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上的故事-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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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
而身在兹南西区的胡冰从进院开始,便活在一种极度的紧张压抑之中。身上的伤好以后,就开始照顾复健的母亲,正好又赶上拆迁,不得不回到乡下爷爷奶奶家的老房子暂时住着。
胡父需要看着店赚钱,毕竟家里开销那么大,胡冰只得自己撑着体面每天迎来送往接待来看视的人,他没有时间去感怀伤己,也没有时间去思考人生,至于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更没有心情去探讨分析。
他不敢见张焱,怕好不容易说出的话会变成一张废纸,因为他无力去反抗自己的家庭更无法背弃年迈的父母。他在“唾沫星子”的重重加固之下,在面前难以逾越的困难之下,终于再次变成了一个乖顺的好孩子。
只是不爱笑了……车翔大老远跑到乡下来探望胡妈妈的时候,差点没敢认他。
车翔带着老婆孩子推开木板门的时候,胡妈妈正扶着墙练习走路,门前的横梁上挂着锻炼手臂的器材,乍一看像是上吊的白绫,车翔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冰子——”
胡冰正光着膀子在搭的棚子下烧火做饭,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塞了几根柴火走出来。
车翔向胡妈妈问好,又问候了几句身体的情况,胡妈妈说话不多,他也就没什么可以接话的。
胡冰走出来后把轮椅推过来让胡妈妈坐下,车翔一岁的儿子见到他立马吓得后退了一步,因为还不太会走路于是一个屁股蹲儿坐在了地上,顿时哇哇大哭。
胡冰不会哄孩子,也没有哄孩子的心情。不过在场的两个女人可能是因为受天生的母爱影响,立马把他抱起来开始逗着他哄他。
此情此景,车翔的脸都要僵了,他把胡冰拽出来单独说话,留着老婆孩子陪着胡妈妈。
出来以后,两个人坐在门前的石头上,车翔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挑出一只递给胡冰,胡冰看着烟犹豫了一会,接了。
他点完烟后惊奇的发现自己对这方面可能有天赋,不用学就会吸。
车翔解释说:“我可不是故意刺激你的,来乡下看她家老人正好赶上了。”
胡冰说:“我懂”,如果他连车翔都不信,那他真就再也没法相信任何东西了——爱情与亲情在他心里都已经死了。
胡冰夹烟的手有点生疏,但是不过一分钟后就熟练的像个老手。
车翔卡壳卡了半天不知道该问什么:你往后打算怎么办?会结婚吗?张焱去哪儿了?
这些都是废话,他连“张焱”这俩字都不敢提。
哎,叹世事多无奈,一切只能交给时间去处理了。可是人一辈子才几个年头,且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天空中的鸟儿“吱吱”的叫,身边时不时落下几只麻雀蹦跶着啄食。两兄弟看着前面野地里草长莺飞,胡冰突然变成了一块人形的木头——他的青春年华里也有这么一片草长莺飞的野地,丛丛小土坡像地面上的青春痘,他在那里爬过树、被狗追,躲在草丛里抱着亲吻心爱的人。在那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可以终于不用顾及别人的眼光,肆无忌惮的做一切想做的事。
胡冰陷进回忆里发了半天呆,直到被烟蒂烧到了手,他才条件反射的抽了一下胳膊。
车翔被他惊了一下,问:“怎么了?”
“没什么,被烧了一下”,中指上一个鲜明的红点,渐渐鼓起了包,胡冰放在嘴里舔了几下。
车翔终于找到了可以开几句玩笑缓和气氛的东西:“你这样下去,下一步怕是要烧房子了。”
胡冰愣了一会,然后站起身去了凉棚把午饭端出来放在桌子上盖好。车翔看着他的背影直皱眉头。
胡冰再出来的时候说:“中午在这吃吧,我去饭店叫几个菜。”
车翔抬头看着他:“咱俩还用这么客气?”
“那倒不是”,胡冰说,“天太热了,不想做,再说家里吃饭的人又多,我刚刚只做了一个蛋炒饭,你跟你老婆孩子总不能跟着我们只吃蛋炒饭吧。”
车翔了然,他倒是无所谓,不过围着一桌子的人只吃一大碗蛋炒饭确实有点寒酸,这只是尽一下东道主的礼仪而已。
“那你去吧”,车翔站起身抹了一把汗,“离着远吗?要不要我开车送你过去?”
“不用,我骑自行车五分钟就到”,胡冰转身进了门,没一会跨上一辆自行车走远了。
十五分钟后胡冰回来,又半小时饭店来了人把菜送过来。他们在院子里的凉棚下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加上爷爷奶奶共七个人围坐了一圈。
这个家庭似乎并没有因为病魔的降临而变得多么承受不住,这些见惯了世事的长辈被“道德礼仪”教化了的同时,也因为年纪大而更了解人生的苦难无常。他们不管看起来多么的死板、迂腐、大字不识,但仍自有一套年轻人学不会的生活哲学。
饭桌上因为有一个可爱的小娃娃而显得多了很多乐趣,孩子还在牙牙学语,只会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逗着老两个心花怒放。
只有胡冰的表情一直没怎么变过,车翔不无担忧的觑着他的神色——带孩子过来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的脑子一定是被尿布浸透了。
吃饭毕,车翔又在这儿呆了一会,顺便帮着他把刚收上来的粮食摊开晒了才离开。
再后来,胡妈妈身体恢复,胡冰翻出那个鹅黄色封皮的笔记本,他不舍得一把火烧了,也不舍得随便扔,毕竟那记载了他全部的青春。
后无意中从旧货市场看到了一个蓝色的漆皮盒子,铁皮很厚实,他便买了下来给日记本做冢,坐车回到卫城把它埋在了那片野地里。
在这里,他流下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滴泪。
十二年寒来暑往,暑去冬消,丛丛十米高的小土坡被夷为平地,全国大肆修建公路铁路,蓝色的漆皮盒子在土地里几经翻折,然后在一次火车事故中被一个背着旅行包的年轻人捡起……
郑飞看着日记本最后一页上龙飞凤舞的“焱”字,好半天没说出话,一抹眼睛差点哭了。这一动作可把东子吓了一跳,“我靠,大老爷们大庭广众下哭什么哭?——你看到什么了?言情小说?”
郑飞摇了摇头,把故事简要给二人说了一遍,“哎,实在太难了。”
强子听完继续打开手机:“这年头爱情失意的太多了,这才算哪跟哪啊——婆媳关系不是自古以来的难题吗?”
郑飞解释说:“这不是婆媳关系,这是□□裸血淋淋的人生。”
“好的,人生人生”,强子安抚道。
郑飞一拍桌子,道:“我决定了,这次的报告就要做这个故事的。”
强子和东子双双看着他:“你确定?”
郑飞刚要点头,只见东子说:“你可别像两年前那样,放着刘国林的封笔展览不去,跑到X城去挖坟去。”
“什么挖坟,那是古墓!里面有很多文化古籍的”,郑飞说。
“嗯,是啊”,强子插嘴道,“结果挖出来瞬间变成飞灰了,一个字都没看到。”
“那是他们掘墓的没用好措施,几百年的古墓猛地一接触空气,那些字画可不是全变成飞灰嘛。”
强子并没有觉得“挖坟”和 “掘墓”有什么区别,而且还都是俩字。
“所以你现在要为了这个胡冰放弃你的古董了?”强子问。
“不是放弃”,郑飞说,“是暂时搁置,我很想知道这俩人的现状。”
“这还能有什么现状?”强子从手机屏幕上拔出眼看了他一眼,“散了就散了呗,各安天命,你以为生活是小说啊,还可以强行happy ending。”
郑飞咂舌,东子此刻却若有所思道:“你们不觉得‘胡冰’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吗?”
郑飞:“烂大街的名字一抓一大把,有什么熟不熟的?”
“哦~我知道了”,强子把手机屏幕正对着他们,“他是一个演员。”
“不,不是那个‘兵’,是那个‘冰’”,东子正色道,“燕城电视台综艺频道的主持人啊,就那个两年前在一次采访中当众出柜的那个。”
郑飞:“……”
被故事感染的感天动地差点掉珍珠的郑飞,拿出了平生最快的手速搜到了胡冰的信息,“卫城大学毕业,1985年生”,郑飞掐指算了一下年龄,“我靠,完全对得上!”
这事儿凑巧的有点操|蛋,三个人顿时都有点热血沸腾。
郑飞:“我靠!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不能随便写他了?好歹是个公众人物啊。”
强子:“匿名的话还是可以的,你就当做不知道——再说,世界那么大,什么鸟都有,万一真有俩胡冰呢。”
郑飞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强子说:“哎,两年前他出柜以后,就被电视台从综合频道调到综艺频道了。不过综艺频道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死板规矩,更容易表现主持人自身的魅力,反而因此涨了不少粉丝,现在比以前混得还好。”
郑飞焦急的凑上去:“你看的哪一页啊,我怎么搜不到?”
“论坛上的,有很多被删了,当初还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不过这是信息流的时代,没多久就被新的明星绯闻压下去了。”
“那张焱呢?” 郑飞喃喃道。胡冰成为了公众人物,张焱却直接离开了国土大陆,不知道他在电视上有没有看到曾经自己最爱的人。
东子突然把手机凑过来:“我知道——这有一张当初偷拍的照片,我打赏找人求的,网上已经被删掉了。你看看这一身白,绝对是他!——一般男的根本不会这么穿。”
郑飞接过手机:只见黑暗的街角上相拥着两个人,照片有点模糊,那个穿了一身白色针织衫的男子伏在胡冰的肩头,只露出了俊秀清晰的眉眼——漂亮的让人过目不忘,看了一眼就不忍挪开。
戒恋
两年前——
灯光破开一条道路,胡冰利落的停车,甩上车门,奔着公寓楼而去,却在楼下花坛看到一个人。
他穿了一身白色的家居服,趿着棉拖鞋翘着二郎腿坐在楼下的长椅上玩手机。
胡冰走过去,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外面这么冷,怎么穿这么少就下来了?”
张焱抬起头嘴角含着笑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低头玩手机。
胡冰双手握着他两臂上下捋了捋:“上去吧,外面冷。”
张焱却还是没什么表情,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他似的。
胡冰忍不住看向他的手机屏幕,想知道他看什么看的这么认真,却只见屏幕是黑的。胡冰猛地抬头——
“胡老师,胡老师——”
胡冰被惊醒,而身心却好像仍被锁在那个梦里……这感觉太真实了,如果不是张焱的穿着和发型仍是十年前的模样,他都快信以为真了。
十年了,他极少会梦到他,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靠在椅子上稍作休整,就做了这么一个没来由的梦——他也会想起自己吗?想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是怀念还是怨恨?
以张焱的个性应该是不怀念也不怨恨,断掉的感情就像烧掉的纸,对于他来说死灰无法复燃。就像杨培栋曾经告诫过他:越重情的人越绝情。
胡冰打开自己N年没上过的QQ,手指滑到那个熟悉的账号。那个号就像死了一样,从十年前的那一天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有空间他还可以随便进,只是内容也都是零几年的。
张焱已经放弃了这个号,以及之前用过的一切邮件和论坛账号。就像一潭死水,不管发什么过去都激不起任何水花——那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胡冰头痛的想去揉眼,手停在半空中又放开——脸上带妆带习惯了,手不会轻易的碰脸。
“胡老师”,化妆师拿着粉刷说,“我给你补补妆吧,快要上台了。”
胡冰摆正身|子点点头,闭上眼回味刚刚那个梦境。
化妆师是个23岁的小姑娘,扎着利索的马尾,办事很勤快。之前台里为了拍节目,需要把所有的设备搬上几百米险峻的山崖。她自己背着全剧组的化妆用品徒手爬上了百米山崖,磨了一手的水泡。
在电视台里,女的都当汉子使,汉子都当驴使。
柔软的毛刷在他脸上蹭来蹭去,化妆师一边给他补妆一边闲聊着说:“今年台里的跨年春晚好像也有你的提名”。
胡冰讶异的刚要正眼,就被化妆师遏止了。
“去年不是顶替的一名主持人吗,怎么今年又有来不了的?”
化妆师摇摇头说不知道,“反正我看着制片人的主持人名单上有你的名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往右转一点。”
胡冰乖乖遵从,化妆师给他补下巴的时候看到了他脖子上的戒指:“冰哥,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一直把这枚戒指挂在脖子上,是要戒恋的意思吗?”
“……啊?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