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危职业-第8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的前半生就是一部从天堂坠入地狱的写实纪录片,过去越是幸福,当下愈发痛苦。
回忆对于荆牧而言,就是一种酷刑。
——我们都深爱着你。
可深爱我的人都离我而去了啊。
就连陆有时在他身边的时候都没有少吃苦头。他们还是继兄弟时,陆有时就摔坏了手臂,因此小小年纪缝上了三针。
再相遇,他就在运动会上被划伤手背。
后来,甚至在考试前夕被突然掉下来的花瓶砸断了腿。
那飞溅四散的玻璃碎片是荆牧一生的噩梦,只差一点,如果不是陆有时反应迅速,如果不是他往一旁略微让了一点,那只花瓶就不是砸在他的腿上了。
如果连陆有时都……
荆牧不敢想象,如果当年连陆有时都出了什么事,他可能早就疯了。
他无意识地掐住了自己的手腕,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怎么修剪的指甲已经很长了,它们尽数没进了他手腕上的皮肉里。
油皮被刺破,痛感姗姗来迟。
一直静默的陆有时掰开了荆牧的五指,然后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后颈上,荆牧疼得倒抽了一口气。直到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陆有时才松口舔掉了那些血珠。
他咬得很深,可能结了痂以后还会留下痕迹。然后他抬起自己的手臂,在臂弯下处也狠狠地咬上了一口,直到见血才止。
“你干什么?”荆牧听到了那细微的犬齿刺进皮肉里的声音,他猛然睁开双眼抓住了陆有时的手臂。
陆有时抬手反握住他的手掌,反问他:“疼吗?”
“……疼。”
“哥,我们一起疼。”陆有时的话音低沉,“这最后的疼,是我给你的。”
他说:“不要再伤害自己了,我保证我们以后都不会再疼。”
“哥,我们去看医生,好吗?”
后颈上的咬痕开始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那种疼痛似乎是有节奏的,和着呼吸一起,起起伏伏连绵不断,痛楚牵引着荆牧的神经,叫他的思绪重回现实。
荆牧握紧成拳的手颓然松开,他回应道:“好。”
在那之后,荆牧正式开始接受长期的支持性心理治疗。陆有时无论有多忙,每一次面谈他都必然会陪伴在荆牧的身边。
药物辅助必不可少,有些药物会对机体造成一些不可避免的影响。
医生建议他们去开阔一些的,风光好的地方多走走,陆有时便和荆牧缓缓走过了各地的山川湖海。
遇到环境安静,空气清新的好地方就多住上几天。他们就像趁着寒假四处旅行的大学生,没有负担,也不用思考太遥远的未来。
把一切精力都放在了当下的色香味上。
陆有时发现荆牧很喜欢发呆,他们休息的时候,荆牧就会坐在某个地方,可能就是某家山间民宿门口的竹椅,他可以坐在那里发一个下午的呆。
默默地看着眼前景色的时候,他的眼眸会随着山峦起伏缓缓移动,也会下意识地描摹那些渺远的云雾。
这大概是一个美术生的本能。
他很安静,也不是一个有很多表情的人,他——并不常笑。
这是现在的,最真实的荆牧。
许多次面谈,许多次旅行之后。荆牧终于愿意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向陆有时合盘托出了,他甚至偶尔会和陆有时讲一些以前的事情。
他终于放下了近乎本能地自我忍耐,学会将那些无法消化的情绪交付给陆有时。
那是二月底的一天,他们两人去了南方的一座高山,山上有一间以温泉见长的民宿。每个房间都配有独立的露天浴场,浴场的方向可以看见夕阳落下。
借泉水温一杯清酒,坐看夕阳西下,是这里最受欢迎的消遣。
那个时候荆牧已经停药了,于是陆有时也为他斟上了酒,清酒度数不高,可荆牧许久没有碰过酒精,竟是很快就醉了,没喝几杯便斜斜歪倒在了陆有时的肩头。
他倚着陆有时,静默地看着太阳落下。
当夕阳彻底隐没在山的那一头时,他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泪水跌入温泉,荡开细小的涟漪,又被蒸成了轻柔的雾。
他说:“小时,我想女神大人了。”
大概是温泉里氤氲的水汽太过宜人,也可能因为夕阳西下是人类永远共情的怅然,那干涸多年的泪腺终于是枯木逢了春。
陆有时侧首亲吻着荆牧的鬓角,“我也想她了。”他说,“等春天到了,我们就去看看咱妈吧。”
怀里的人无声颔首。
陆有时搂紧了他,他们相互依偎看着远方的天空。
有人说:“你看,星星升起来了。”
缺了一角的月亮也随之缓缓爬上了半空。
十六年的光阴于此缩地成寸,陆有时知道自己终于重新牵起了荆牧的手,将那个迷失在09年冬日里的男孩带出了名为过去的迷宫,他们将一同走向下一轮的季节更迭。
你看——冬日漫长,但最终也会过去。
第106章 番外三 来信
孩子的出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
陆有时和荆牧原是打算在三月五日,也就是荆牧生日那天回临县看看的,不过一个意外的电话,让他们提前了一周回到这个地方。
有人把快递寄到了临县别墅,只是那里没有人,快递员只好根据邮件上的号码,拨通了陆有时的电话。
那天,他们上午回到了临县,中午刚过,快递员就把东西送来了。
“不好意思,前两天人不在家,麻烦您多跑一趟了。”陆有时接过包裹,朝送货的小伙子道了谢。
那人摆了摆手:“没事,给您送到就行了。”
“谢谢。”
荆牧正在院子里打理那些花草,春天快来了,一些动作快的杂草已经开始冒了头,得趁现在先除一波草才行。
他手上的动作未停,朝陆有时问道:“小时,是什么东西?”
那是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快递单上没有写具体的品名。陆有时仔细看了看,微微睁大了双眼:“哥,这是久久寄来的。”
“久久?”荆牧放下了手中的花铲,心里有某些预感,“拆开来看看吧。”
里头是一只颇具少女心的礼物盒,打开盒盖后,柔软的缓冲纸屑上躺着一只巴掌大小的玻璃瓶,瓶子的旁边躺着一封信。
荆牧拿起那封信,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尝试了好多次才勉强完整地拆开了信封。
纸面上的笔迹隽秀圆润,几乎有些憨态可掬的意思。
——哥
有没有很想我?嘿嘿,好久不见啦,我也很想你。不过,虽然你现在看不见我了,但我应该正在某个地方守着你吧。
没错,我确实有那么一点放心不下,有点不放心你。
可惜我以前没什么机会可以表达对你的关心,这么想想确实有点遗憾。
哥,你还记得来我们家的第一天吗?爸爸对我说以后我就有哥哥了,那天我真的特别特别地高兴。那时候和我一个病房的小病友,她就有一个哥哥,她哥哥会经常来看她给她带好玩的,给她读画本,陪她玩游戏,我总是特别羡慕。
只是,弟弟妹妹还好说,哥哥姐姐的存在却是一出生就已经定好了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就算再羡慕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每天祈祷时光倒流对吧。
所以哥哥,你的出现就是我生命里一场求之不得的奇迹。
我这辈子最感谢的就是十方神明给了我一个哥哥。哥,你对我而言比任何人都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所以我希望你能平安健康,幸福而自由地过完一生。
嗯?怎么写着写着就好像俗套了?
实不相瞒,其实这封信我打了不下十遍的稿子啦。毕竟是我这辈子写下的最重要的文字,恨不得连一个标点符号,我都想用最好的。
不过这句话,无论写了多少遍,我都找不出更好的修辞了。
哥哥,我希望你能平安健康,幸福而自由地过完一生。
这是我最大的,也是最后一个愿望,可以再帮我实现一次吗?你应该不会介意我的任性吧。
当然我也不是小白眼儿狼啊,给你准备好礼物了的,我们就当是礼物交换好不好。
玻璃瓶里的种子,是我种的那几株茑萝结下的。
这个季节正是播种的时候吧,其实我向神明许了个愿,请她让我成为一株茑萝花,她看我这么可爱就一口答应我啦。
所以哥哥,等茑萝花开的时候,我就来看你了。
花开的时候再见呀——爱你的小橙子(嘿嘿,我把“最爱你的”这个前缀让给小时哥哥啦~)
这封信的篇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长,虽然据执笔者的自述,她打了不下十遍的草稿。
透明的液体落在信纸上,晕开了二三字迹。荆牧慌乱地去擦干信纸,泪水却像决了堤一样,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给我吧,哥。”陆有时温柔地从荆牧手里取走了信纸,放进盒子里,他把泣不成声的男人拥进了怀里。
陆有时只是拥抱着,偶尔轻轻拍抚荆牧的后背,他的无声静默让怀里的人终于可以毫无负担地痛哭一场。
他的视线滑过信纸上的文字,橙橙说,荆牧的出现对她而言是一场求之不得的奇迹。
多么贴切的形容。
陆有时不自觉地露出了温柔的笑。
荆牧对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奇迹呢。
他和那个化作了茑萝花的女孩都希望这份奇迹,能够重获自由。
“眼睛都哭红了。”陆有时擦了擦荆牧眼下的泪水,“喝点水,别待会儿脱水了。”
荆牧接过水杯喝了几口,他的眼睛确实哭得红透了,可神情却已经放松了许多,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陆有时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要不我们今天就去把茑萝种下?”他说着看向窗外的院子。
“嗯,种下吧。”荆牧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那里有早就为茑萝准备好的篱笆,“我来种。”
“有……”
“嗯?”荆牧没听清陆有时说了什么。
陆有时摇摇头,“没什么。”
他想,有时候真有些嫉妒那个小姑娘,她陪在荆牧身边那么久,她那么地了解这个人。
陆有时甚至经常觉得,在荆牧的事情上,那个小姑娘要远比他看得更通透。
那是三月的第一天。
阳光正好,春风化雨。
四天之后的清晨,这里下了一场春雨,小院里弥漫起泥土的气息。荆牧也早早就醒了,不过他没有马上起身,因为陆有时还在睡着。
身后人的呼吸平缓而绵长,带着略微温热的气息。荆牧往后缩了缩,竖起耳朵听着这呼吸声,心也随着那温柔的节奏感到了安宁。
雨停的时候,陆有时也醒了,他一睁眼便看到了荆牧的后脖颈。荆牧的头发有些长了,脖颈被遮住了大半,露出来的那一小部分上正好有一圈鲜明的咬痕。
陆有时抬手,顺着那齿痕缓缓摩挲了一圈,荆牧被他这突然的触碰弄得一个激灵,颤抖了一下。
陆有时:“醒了?”
“嗯。”
“这些疤怕是消不了了,”那些结痂愈合的地方有微小的凸起,“你皮肤这么白,留了疤还挺显眼的。”
“没事。”荆牧捉住了他的那只手,让他不要再继续摩挲了。
陆有时乖乖收回了爪子,却是低下头吻了上去,他在细碎的吻中说:“还好当时我咬的位置低,只要不是睡衣这种太宽松的,一般的T恤衬衣也都遮得住。”
“大早上就这么腻歪。”荆牧翻身过来面对着陆有时,“别亲了,醒了就起来吧。”
“哥,给个早安吻吧。”陆有时满眼闪着小星星,一脸期冀地看着他。
荆牧抿着唇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有些无奈地松下了肩膀,在他唇角小啄了一口。笑着说:“我先起了,你也起来吧。”
“好~”
陆有时没有跟着荆牧去洗漱,他先拿起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
“哥,我们上午就去吗?”陆有时看到荆牧在客厅里整理花束。
窗外的春阳正好,荆牧回道:“嗯,就去吧。你看这样扎怎么样?”他把手里的花束抬起来给陆有时看。
陆有时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然后给他竖了个大大的拇指:“超级好看!不愧是我哥。”
“你……”荆牧失笑,“我就不该问你。”
“怎么不该问我呀。”
“你什么时候给出过建设性的意见了?”荆牧把花束又稍微调整了一下,然后才扎了起来。
大狮子委屈地瘪了瘪嘴:“好吧。”
墓地被清晨的雨洗刷得纤尘不染,荆牧在墓前放下花束,然后把他父母的墓碑都擦了干净。
“爸妈,我和小时来看你们了。”他半跪在碑前说,“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你们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如果你们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估计也操心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