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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人间食色-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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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湾讪讪道:“啊没……没说什么,我说我一定看好门,不然东西丢了我赔不起,有我在贼一定不敢怎么着。”
  迟归没和他一般见识,径自进了卧室。他换下衣服洗过澡,出来看了看桌上的手机,最新消息来自Jennifer。
  “迟总,庄医生的预约已推迟到周六下午四点。”
  “知道了,你把许鹤的详细资料发给我,明天早上我要带上飞机。”
  点下“发送”键,迟归上床开始数羊。
  墨菲定律里有一条说,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有可能发生。数到第八百只,迟归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门外又传来“笃笃”声。
  海湾犹豫再三才下定决心来敲门,他已经预估到迟归开门后的反应,但相处得越久,越觉得这座冰山下埋藏的似乎是一颗柔软的心。
  人一被善待,便容易肆无忌惮。
  岂料迟归推开门,一把提起他领口,将他压在墙边恨恨道:“再在半夜敲我门,小心我真打你!”
  “你才打不过我。”海湾不甘示弱地迎上他目中的凶光。
  迟归嗤道:“打别人两说,就你这样的,一只手足够。”
  “胡说八道,吹牛。”海湾右手被按在身后,左拳挥出直取他棱角分明的脸。
  “打死犟嘴的,知道么?”迟归挡住来势,反手将他左肘也弯在了背后。
  海湾被他制住还张牙舞爪,直到被他一只手压塌了腰才“嗷嗷”求饶:“疼疼疼——放开,放开我!”
  “嘴还硬不硬了?”迟归的失眠气尽数撒在他身上,“说话,还倔不倔!”
  “就不说话,就不说。”海湾说完才反应过来,羞愤地“哼”了一声。
  迟归换左手控着他,右手在他撅着的屁股上打了两下,戏谑道:“怎么样,还犟不犟了?”薄唇贴着他耳根呵气,“再动小心我现在把你上了。”
  “别……别……”海湾趴在冰凉的墙上,闷闷道:“我找你有话说,是你先打人的。”
  “还想说什么?”迟归终于松开他,抱肩倚到了门框边,“一次性说完。”
  海湾维持着趴伏的姿势,手指抠着锁扣板,晶亮的眼睛看着他说:“我想问你,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亲我?”
  迟归深吸一口气,看着窗外的月亮,漠然道:“不为什么,心血来潮,就亲了。”
  “心血来潮……”海湾噙着嘴角,低头又问:“那你为什么心血来潮?”
  “说了不为什么。”迟归盯着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你是跟我睡过的人,吻你那一下,你就当是合同存续期间履行的义务罢。总之,以后不会了。”
  海湾望着他眨了眨眼:“没听懂。”
  “就是说……算了。”迟归推着他脑袋往客房走,“你就当我不小心摔一跤,正好蹭着你了。”
  “‘就’当?‘就’不行啊。”他扭着脖子使劲看他,“我‘就’不了,怎么‘就当’啊?发生的事儿,没法‘就’。”
  迟归顿了顿,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知道,反正不能‘就’。”海湾走进客房,扶着门说:“你不说清楚,我睡不着觉的。”
  “我说得很清楚。”迟归拍拍他脑袋,“就是心血来潮,睡过的人在旁边,顺便就亲了。你要是不乐意,可以亲回来。”
  他说得一本正经,比无赖还无赖。
  海湾脑中“嗡嗡”响,久久不能动弹,终于在迟归转身的一瞬跳上前,大着胆子吻了吻他唇角。
  “两清了。”


第19章 地毯
  亲完便腿软,海湾觉得自己真没出息,果真不是成大事的人。
  他探头向外看了看,发现迟归人已不在,默默闭上门,倒回床上开始胡思乱想。
  依据方才那段对话推论,冻蜗牛对他应该谈不上喜欢,至多算有几分好感。但这好感的重量,许连一根鸿毛都压不过。
  现代社会讲究自由、平等、开化,冻蜗牛和他的一夜露水之缘,大约只是他人生里的吉光片羽,着实称不上一个“情”字,甚至印象都不深刻。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他虽占着天时地利,想要人和也需从长计议。
  海湾盯着窗户出了片刻神,想起晚饭时的那杯蜜桃气泡水,点开手机发了一条动态:粉红色的冷饮照,配文只有一个字——嘻。
  刚分享不到半分钟,陆远舟立刻发来评论:“啊,湾湾的少女心!”
  林城回复陆远舟:“挺漂亮,给我做一杯吧。”
  陆远舟又回复林城:“我不会,干嘛给你做!”
  林城又回复陆远舟:“那我给你做吧。”
  海湾眼看着评论区变成虐狗现场,匆匆回复过几个不相干的人,关上手机闷头睡了。
  他本想第二天早起送迟归出门,再睁眼已是六点二十,海湾揉着眼睛爬起身,洗漱出来见桌上空空如也。
  冻蜗牛没时间做早餐,他便要挨饿。这几天被惯得口味益发刁钻,他还真有些受不了自己炮制的清水煮挂面。
  海湾拉开冰箱门,里里外外寻摸一圈,没找到半点加工过的东西。迟归从不留隔夜饭,每餐剩菜必倒个干干净净,想吃也无处去捡。
  思量半天,他决定给自己煮碗番茄面。材料是现成的,那炉灶却是个不听调停的家伙,钢化玻璃电子灶,开关在哪儿都弄不明白。
  海湾叹了口气,认命地洗了两个番茄,一面啃着一面坐在流理台上发愣。冻蜗牛一走,他好像突然失去了生活方向,不知该如何独处才好。
  一个人竟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带给他如此巨大的影响,真令人心惊。
  屋里静得吓人,墙壁上的电子钟发不出“嘀嗒”声响,更让人心底生怵。其实对于独居而言,大房子未必是幸事。
  海湾看着不远处紧紧封闭的窗帘,突发奇想,走到跟前一把拉到底,只见一轮红日融于海面,波澜壮阔的海景连接着嶙峋礁石,渐渐过渡到翠峦叠嶂的山景,蔚蓝与碧绿相接,圆月与艳阳呼应,透过一壁弧形落地窗饱览壮丽奇观。
  “真……有钱!”他自言自语地转过身,借着穿进室内的万丈金光,猛然瞥见自己脚下——嫣红两滴番茄汁染在雪白上,楚楚有致。
  完蛋了。
  大祸临头,他耳边几乎能听见迟归骂人的声音。海湾火烧眉毛地跑到厨房,翻腾出一瓶苏打水,又拿了块毛巾过来。
  擦拭半天,他得出一个结论:电视里都是骗人的,家庭小妙招根本没有镜头下的效果。那两朵番茄花被他搓得不成形状,慢慢洇成了一片淡粉色。
  海湾吓得脸色惨白,病笃乱投医,抖着手拨通了陆远舟的电话:“喂——是我,我闯大祸了!怎么办?完了完了,我把迟归的弄脏了。”
  电话另一端正迷糊着,随口道:“大半夜,打什么电话,有没有点儿做人的道德?弄脏就弄脏了呗,洗洗不就行了。”
  “洗不干净!”海湾急得满头大汗,手里不停地擦着番茄渍,越揉越糟。“本来只有两小块,现在变成两大块了,怎么办啊?”
  陆远舟翻个身,看看表,道:“行行行,你别再吓出心脏病来。洗不干净送干洗店洗嘛,怕什么的!冻蜗牛什么时候回来?”
  “星期五……应、应该是。”定定心神,海湾恨恨收起剩下的半颗番茄,把苏打水和毛巾都放回原位,忐忑不安地问:“干洗店能洗掉么?万一洗不掉……我完了,我要完蛋了。”
  陆远舟对着天花板翻个白眼,嗤道:“一破,洗不了再买一块不就完了。再说两滴番茄汁儿,干洗店有什么洗不了的!你别吓唬自己了,等你中午下班我去找你,回来帮你送干洗店。”
  海湾点点头,想起他看不见,颤声说:“那、那行,我先去上班,你别忘了来找我。”挂电话前又嘱咐一句:“千万别忘了!”
  “知道了,唠叨!”那边的陆远舟收了线。
  今天冷空气来袭,外面一改往日的溽热,风吹在脸上清爽柔和。海湾却浑然不觉,从地铁里出来身上已沁了一层薄汗,毫无延展性的衬衫贴在背上,异乎寻常的难耐。
  餐厅里比平时热闹,大家正围在厨房聊天,远远便能听见欢笑声。
  新来的主厨活力四射,一把年纪风度翩翩,笑起来容光焕发。他脑后扎着一根两寸长的小辫,额前一缕微卷的白发随着表情变换颤颤巍巍,动作幅度比迟归大,按铃声音也比迟归响。
  海湾总觉得哪里不对。
  味道他不清楚,从风格上论,眼前这个厨师毫无疑问是优秀的,活像个耍亮银枪的武将。但迟归更类似于用轻刃剑的侠士,一招一式,修短合度,如行云流水,自成章法。
  许鹤拍拍他,低声道:“换衣服去啊,想什么呢?”
  “哦好,我这就去。”海湾忙去更衣间换上工作服,挂好名牌出来问:“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客人九点过来,我先跟你说说注意事项。”许鹤将他拉到一旁角落里,温声问:“给你的书你都看了没?”
  “看过了。”这两天闲暇时间他都在钻研书里的内容,迟归给的资料他也已一一熟记。
  许鹤颔首道:“看了就没大问题,主要就是缺经验了。你这两天先别急着帮手,跟在我身后多观察,站得笔管条直就行了。我叫你干什么,你再动。”
  “行,谢谢你啊。”海湾讪讪说,“我以前在酒店干过,但一直是在客房,没干过餐厅的活儿。不过多少见过,应该不会给你添大麻烦,小麻烦就不敢保证了。”
  “不要紧,一般也出不了什么事儿。”许鹤无所谓地笑笑。
  九点准时到的第一桌客人是对夫妇,打眼一瞧便是从小衣食无忧的人,举手投足透着无与伦比的自信。海湾跟在许鹤身后,心想迟归走路也有这个劲头,且更潇洒不羁些。
  他们的前菜是苹果鱼子酱沙拉,接着上西芹蛤蜊浓汤,副菜是香煎三文鱼,主菜端上一道秘制茴香羊排,饭后还有两个小小双层芝士蛋糕。
  海湾看着许鹤大方得体地上菜,自己也跃跃欲试,只苦于没有机会。用主厨的话说,他还太稚嫩,手一颤容易坏事。
  第二桌客人是一个不算中年但接近中年的男性和一个年轻人,休闲衫、牛津鞋,穿得很商务,言谈间问起迟归,仿佛是他的朋友。
  海湾细细观察,发现这两人一个丹凤眼目光犀利,一个桃花眼目光温和,矮些的那个隆鼻深目、半长碎发,高些的那个俊朗阳光、一头板寸。
  “一看就是对儿同志。”传菜的同事经过他时嘀咕说。
  “你怎么看出来的?”海湾却不觉得,或许是两人关系好,怎见得漂亮男人出双入对就必是同志?
  那也是一种歧视。
  许鹤打断他们的对话,递给他香槟桶:“看清我倒香槟的姿势了?微微弯着点儿腰,姿势要优雅。单手倒酒,左手背后,右手托底。双手的话右手倒酒,左手托底。杯口要有四十五到七十五度之间的倾斜,瓶口低于客人的视线。现在你去倒一次,别搞砸了。”
  海湾接过桶,心里直打鼓地走到近前,想起手册里说的——最好的服务不是殷勤备至,也不是充耳不闻。
  前者会让人产生负疚感,甚至打扰到客人,后者则有怠慢之嫌。正确的方式是“润物细无声”的动作,不着痕迹地达到效果才能使人身心愉悦。
  把桶放到一旁,按着许鹤说的步骤,海湾没有打招呼,而是缄默不言、手脚麻利地斟满了酒杯。
  他转身时勾了勾嘴角,没想到事情这般顺利,更没想到区区倒酒的小事,竟会带给他先所未有的成就感。
  刚迈出一步,身后蓦地传来“丹凤眼”醇厚的声音:“这位先生,你的领班难道没有教过你,香槟瓶要用毛巾包裹,以免手掌接触后改变酒的温度么?”
  “……对不起。”海湾脊背瞬间绷紧,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歉然道:“对不起先生,我是第一……实在抱歉。”
  “第一?”那人笑了笑,仿佛在说:“第一就是这样的水平?”
  海湾躬身解释说:“不,我是说我今天第一次倒酒,不过这不该是我服务失当的理由。抱歉。”
  许鹤适时走过来,轻轻推开他,捏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对不起先生,他今天状态不好,非常抱歉。我帮您换一杯酒好吗?”
  后面的话海湾没有听清,大脑像团猫爪玩过的绒线,乱糟糟不知所以。第三桌客人他未仔细看,许鹤也没再让他上前去。
  中午下班后,陆远舟在后门等他,看见人便问:“怎么脸色这么差?一块,至于把你吓成这个样么?走,带我去他家看看,什么东西,把你都吓掉魂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海湾耷拉着脑袋,“还有的事儿呢,简直倒霉死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又怎么了?”陆远舟招手拦下一辆车,坐进去报出地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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