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妾-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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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次,洛城那边却传来消息说凌弈轩要亲自来趟宣城,除了查看业绩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什么重要的事呢?
云孟亭在最初的汗流浃背后,老脸上笑开了花:“夫人,快去将翩若叫过来,我有几句重要的话吩咐她。”
此刻他就坐在书房的书桌前翻看账本,用手指点着那些明细账单一行一行看过后将账本阖起,摘下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抒出一口气:“原来凌少主这次来宣城是为了挑选妾室,看来他开始信任我云孟亭了,好,太好了……”
“老爷。”他的正室乔氏正给他端了碗参汤来,见他捋着花白的胡子高兴成这样,不免担心道:“天佑捅下的篓子难道老爷忘了吗?他私自贩盐,卖矿给蔺家,我怕少主是为这事来……”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云孟亭听到此处脸色陡然大变,难看之极:“别在这胡说八道,天佑私下售出的盐根本不多,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账房那边也不说,一切就可风平浪静,好了,你现在去将翩若叫过来,快去!”他不耐烦的挥挥手。
“可是老爷。”乔氏依旧不肯放心,继续道:“少主早在五年前娶了正室,又纳了小妾,若儿嫁过去只是做填房,不会得宠的。正所谓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老爷,我们还是为若儿找户门当户对的夫家吧。”
云孟亭灰眉一竖:“这几年我们云家的门槛都快让提亲的人给踏破了,你看翩若瞧上谁了?嫁给凌弈轩虽然只能做妾,但是比那些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哥要强数十倍不止,夫人你想想看……”
他老谋深算起来:“大夫人嫁进门五年了,至今没有怀上子嗣,如果我们若儿一嫁进去就怀上子嗣,是不是就可以母凭子贵?我听说少主跟大夫人的关系并不好。”
“可是少主还有其他房的妾室。”乔氏执拗的提醒他,并道:“就跟你当年非要娶那个带着拖油瓶的依兰一样,你们男人不就是贪图美色吗?”
“别说了。”云孟亭被说得老脸微僵,没有呵斥乔氏,而是沉着脸道:“你去将翩若叫过来,如果她同意,这门亲事就定下。”
“我觉得让那个拖油瓶嫁进去比较好。”
“叫你去你就去!”
“哦。”乔氏这才乖乖闭嘴,帕子一甩转身往书房门口走,刚打开门,突然被吓得一声大叫:“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怎么老是阴魂不散!”
轻雪穿着一袭干净素雅的襦裙站在门口,轻道:“大娘,是爹爹让我过来的,我刚来。”
乔氏瞪了她一眼,二话没说从她身边急匆匆走过去了。
轻雪淡淡抿唇,走进门来。
“你来了。”云孟亭不冷不热看她一眼,递过来一封信:“这是白杨的家书,他说这几日就回宣城了,你看看。”
轻雪接过,安静读完,道:“白杨这次果然是随大当家一起来宣城,荣归故里。”
“嗯。”云孟亭轻嗯一声,瞧一眼轻雪脸蛋上的那块红斑,眉头皱了皱:“他在洛城总号做事五年,现在终于做了少主的近身亲信,以后肯定有一番大作为的……只是你跟他的婚事,他一日不提,我也不好说什么……”
“女儿明白。”轻雪静静听着,秋水眼眸闪动了一下,敛下睫毛道:“白杨现在是大当家身边的大红人,爹爹是觉得女儿配不上他了,对吗?呵,女儿自知福浅,会顺天认命,不让爹爹丢脸。”
“倒不是这个意思。”云孟亭的眉头揪了揪,站起身来,“五年前你十二岁,白杨也才一十有七,现在你们都变了模样,我是怕你们面生情怯。”
轻雪悄悄抓紧自己身侧的裙摆,道:“女儿自知配不上他,倘若他忘记了这门亲事,就让他忘记吧。”
“荒唐!”云孟亭一声厉呵,斥责起来:“他要是忘记了,我的老脸往哪摆?当年他离开宣城时,你跟他定亲的事可是满城皆知,怎么能一朝得势就将我云孟亭不放在眼里?要知道当年如若不是我向少主举荐他,他现在还不知在哪个盐矿里取卤晒盐呢?人不能忘本,否则会遭天打雷劈的!”
轻雪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抬起清眸看着爹爹:“如果他不能接受女儿这……这张丑陋的脸蛋,爹爹打算怎么做?”
“不接受也得接受!”
轻雪沉默下来,没再说任何话。
“爹!”恰好此刻翩若进来了,一袭淡粉色华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绣花鞋上沾满泥浆。一张白嫩如玉的瓜子脸胭脂淡抹,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诱人的眸子,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
“轻雪,原来你在这里。”她笑得如七月的紫薇,灿烂多姿,脸蛋上更是微微酡红,“刚才在山上找你了半天……”
“翩若,你在山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轻雪担心的是这个问题,她看到翩若的绣花鞋上沾满泥浆,珍珠白湖绉裙上留有褶皱的痕迹,脸蛋红嫩红嫩的。
“能发生什么事。”翩若俏皮的笑了笑,抓起她的柔夷:“刚才害我白担心一场,以为你还在山上……以后不准到处乱跑了,知道吗?那片山头太偏僻了,又靠近官道,小心有坏人。”
“嗯。”轻雪淡淡一笑,放下心来。
“轻雪,你先出去。”云孟亭打断两姐妹的谈话,示意轻雪先出去,而后沉着脸打量了翩若一番,“刚才你跑到哪去了?怎么一脚的泥?”
“爹,我……”
“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我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告诉你。”
“什么事,爹?”
轻雪静静退出去,将门带上,隔离门内父女俩的话语。她明白爹爹要对翩若说什么,刚才爹与大娘的一番话她都听到了,一入侯门,此生便不能自主,不知道翩若会不会答应。
不过以她对翩若的了解,翩若答应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翩若曾对她说过,这辈子她谁都不嫁,只想嫁进洛城的凌府。
她微微叹了口气,往自己的房间走,倚在那廊下,看着院子里的粉色桃花。翩若喜欢桃花,云府里便种满了桃树,于是哪里都是桃花香,粉的,红的,白的,落了满天的花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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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
伸手接住一片殷红的瓣捧在柔嫩的掌心里,敛眸瞧了瞧,素手一扬,飘散在空中。她就是这片狂风吹落后的桃花,落了就是落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二小姐,沐浴去吧。”云浅走过来打断她,手中捧着件崭新的霞色对襟袄,托给她看:“这是大夫人刚才让人送过来的,说让你明日穿上,迎接洛城来的贵客。”
轻雪淡淡看了一眼那细滑的缎面,往前走:“先搁着吧,帮我准备沐浴的热水。”
“已经准备好了。”
“好。”她不置一语走进自己的房间,背对着云浅将身上的衣物脱下,踏进浴桶里。
“二小姐。”云浅在身后微微叫了声,忙走过来:“你背上怎么受伤了?”只见那片洁白无瑕的白嫩上刮痕片片,似是让枯草的茎划伤,一条一条的。
“浅,我没事。”轻雪不慌不忙用墨发将背部掩住,用手掬了掬水,轻快道:“谢谢你为我摘的梅花,现在夜深了,你去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轻雪,你在山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云浅不肯退出去,担忧的盯着那雪腕上的掐痕,心头愈加不安起来,眉头皱得紧紧的:“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不要憋在心里。”
轻雪继续保持掬水在肩背上的动作,笑了笑:“都说了没什么事,只是在下山的时候路滑跌了一跤,不小心将钗子掉枯草里了,等明日去寻。浅,你快去歇息,一会翩若会来我房里睡,你去跟她说下我在沐浴,让她晚些时候过来。”
“轻雪……好吧,我这就去。”云浅这才将手中的布巾放了,走出去。她本是大房的丫鬟,不该在大小姐就寝的时间失踪太久的,所以虽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但得乖乖回去。
她一将门带上,浴桶里的轻雪就将头沉入水里了,任那些粉的白的梅花瓣在氤氲的水面飘荡,而后“哗啦”一声,她一脸湿透的浮出水面重重呼吸,发是湿的,睫毛是湿的,脸也是湿的。
原来所有的等待与努力,都抵不过命运开的一个玩笑。一个转身,她就由梅花绚烂的春,跌到了枫叶瑟索的秋,再也没有少女的如诗情怀。
“叩、叩。”半晌,门外传来翩若的敲门声,夹杂少女欢喜的声音,“轻雪,我可以进来吗?”
“等一下。”她忙从那早已凉掉的水中起身,用干巾将身子拭干,裹上外衫,对门外轻道:“翩若,你进来吧,帮我将发拧干。”
“嗯!”翩若推开门走进来,瞧瞧轻雪粉嫩的腮,轻巧取了干巾为她拧青丝上的水,笑道:“轻雪,听爹爹说白杨要回来了,他一回来我的好妹妹就要做新嫁娘了,我真舍不得。”
轻雪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婚事等白杨回来再说,翩若你是姐姐,理该比我先出阁。”
“如果我们姐妹俩能同一天出阁,不知有多好呢。”翩若笑弯了一双风情神韵的眼,转身去整理床榻上的被子,只铺了一床,爬上床去,仰面躺在里侧,“爹爹刚才将你叫去书房说了什么事?”
轻雪掀开被子安静躺在外侧,望着帐顶道:“只说了白杨的事,并未说其他。”
“哦。”翩若轻轻笑了声,翻过身来侧躺,伸手为轻雪拉高被子,陡然神秘兮兮道:“轻雪,你知道爹爹刚才跟我说了什么吗?”
“不知道。”轻雪的反应非常平淡。
“爹爹说让我嫁到洛城去,嫁给凌弈轩。”翩若笑眯了眼,白嫩的双颊红润红润的,陷入到了自己的遐思里:“想不到少主这次来宣城是为了挑选妾室,爹爹有意让我争取,说只需让我吸引少主的注意力即可,其他的事由他来办。轻雪,你说我该用什么方式吸引少主的注意力呢?”
“卷香茵缥缈,舞袖称纤妙。翩若你擅长舞袖,不如在桃花树下舞一曲可好?”轻雪微微思忖,淡淡应答后闭上水眸。
“这个主意不错。”翩若笑开了,重新将身子躺平回去,眸中含笑:“听说凌弈轩爱女子舞姿,曾与府中姬妾吹箫弄舞三日三夜不休,更为美人掷下千金葺舞楼……”
轻雪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唉,虽说是这样,但我更愿意陪他一起狩猎,我喜欢征服的感觉……轻雪,你睡了吗?”翩若摇了摇她。
“没。”轻雪睁开清亮的水眸,轻道:“翩若你放轻松一些,一曲清歌酒一钟,合欢罗带两心同。”
“又来了。”翩若撇撇唇,娇俏的往被窝里钻:“不跟你说这些文绉绉的词,我歇了,爹爹说明日晌午少主就到达宣城,我们早些起来。”
“翩若。”静悄悄的帐子里,轻雪却碰了碰翩若的手,问道:“你考虑好了吗?你真的打算嫁进凌府?”
“嗯。”翩若睁开那双亮晶晶的凤眸,坚定道:“素闻凌弈轩不仅睿智沉稳,内敛深沉,更是一表人才,器宇轩昂,比之那些坐吃山空的公子哥,这样的男人可算是百年一遇,此生难求。”
“即使是做他的妾?”轻雪扭头看向旁边的女子。
“我的好妹妹。”翩若无奈的笑了笑,握住轻雪被子底下的柔夷,认真道:“只要这个男人是我看上眼的,我不介意做他的妾……就如你对白杨的感情一样,即便他离去了五年,你依旧愿意等他。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歇吧,明日我给你梳发。”
“嗯。”轻雪侧回螓首,其实还有一句话未问出口。她想问翩若在山上有没有遇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他是血尽而亡还是活了下来,却终是难以启齿,吞咽下肚。
随即,帐子内没有人再说话,静悄悄的,两姐妹不知是睡了还是在各想各的心思。罗帏舒卷,似有人开。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第四章
翌日一大早,雀儿出来觅食的蒙蒙亮,云府已经忙开了。丫鬟们在膳堂进进出出,捧了一盘盘香喷喷的精致糕点,冒着热气的小菜,在廊下鱼贯穿梭。家奴们则蹲在井边杀鸡宰羊,给野猪开膛破肚,忙得不亦乐乎。
这只硕大的豕是云家大少爷云天佑刚从山上猎来的,一拖下山,即被吩咐做迎接贵客的下酒菜,要求换着花样做美味。
“你舅舅来信说时间延后了,少主明日才到。”云孟亭沉重道。
“怎么又换成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