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逅佳姻-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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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玉的小动作自瞒不过柳氏的眼,她知道颜玉别扭不讨喜的小性子,不过经此一番,倒放开了心怀,便有了一逗颜玉乐趣,干脆直白道:“是阿。”
虽说颜玉性子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却如假包换是个薄面皮的姑娘,经柳氏这般打趣,烧红了的脸颊上的热量好一会子都没散去。
第四章:香炉
隔天一早,颜玉就早早地候在了老夫人的菩福院里。她平静的面色些许迷离,安静地垂着眼,右手无意识拢上左臂,指腹顺着绣线的臂裳游走。
四月的气候大约暖和了,不过早晚还有凉意,出媞汀院时左孆顺手带过了一件梅红色绸缎质地的描金披风,这会子正巧给她添上。左孆心里有些埋怨颜玉来早了,嘴上却说不出什么有伤害力的话儿来,朝四周扫了一圈,很快搬来个红木圆凳子,用绢子擦干净,小声道:“这个时辰老夫人还得小睡上一会儿,小姐您且将就着坐会。”
今个儿老太爷不在府邸。颜玉因受了惊吓,老太爷已嘱咐过她近日里不必掬礼于那些个繁文缛节。
老太爷的意思是免了颜玉的请礼。索性受颜玉请礼的长辈不过那么几个,老太爷即免了颜玉的请礼,老夫人虽未表态,却也是不好强求的。颜玉偏反其道而行,不但没有任性地不与老夫人请安见礼,还早早地恭候在菩福院里,一副温顺可亲的乖巧模样。不说旁人,便是她身边的左孆,也琢磨不透颜玉此意为何。
颜玉安静地盯着某处发愣,听到左孆的话儿,回神摇了摇头。
与老夫人请安,平日里晚来已是没规矩,被老夫人黑着脸念叨已不是一两次;若“破天荒”早来一次,未经老夫人准许便安稳无忧地坐着……这般不成体统若传到老夫人耳里,她日后的日子定会难堪不已。
活得两世,能率性一世,足以。
紧了紧肩上的披风,身子明明早已暖和起来了,不知因何,她就是能感觉到冷,这冷意是站在这儿那么些时候,一丝丝浸进皮肤里的,无法隔离,亦无法驱逐。
知道左孆心疼她,更知道之前的她无法无天视规矩如死物,以致于眼下连左孆都不把规矩放在眼里。颜玉视线的余光停在左孆身上,转而绕开,暗叹:不能急!
左孆不知颜玉所想,却看得出颜玉在思考些什么,识趣的安静地立在她身后,一点也没打扰到她。
不多时,贴身服侍老夫人的林婆子从老夫人的厢房里探出身子,一眼见着颜玉,林婆子眼露惊讶,走近朝颜玉拂了一礼,恭敬道:“大小姐怎来得这般早,在外面冻着了如何是好!大小姐请快快进屋,老夫人刚起,老婆子得先去领洗漱院里的婢子来,老婆子去去便来。”
老夫人好静,不喜洗漱院里的婢子捧着洗具早早地在院子里头候着,她晨起的时辰亦不怎么规律,睡时又惊不得半点响声,因而颜玉才会带着左孆安静地候在院子里候着,林婆子则得每日看着老夫人有晨起迹象了,便冲冲跑一躺洗漱院唤来婢子。
颜玉朝林婆子微微一笑,轻声细语道:“一会再劳嬷嬷引路吧,嬷嬷且先忙着,不便理会我。”
林婆子诧异地看了颜玉一眼,眼里有丝受宠若惊,攸地觉得此举不妥,忙垂下头。
嬷嬷可是婆子的尊称,林婆子自是认为在百里府,以她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十几年的资历配上一声“林嬷嬷”的尊称,还是绰绰有余的。可事无绝对,林婆子这里的“无绝对”便是针对颜玉来讲的。照往日的经验来看,百里府这位大小姐待奴婢,无论在哪主子身边高就的奴婢,都只得一个态度:瞧不起,看不上,更别提和气地说上一句话了。
林婆子边走边怪异地瞄了颜玉一眼:必是大小姐有事要劳烦老夫人了,要不怎待她一老婆子如此和气?转念又一想,大小姐有若什么事,跟老太爷说上一声,方长随会马上替大小姐办好,有什么偏要求上老夫人的……百思不得其解间,林婆子只得小声嘀咕了一句“怪哉!”
待老夫人洗漱完毕,林婆子又重新回到颜玉跟前,引颜玉进了东厢房。
东厢房布置的中规中矩,迎面一张红木床,铺着深蓝色印花金线描边的蚕丝被,青蓝色撒花的帐子,雕花的犀牛角帐勾上挂着大红的如意结,红木床踏上一双绣着深红色梅花的绣鞋摆得整齐;不远处设有一张雕花的柜子,柜子上了青漆,有阳光撒下来的时候,光彩鲜亮,一点也不陈旧。柜子左旁立着高角脚几,高脚几上盆绿植被,与记忆里的东厢房没什么两样,除了绿植被身形清减了些,唯一显眼的,便是床头不远处红木圆案上的错金银花纹青香炉。这外观精美异常的香炉里新燃了檀香,几缕青烟袅袅,疑是暗香浮动。
颜玉盯着香炉,眼里的情绪稍显波动。
嗅得檀香,是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比及周围的人或事,檀香的味道令她无比清醒地认知眼前的一切,又彷若穿梭时空,回到了四年后——有面容依旧的老夫人,有伺候老夫人仔细的林婆子,有纹丝不动的陈设和熟悉的檀香……
视线放回到错金银花纹青香炉上,香炉还未被弃用,轻烟袅袅之下,竟似雾里探花之境,眯眼仔细分辨香味,又觉得不同。
香料还是原来一直用的香料,只是香炉换了几次,焚出的香味便不同。这跟不同的灶烧出不同味道的饭菜,是一个理。
刹那间,颜玉突然有想向老夫人讨要这香炉的冲动,这般冲动引得埋在衣袖里的小拇指颤抖一下,回神迎向了老夫人,行了跪礼:“颜儿叩请祖母万福金安。”
即使很想保护这错金银花纹青香炉不被弃用,她也清楚地记得上一世,因着清扫婢子的大意坏了香炉美观,老夫人神色平静,一句话也没多说,直接把那清扫婢子打杀出府去。
也是第一次,她猛地觉得老夫人,很可怕。
摸约刚起床,老夫人不是太精神,见颜玉与她见礼请安,嗯了一声,散漫道:“起吧。”
左孆扶颜玉起身,揣来一旁摆得整齐的一只红木凳子,扶她坐下。
老夫人拔着杯盖喝了两口茶,才抬眼瞟向颜玉:“昨个儿动静闹得那般大,今个儿倒也没瞧出哪里不对劲,身子可好些了?老太爷不是嘱咐过不用特地来请安的吗?”
老夫人话里的意思明显,颜玉怎会听不明白!
刚准备开口解释,百里阮玉和二房的一对双胞齐齐出现老夫人面前,一脸朝气地与老夫人请安见礼,待老夫人唤他们起身,方与一旁的她行了半礼,得了她的回礼,才长幼有序地依次坐在婢子们安置脚边的红森凳子上。
寒暄一阵后,老夫人视线重新回到了颜玉身上:“明儿个就不用来请礼了,便好好养着吧。”
颜玉心里一顿,老夫人这是在赤裸裸地敲打她。
今儿个来了菩福院,明儿个突然不来了,依着老太爷与老夫人的关系,老夫人此番作为很可能被老太爷理解成装腔作势;她向来是老太爷的心头肉,老夫人若装腔作势都不意思一下,老夫人要承受的可能不仅仅是老太爷的冷眼相待了。
老夫人怎么做都不顺老太爷的意,便向她来讨台阶了。
老夫人向她讨台阶,她给!
面色似有丝慌乱,颜玉垂头道:“劳祖母惦记,颜儿罪过,眼下颜儿身体已是大好,虽祖父祖母心疼颜儿,但颜儿惯不能做那偷懒耍滑之事,再者弟弟妹妹们也不小了,我这做姐姐的再不学着懂些事,再不能以身作则,以后拿什么给弟弟妹妹们长脸。”
老夫人没想到颜玉能说出这般令她顺心的话来,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她理了理裙袍,温声道了一句:“到底是长进了。”继而放下杯盏,“老婆子可不兴听那空口白话的以身作则。”
颜玉调皮一笑,起身朝老夫人拘了一礼:“劳祖母监督。”
“便如此吧。”沉默半响,老夫人才应承下来,迎向颜玉天真无邪的目光,缓缓垂下眼睑。虽说她给颜玉下了套,却没想着颜玉能如此上道,不仅钻进套子里还放了大话儿,颜玉既然把“小辫子”双手奉上,她没理由不好好收着!她到想瞧瞧颜玉能把“以身作则”做到哪般程度!目光转投到百里阮玉身上,老夫人不在理会颜玉,“怎不见如姐儿?”
百里阮玉起身回道:“回祖母的话,姨娘的母亲近来身子骨不利索,昨儿个孔府来了急信,请姨娘今早务必回去一躺,今儿个一早便带着二姐奔孔府去了,阮儿以为祖母是清楚的,因为昨儿晚姨娘来祖母这,为的就是前往孔府走一趟的事。”
老夫人听罢,视线移向林婆子,林婆子垂头道:“昨儿晚孔姨娘来禀时,老奴见老夫人您已睡下了,老奴便……老奴今儿早正准备瞅准机会跟您说,不想大小姐来得这般早,请老夫人责罚!”
老夫人面色不变,吃了一口婢子摆上的百果糕饼后,才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林婆子的做法。
众人不知,被老夫人盯住的林婆子后背早已惊出了冷汗。
颜玉没见着百里如玉,心里略略松了口气,彼时,她还不想见颜玉一面的。又听到孔姨娘的母亲闹病了——突然记起,这个时候,孔姨娘的母亲,已经时日不多了。
老夫人与二房的双胞胎叨了几句后,及请安的众人道:“还得给你们父亲、母亲请安,就别都耗这了。”
第五章:生疑
除却节礼与年礼外,老夫人从不乐意儿媳们在身边伺候着,顺眼的二媳妇苗氏还好,不顺眼的大媳妇、小媳妇柳氏与林氏,自然眼不见为妥,老太爷又甚少在菩福院呆着,小辈几个与晚辈们见安礼请,往往是跑了这个院子又进了那个院子。
长期如此,各院的哥儿姐儿们的脚下功夫倒长进不少,显著见效的是府邸半大不小的娇小姐们,与别的闺阁绣楼的小姐们相论,光说这气色就占了上乘。
颜玉与百里阮玉一道前往千妍院与柳氏请安,姐妹俩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这般相处在颜玉眼里,竟是难得的惬意。虽说她俩之间除去那几句日常的寒暄,能聊得来的话题必绕着百里如玉的。
“妹妹可知如玉妹妹几时回府,这几日我除了与长辈们请安,都得遵着祖父的命令在院子里‘养’着,想想就闷得慌,妹妹若闲下来,多去我那院子走动走动,我且先占妹妹一些便宜,妹妹若来正好与我解解乏!”颜玉笑意盈盈道。
百里阮玉对着颜玉摸不着边角的话怔忡半响。
过去的颜玉不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可语气绝不是这般和气生财,偏习惯了高傲、目空一切颜玉的语气的她,突然听着颜玉带着小女儿似的抱怨的口吻与她说话,比及颜玉的态度,她的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就显得无比正常了。细细琢磨,她也发现了些端倪:颜玉的变化很细微,又很明显,俩者间明明前后矛盾,放颜玉身上,又出奇地和谐。
百里阮玉不着痕迹地拢了拢肩,心里头腾出来的感觉不是奇怪而是诡异,嘴角僵硬地一抽,垂头道:“阮玉不大清楚,想来二姐不会在孔府呆太久。”末了又添了一句,“姐姐不嫌阮玉扰了姐姐的清闲便好。”
颜玉抬眼看了百里阮玉一记,想来百里阮玉还不知孔府老夫人身体的具体状况,否则断不会肯定孔姨娘她们在孔府呆不久。偏头朝百里阮玉一笑:“妹妹晓得我是个爱热闹的,如何坐得住!旁的客气的虚话就别再提了。”
上一世,她与百里如玉亲近,于百里阮玉,不很亲近也不很排斥百里阮玉——这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让她提及百里阮玉来,便很无奈。
百里阮玉与百里如玉虽同是孔姨娘所出,性子却南辕北辙;百里如玉习惯亲近她,习惯照着她的性子行事,喜欢她喜欢的东西,喜欢她喜欢的人,那阿谀奉承、见风使舵的事儿私底下也做了不少;百里阮玉于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她待她如同她待她,不很亲近也不很排斥,许是百里如玉平日所做太过明显,她也就目光短浅地追随着百里如玉,于是乎,百里阮玉的存在感便少了许多。
百里阮玉的存在感小?定不尽然!
百里如玉与百里阮玉从小在老夫人、孔姨娘身边,学习着大宅子里各种生存所需的技能技巧,定不是百里如玉学习着,百里阮玉在一旁看着或干脆隔离开。
事实上许是她太好对付,派用百里如玉一人足以,压根本用不着百里阮玉出手……思及,颜玉开始暗笑自己的疑神疑鬼,既防了百里如玉,没道理连着百里如玉亲近的人一同防了。才想罢,耳际传来百里阮玉顺从的声音,“阮玉听姐姐的。”
说来颜玉甚少抱着请安的心理来千妍院,待她意识到这点后,已与百里阮玉已并肩站在柳氏跟前。
柳氏见一双女儿乖巧的行礼,笑逐颜开道:“来母亲这不必那样拘束,可是还未曾用过早膳?”
见颜玉点头,百里阮玉也微微点头。
如此一番柳氏笑意更胜,仔细嘱咐一旁的娟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