐,“没事儿就好。”
晏江何笑得肩膀直抖擞。
“哎呀,我说各位帅哥大夫,你们行不行啊,好不容易吃饭呢,净聊的病人,病情!工作狂啊?平时还不够忙啊?”一边的一个小护士看不下去了。
“就是就是。”有别的年轻医生回应,“不能说点儿八卦吗?”
“哎!要说八卦我有一个!”小护士立马来劲儿了,“你们知道吗?听说咱们市抓了个血贩子!”
“血贩子?”有人惊讶了,“这年头还有血贩子呢?中华人民共和国献血法都出了多少年了?还卖血呢?”
“瞧你这话说的,这年头什么没有啊!据说就前两天的事儿,不知道上没上新闻。我跟你说,这血贩子还挺精细呢,还弄了个小诊所当买卖点,隐蔽的特别好。据说是专门忽悠那种外地来的,还有未成年的小孩!听说还在咱们医院门口蹲过点儿呢!”
“来咱们医院蹲点儿?疯了吧?”有人感慨。
“哎,医院穷人多啊,治病多烧钱?那么多交不起医药费的,乡下来的啊什么的,又不懂那些。”
“那是怎么被抓的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呗……”
“……”
晏江何看了眼时间,午休时间过得飞快,他着急回去补个眠,手上嘴上来回捯饬,也就能把这八卦当下饭咸菜听,并不甚在意,甚至都没功夫感慨。
放学这阵儿张淙上演了一趟狂奔,就为了躲王老师。他实在是应付不来王老师这样的。长的娇小,又有一颗春水那般的心,成日琢磨着怎么温暖苍生,追他尾巴骨嘘寒问暖,师德无比深厚。她习惯性摆出一副替他心疼的模样,抬手便能为他构建港湾。
张淙真心吃不下这一套,硬塞进来,那就是逼着他吐血身亡。他这一路跑的跟逃命没有两样,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如他所愿躲开了王老师。
他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冻了小半拉冬天终于冻出了老寒腿,遭了报应。一双腿软得厉害,刚跑的时候,有几步好悬没栽地上。
张淙躺在操场边儿上,脑袋顶上有个秃头大树不停漏风,什么寒凉都遮不住。
他喘着气儿,呼吸道里似乎塞着颗粒一般,拉了肉生疼,全身上下没什么力气,这会儿像极了一个瘫痪。
“你怎么躺地上了?”汤福星推着自行车在他跟前停下了。
这两天雪早化没了,路特别好走,风也不太大,他就骑车上下学。学校的车棚在操场后面,他应该是刚取上车,路过看见了张淙。
之前的防滑手套到底是丢了一只,汤福星又新买了一双纯黑的。
张淙听见他的声音,支愣起眼皮,一个睁眼的动作基本快把他累死。他没说话,又躺了一会儿,慢慢坐了起来。
放学这会儿操场可热闹,有男生打篮球,踢足球,还有一群小姑娘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甚至蹲在地上拿颗石头写写画画。张淙不太明白他们怎么就能乐成那样,二傻子似的。
“你怎么了?没事儿吧?”汤福星看他脸色不好,索性搁他跟前蹲了下来。
“没事儿,跑急了。”张淙说。
他这一开口嗓子哑得像极了被砍掉头的老母鸡,听得汤福星立刻就嚎上了:“卧槽你嗓子怎么了?”
“灌风。”张淙多一个字都不想说。他从包里拿出水杯,扬头灌了两口水。
这两口下去完全没有起到润喉的作用,倒像是在刀尖上浇了铁水,把喉咙劈得火烧火燎,于是张淙猛地翻了个身,闷着声音一通咳,终于趴在地上把这口水给吐了才舒坦。也不知道这水是反上来的,还是他根本就没咽下去。
“怎么又吐了啊?”汤福星一看便急了,上前抓了一下张淙的胳膊。
张淙用袖子胡乱蹭了一下嘴,张嘴放屁:“呛了。”
“……”汤福星瞪着他那张苍白的脸,登时就想胆大包天一个臭脚丫子碾上去,“呛了?呛了吐成你这样?”
张淙面无表情道:“我呛了就这样。”
“你他妈……”汤福星被他堵死,只能先把他扶起来,“你是不是病了?一天到晚穷得瑟,要不你先跟我回家,我让我妈给你找点儿药。”
说着他就准备抬手摸一下张淙的额头,看看发不发烧,谁知道张淙猛地推了他一下,他猝不及防摔了个屁墩子。
汤福星瞪着他:“你他妈杀猪啊!不会轻点儿?卧槽颠死我了!”
张淙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不远处站在那儿不动,盯着他的刘恩鸣,只低声说:“走。”
汤福星顿了顿,扭头顺着张淙的视线看了过去,又唰得转了回来:“那不是刘恩鸣吗?那孙子干什么一直看这边?”
汤福星突然想起来了:“我靠,他不会发现是你吓唬他的吧?”
要说刘恩鸣那事儿已经过了一个多礼拜了,也没再激起什么浪花来。张淙也是服了黄亮那脑残,还专门给刘恩鸣写了个纸条,写道:“好好做人。”只是没有署名。
不过就刘恩鸣那孙子德行,张淙并不怕他能翻腾出什么浪来,那货怂得只配哭鼻子。
于是张淙就说了:“发现了又怎么样?他有证据吗?再说他就算发现了,又能把我怎么样?”
“……”汤福星沉默了一会儿,只能给张淙竖起大拇指,又撇了撇嘴。
“你赶紧走,烦不烦。”张淙叹了口气,把水杯放回书包里,“快滚。回去晚了你妈抽你。”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汤福星飞快蹦了起来,他走之前还是不放心,又扭脸朝张淙絮叨一番:“你肯定是不舒服,估计是感冒了,你自己弄点药吃,不行去看看,听见没有?”
汤福星:“有药吗?”
张淙突然就想起了晏江何往他包里放的两盒胃药,他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几乎能唱一腔“三花脸”,半晌跟骂一样吐出一个字:“有。”
“真有?”汤福星又找死。
张淙抬头缓缓看着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