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上的故事-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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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冰突然回头看着张焱笑着说:“江月在‘嘴严实’这方面还挺像你的,不过好在你气什么我还是能猜到的。是不是?”
“不是”,张焱含笑说。
车翔说:“这是不是就是同性恋的好处?根据我的经验,女人确实很难懂……”
胡冰插嘴道:“你如果敢在你老婆面前‘根据你的经验’,我保证你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车翔舔了舔嘴唇,突然对张焱道:“这小鳖崽子其实坏心眼多的很,你小心别被他骗了小美男。”
张焱被他逗得嗤的一笑,胡冰当时抄起枕头砸在了车翔脸上。
车翔有伤在身,三个人不便出去搓一顿叙叙旧,只在医院食堂里买了几斤包子凑合了一顿。
胡冰接连几次翘岗,评选的事基本上是无缘了,他心里早有准备,王文差点把他活吃了。谁想到天上掉馅饼,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那个被选上的小伙子被曝出徇私舞弊,被台里开除了。于是胡冰作为第二候选人,直接被提了上去。
胡冰攒两年经验辞职去报社的计划暂时被打乱了,他发现电视台的记者还有另外的出路,那就是电视主持人。这个过程注定漫长,但是前途绝对光明,最主要的是钱多。以前上学没感觉,但是随着在社会上混得越久见的人越多,就会越发现钱的重要性。
老祖宗的话没错:有钱能使鬼推磨。
现在对他来说最主要的是怎么安抚张焱,两个人近乎分居的这一年里张焱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他以前不这样的。张焱骨子里其实有点难以察觉的傲气,他不屑于吃醋和粘人这一套,因为从小到大都是别人死气白咧的粘着他。
胡冰犯愁,愁的头发都快白了。最主要的是他发现,在这个三角关系里,亲情加上事业的砝码,是很有可能压得过爱情这种东西的。激情退却后细水长流的爱情,没有丝毫的冲动可言,要拿什么才能抵挡住得住外界的诱惑?这实在太考验人性了。
准备工作在紧张的进行,电视台节目于一周后开拍,胡冰最终没敢和张焱坦白这件事。他只能在张焱在家的时候,半夜下班以后把他吻醒,见一天中仅有的几分钟的面。此方法颇有成效,颤颤巍巍的平衡继续艰难的保持着。
过年以后,车翔结婚,胡冰和张焱去当伴郎,两个人穿着西装挤在酒店厕所隔间里拥吻,幸福的好像是自己的婚礼一般,黑檀木雕戒指在二人的脖子上泛着光。
令人没想到的是,李铭会和刘婉琳走到一起,胡冰看群消息问起来的时候,李铭说是车翔教的。
车翔跟他说:现年头抢媳妇比抢钱还难,趁着年轻一定要利用身边的一切有利资源,比如说刘婉琳就不错,聪明懂事识大体。
李铭和刘婉琳个性挺相似,同学四年,交流起来也不费劲,于是在车翔的搅和下走到了一起。
胡冰没想到车翔结婚后还干起了拉皮条的活,一时哭笑不得,深深体会到了婚姻确实是人生中一道大砍儿。然而他是没有运气体会到了。
车翔结婚以后,胡妈妈可能是心里有了对比,突然陷入了讨儿媳妇的压力当中,每天都来个电话问候,每个电话必提此事。胡冰本就很忙,如今更是烦上加烦,他感觉自己不是青春期延后了就是更年期提前了,每天口袋里都揣着黄连上清片,把药当饭吃。有好几次,他差点直接出柜,但是每次话到嘴边,都颤巍巍收住,总觉得不是时候——他觉得他大病初愈的老母亲受不住。
直至有一天,张焱突然说:“师傅让我以后跟着刘国林。”
胡冰愣住,似乎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张焱解释道:“我以后可能要定在燕城了。”
混混
胡冰一脸空白,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个什么表情,他猜测张焱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自己在刻意拖延,只犹犹豫豫的说出了个“我……”字,便没有了下文。
“我不是冲你”,张焱察言观色解释道,“师傅一直有意把我推荐给刘国林,所以才会一遍遍让我出差去燕城。他身体每况愈下,徒弟们都遣散的差不多了。”
胡冰了然,知道张焱可能真的不是冲自己,但是他心里还是没来由的自责——他没有完成自己的计划,也没有照顾好他,毕业以后前路离着原定的目标越走越远,也就事业上稍微有点进步,比如说工资涨了500块钱……
两个人一夜没睡,张焱背对着他整个人紧紧贴着床沿,一不小心就能滚下去。胡冰亦是觉得舌根发苦,生活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的多。年轻时一腔热血,兴致勃勃总觉得开启的是新的人生,至今才发现其实是坠入的是一个炼狱深渊。
胡冰鼻尖一酸,眼睛当即有点湿润。他用力眨了眨眼,蹭过去从背后抱着他,双臂用力把他往里面带了带。夜色里张焱突然说:“你觉得我们能走下去吗?”
胡冰顿住。只听张焱声音压抑着哽咽又说:“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胡冰抱着他揉着他的脖颈安慰他,口里说着:“没事的没事的”,其实自己心里也越来越没什么谱——只工作就够他受得了,何况还谈什么跟家里的斗争长远的计划。
张焱被他一安慰当即带上了哭腔,说:“我觉得我们俩越走越远了……”
胡冰刚刚忍下去的眼泪被他牵了出来,瞬间湿了枕头。这一刻他有一个很强烈的念头:辞职算了。
胡冰计算着,辞职以后找个安稳清闲点的工作。工资低点就低点,两个人的工资除去生活费绰绰有余。到时候先跟家里探探口风,这事儿不能再拖了……
但是让他放弃奋斗一年多的基业他真是挺心疼的,最主要的是他刚看到自己面前是一条开阔的大路,现在突然让他中途转道,转向一个未知的方向,胡冰有点不甘心。这就像一个苹果甜滋滋的只啃了一口就扔了一样。
胡冰本不是个纠结犹豫的人,现在却感觉自己就是个被四双手扯平的网,完全没了主意。
第二天张焱收拾行李登上了去燕城的火车。紧接着,他的电话越来越少,再也不嘘寒问暖。胡冰刚开始觉得松了一口气,张焱作为给他施压的一方已经做出了让步,站到了既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存在,又不会给他带来压力的地方。
但是数月以后,他忙的发昏的脑子越来越愣愣的,感觉心里被挖空了一大块。他闭上眼能看到自己的整个青春开始摇摇欲坠,连带着整个精神世界都开始晃动。
他看到自己心上长了一颗高大的树,根系已经深入五脏六腑,而那棵树正在一点一点的把自己拔出,疼的胡冰一脑门冷汗,捂着胸口滚倒在地上。
他终于承认,张焱已经开始为自己的离去铺好了退路。那个人一脚已经迈出了门外,随时会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就像十四岁那年一样。
张焱来到了燕城,拖金老的嘱托拜入刘国林门下。来燕城的生活和以前并无甚区别——除了更自由一点。每天上班下班、和杨培栋王回峰厮混,夜里大排档,从街东头吃到街西头。站在大学校门口穿着花里胡哨的装嫩,对路过的美女大学生挤眉弄眼,然后撩完就走人。
杨培栋转头忘的本事比张焱还要强悍,自从得知了王回峰的性取向,第二天他就收回了心,和王回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然后用他强悍的肌肉当做挡箭牌,跑到南河十三街四处生事。张焱和杨培栋嘴贱惹事,时常被街头小混混围追堵截,然后奔跑途中打电话给王回峰喊救命。日子过得倒也还充实。
这天,他们又因为大排档是上那个糊涂老板上错菜争吵起来——这位老板菜就没上对过,甚至因此而成为了一种特色。如果在这吃饭赶上一回上对了,那吃完指定得去买彩票。
张焱和杨培栋故意找茬,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病,但是犯起病来就是忍不住。他俩人穿了一身非主流的衣服,挂了一身的铁链子和毛线,张焱还穿着皮衣,怎么看都不像是良民。
杨培栋一拍桌子:“老板!我要的金针菇你给我换羊肉串干嘛?——怎么金针菇都让羊给吃了?”
王回峰余光飘到周围人想笑又不想惹事笑出声的表情,感觉他们脸上都写着“傻逼”二字。只有少数几个年轻的姑娘都在红着脸偷偷笑,看样子觉得这样的“傻逼”还挺可爱的。
王回峰感慨:他娘的现在的女的都是怎么想的?怎么都不太喜欢正常人的样子?怪不得自己找不到对象。
张焱吐了一口瓜子皮扬声说:“老板再来二十个‘金针菇’,要羊肉串味儿的。”
周围人意识到他们是故意找乐子,都开始哄笑。
接着有客人开始举手叫老板:“老板,我的烤馍饼要蒜香茄子味儿的。”
“我的卤煮花生要卤香牛肉味儿的。”
这老板记性本就堪忧,如今碰上了这么一大片奇怪的点餐方式,急的一脑门冷汗。而客人们却以此为乐。
张焱叼着羊肉串问:“峰哥,你的相亲还没着落?”
王回峰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正色道:“倒是你,怎么突然性情大变了一样?”
张焱说:“我本来就这样,不信你问他”,他用下巴指了指杨培栋。
杨培栋点头,手挡着嘴光明正大“偷偷”的说:“他没对象的时候都是这样。”
王回峰一副了然的模样:“都四年了还能分?”
杨培栋则诧异的看着张焱:“现在算来应该五年了吧?”
张焱皱眉,语气有点不耐烦:“别提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吃饱喝足摸了摸肚皮看着桌上的两人:“今晚一起睡啊,一个人住着太无聊了。”
“焱,你知道哥的‘爱好’”,杨培栋提醒他。
张焱忍不住皱眉“啧”了一声,表情看起来很是鄙视,“那你就不能忍着点吗?”
杨培栋:“……你觉得自己说的是人话吗?——万一忍不住咋整?你帮我解决?”
张焱一挑下巴:“滚!”
王回峰则一脸茫然的问:“什么忍着点?忍什么?”
杨培栋苦笑着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和张焱对视了一眼,张焱了然,说:“忍着点欲|望,这货其实是个讨人厌的死基佬!”
杨培栋敲了一下他的脑壳,正要说:“你好意思说我?!”
谁知张焱架住了他的手,一挑下巴示意看王回峰。
只见王回峰的整张脸都是青的,杨培栋伸出五根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不至于吧?”
王回峰看向他们的眼神都变了,跟见了鬼似的。张焱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怎么,你看不起同性恋?”
王回峰赶忙摇头连声说:“不是不是,我只是……没想到。”
杨培栋叼着串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最近比较神经,脾气不太好。”
王回峰不知道听到没有,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震惊和茫然:“所以胡冰是……”
杨培栋看着他点点头,张焱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王回峰现在总算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反常了。
张焱一扬手:“再来三十个羊肉串。”
司机先送张焱回到出租房,王回峰斟词酌句的和杨培栋闲聊:“他和胡冰怎么了,我觉得那人挺好的啊。”
杨培栋说:“你才和他吃了一顿饭就能觉得人家好?”
王回峰则盯着杨培栋:“所以你是在挖他墙角?”
杨培栋嗤的一笑,有意逗他:“那可不,小焱焱多可爱啊,长得又好看。而且我们早就认识了,他小时候比现在还要可爱。”
王回峰看样子信了,一时也没说什么。良久才道:“那你们每次出去都叫上我干嘛?”他恍然大悟似的突然说:“我靠,原来我一直是个电灯泡?”
杨培栋本来就有醉意,现在笑起来根本停不住:“我逗你的,你怎么一说就信?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不过我以前确实追过他,结果把他吓跑了。现在觉得当哥们也挺好的,比爱情靠谱……”
他说着说着便有点自言自语的意思,“爱情是最不靠谱的玩意儿,天下男人都一个样——包括我自己,否则gay圈里也不会有那么多得艾滋病的。你看他和胡冰,都多少年了?结果不还是这样?人家是好孩子,终究要走到正路上来的。不像我们,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混混……”
杨培栋说着说着便靠在窗户上睡了过去,最后几句像是呓语。
王回峰突然说:“我觉得你和张焱挺合适的。”
杨培栋没反应,不知道听见没有。
第二天的生活照样,他们才有机会好好谈谈这件事。张焱不想拿自己的故事给人家下酒,于是只有杨培栋自言自语——
“我一考上大学就出柜了,不过还好我有个弟弟,负责我们家传宗接代的任务。不过我爸妈还是气的和我断绝了关系,我每年都回去,但他们从来没见过我。我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