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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秦家有女-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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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留有余香索绕在脑中。”
    互相打着玄机,长盛帝得到满意的回答,戏谑道:“修远心中大明宫中云顶雾茶不及乡间茶沫,说出去,朕都好生没面子。”
    孟焕之垂眸回答:“说来惭愧,学生在此处,心思全扑在老师传课授教,清茶也好,香茗也罢,从未尝出真味。”
    天子听闻后心情更好,放置玉盏时扫到几案上的书册,故拿起来略翻几页,顺口问道:“司马清编著的清云录,你等也都看了,觉得如何。”
    孟焕之回答得很是谨慎:“司马老族长倾一生才学写就清云录,集各家前贤之长尽取精华,可谓当下翘首。”
    长盛帝将清云录信手一抛,不置可否。殿中一时静寂无声,直到从外头来了一个小黄门打破宁静,长盛帝略不快看向来人。
    小黄门缩着脖子,用尖细的噪音说:“启禀圣上,太子殿下在外已候了多时。”许久之后,他才听见天子发话:“宣他进来。”小黄门应诺,后退数步才转过身出门宣太子进殿。
    孟焕之也借机告退,出得大殿迎面逢上太子一行人,他侍立到一旁行揖礼。他未走出几步,依是方才的小黄门追了上来,捧着一个黄绢包,满脸堆笑:“孟翰林且停一下,圣上赏赐的茶叶让你一并带回去,并特意吩咐不用谢恩,下回来含章殿时再补上。”
    虽说如此,孟焕之接过黄绢包着的瓷罐后,对着含章殿方向深揖,又往小黄门袖中顺去一物,才捧着茶叶罐离开。他身后的小黄门摸了摸袖中之物形状,趁人不注意偷瞄一眼,一枚翡翠玉扳指,上乘水头所制,心说还不赖,新科状元倒不是个死板的书生,满意而归向圣长复命。
    瞧着天色,孟焕之还应到翰林院再熬个把时辰,今天他不想墨守成规,出了宫阙直奔家中,朝着那一方净土和他心念的娇妻而去。
    *******
    天气乍寒,今年又初到燕京,孟焕之常要在官场走动,过冬的衣裳行头都需要新制,特别是御寒的大氅及风毛夹袄及皮毛靴等,件件不能马虎。
    因此知言寻来燕京城能排得上号的针线坊为孟焕之缝制冬衣,列出来单子并孟焕之的衣裳尺寸让绣娘们估算,又挑出来几块上好的皮毛,临了要价却比她原先估计的多出两成。
    见知言不解,针织坊的小管事也是个利落精干的中年婆子,叫苦连天:“大奶奶,您是不知道,燕京城里皮毛价格从去年年底就涨起来,今年更是贵得离谱。就您挑的这两块毛色都上乘的皮料,我们绣坊依着收的价给您改制,一分抽头都没敢加。”
    知言见她不像是撒谎,再者寻来的这家针绣坊租着知言的陪嫁铺面做生意,理应没胆蒙蔽。她点头定下,并交待活计万不能马虎。绣坊的管事婆子拍胸膛打保票一番,然后带着人离去。
    知言正对聂妈妈说起此事,听说孟焕之回来,她也抬头看一眼日头,时辰不对,五好上进青年提前翘班溜号回家的节奏。
    聂妈妈识趣地寻借口,道给大爷准备晚饭抽身退下,与孟焕之碰在堂屋门口,两人打个照面各干其事。
    知言一眼瞅到孟焕之手中捧着的黄绢包,接了来放到桌上,边侍候他更换衣服,纳闷道:“刮的那门子风,这个点就回来。怎么,今天不怕上司点卯寻不着你人。”
    孟焕之面带浅笑只听不答,从屏风后出来指着桌上之物说:“圣上赏的茶叶,拿回来让你尝个鲜。”
    知言从小长到大,首辅府从来不缺圣赐之物,陪嫁中有几样还是先帝赏赐的。方太君压箱底的好东西分给了她偏宠的几个孙儿孙女,其中就有知言一份。故知言略瞥一眼,唤了立冬拿去沏茶,顺手将黄绢扔进熏炉中烧了。
    不多时,立冬捧了一壶茶进来,抬手倾倒在官窑薄胎缠枝海棠白瓷茶盅中,色淡香溢,知言轻抿一口,悄语道:“没觉得有多出色。”
    孟焕之轻敲妻子的额头,眉心舒展笑语:“太不恭敬。”
    知言轻嗤,本来就是,她说道:“四哥带我去燕云楼,吃的茶虽不及这个,可也是难得的上品。”
    孟焕之轻摇头微笑,放下茶盅,搂了妻子入怀,说着闲话:“十年前我第一次上燕京来时,也想进燕京楼一观,拿着银两都不得入内。刘叔见我一心要见识天下第一楼,塞给跑堂一块金锭,才能进去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吃了两样菜,味同嚼蜡。我一气之下,当晚在客栈留下书信放在刘叔枕边,骑着马乘夜奔出燕京城先去了南边。”
    “嗯,你先去了徽州,结识了韩世兄。”知言手下摸挲着脖子上的双燕,问道:“你在徽州书院可见过大姑父?”
    “远远地瞧见过,韩家书院山长岂是等闲人能见到的。”孟焕之回忆着往事,神情平和悠远。
    知言也回忆过去的点滴,秦敏六十大寿时临阵脱逃的少年便是孟焕之,她戏语:“当初你若留在秦府,可一并见到韩世兄和王家表哥,不用绕那么大弯子,跑了半壁江山才相识他两人。”
    孟焕之吃吃笑出声,手下摸着知言的脸庞,亲吻她一下,凑趣说:“都是当夫当年不识相,错过与韩兄和王兄相识的机会,更错过早日见到你。”
    知言在心中幻想一遍若十年前他们见面的情景,一个是五岁的黄毛小丫头,另一个是十三岁的愤青少年,更不搭调,不久便黑了脸,轻声嘟囔:“不好,当初你若露面,肯定是四姐姐要嫁你。我那时才五岁,怎么数也轮不到我。”
    见妻子吃味,孟焕之更加得意,索了香吻后才说:“傻瓜,祖父也不是一开始便想着联姻,昔日秦府年年往沧州派人送节礼,从不提旧时约定。招我为孙婿,也是他后来衡量再三才决定。”
    经他这么一说,知言细回想,还真是,秦昭跑了数趟沧州都不知其因,直到后来才露出联姻的话头。这么说,孟焕之就是她的囊中之物,怎么跑也没跑掉。她面带得意:“十年前你跑了,十年后可再是跑不掉。”
    孟焕之眼中漾笑,轻声笑下。是啊,幸亏有这十年,他方能对着一个小内侍卑躬曲膝;更有十年的经历,他才能从容应对天子的考量;与十年前相较,他不再是鲁莽无知的少年,不再心怀困惑。想到幼时最初的志向,孟焕之顺口问道:“知言,你十年前可想好将来要做什么?”
    知言细想一圈,真没有,难道从小她就如此胸无大志?!等等,貌似有,她哼唧道:“我从小一心想着,让祖父给我挑一个俊俏的相公,长得丑绝对不行。”
    孟焕之本被逗笑,回过神后,黑着脸逼问:“五岁时你就想着出嫁,真是小瞧了你,还有何等惊世骇俗的想法从实招来。”
    知言连声告饶,也没能脱逃孟焕之的魔爪,在他一顿上下其手后,声音变了腔调,媚眼如丝,柔声求道用了饭再说,又答应了许多不平等条约,才能逃过一劫。
    用晚饭时,因知言报怨了一句今年皮料又上涨了,引起孟焕之注意。他寻来订衣衫的单子阅看,跑了前头书房翻查信件及邸报,直到快子时才回来。
    知言眼皮子直打架,迷瞪着眼睛等着孟焕之回来,睡下时往他怀里偎了偎,初冬时分,贪恋他身上那份温暖。孟焕之也搂紧了怀中人,热烘烘的娇躯填满怀中,温热安宁。

☆、第128章 情深不知

知言对着穿衣大镜中一对壁人喜笑颜开,镜中丽人也展笑以对。她回头再整理孟焕之的衣衫,愈发觉得他好看,龙章凤姿,沉稳如山。知言自觉也不差,她有着俊冠燕京的老爹和祖父,女生男相又如何,别人想长成这样还不能,沾沾自喜:“郎才女貌,眼馋死别人。”
    孟焕之从来不在妻子面前掩饰笑意,眼底溢笑,没忍住香她一口,唇上沾了胭脂。他刚拿帕子对镜子拭干净,屋外长兴急匆匆跑来说前院来了贵客。
    两人对视一眼,今天是老狐狸的正经寿日,孟焕之特意告了假准备陪着妻子回去贺寿,翰林院清水衙门能有何要事追到家中?
    就在孟焕之提脚去了前院的功夫,知言也在屋中等得焦急。不多时,长兴复又回来说大爷被人召走,临走时吩咐让大奶奶独自回秦府。
    知言唤进长兴,向他询问来者何人。长兴挠着脑袋回想,说未曾见过客人,二十岁左右,白白净净,声音尖细,只一句话便唤走了大爷。
    知言挥手示意长兴下去准备车驾,走到镜前整理仪容。乌发如云挽成同心髻,点翠大凤钗,珍珠抹额挂眉心;长眉不画浓如黛,鼻挺且直,红唇娇艳,美目含情;大红织花云绢圆领衣,八副绣花湘裙。见从上到下无一疵漏,她才带着丫头出门坐车回家。
    今年此时,老狐狸严词拒绝各路贺寿之人,故只家中儿孙齐聚一堂,意在吃顿团圆饭。其他出嫁的孙女都有孙婿陪伴,知言的车驾独自到秦府,立引起外院瞩目。
    秦昭从早起便相迎各路亲戚,见到异状,赶到知言车驾旁。他掀帘看到妹妹神色如常,压低声音问道:“妹夫去了何处?”
    知言招了秦昭到跟前,轻声答:“可能去了宫中。”
    秦昭略一沉吟,复出露出笑意安抚道:“圣上最近常召妹夫叙话,今天定是又想到什么新奇的事,想唤个人过去闲说几句。无事,你先进去,免得老祖宗等久了。”
    知言点头明白,兄妹俩人互眨眼睛对视一笑。马车往里行,知言回头瞧见秦昭卓然立在当院,优雅如厮,雍容高贵。
    ******
    正荣堂中除了姐妹们和两位姑母另还有五老爷秦林一家,知言已有八年未见到五叔。她年幼时最畏惧秦林,因昔年去西北同路近两月,与之相熟,经久分别后重逢也觉得亲切。
    秦林留了长须,锋芒内敛,眼含笑意受侄女行礼。他已做了五年的县令,因秀才出身,官阶至此也快到头,只图平稳度得后半生。
    五太太成氏年过三旬,因五官生得小巧,并不显老,说她是双十年华都有人相信,抿嘴微笑扶起知言。
    变化最大的当是秦家十三爷秦晨,曾经知言很想收伏个排行十三的弟弟当尾巴,想着都有成就感,无奈天不遂人愿,小十三长年不在京。今日一见,知言乘机揽了幼弟细观,七分像秦林,只一双黑亮眼珠滴溜个不停,想必才回首辅府,还没瞧够热闹。知言拿出早备好玉佩送给秦晨,放他跟着秦昌一起去观景。
    秦府上下都是聪明人,见知言独自一人回府,全都装不知道,依是说笑不断,几个姐妹们齐聚说着夫君儿女。
    知棋才出月子,脸庞圆润,压低了声音给姐妹们透底:“等过了冬,方郎谋了外放的缺,带着我们母子几个出去单过。这日子才有盼头,方家的腌臜气我受了有八年,终于有熬出头的一天。”
    众出嫁的女儿中,唯知棋日子最艰难,乖戾的太婆婆,心思糊涂的公婆,上上下下全都是吃人的主。虽有大老爷撑腰,可平时看不着的闲气受了不少,姐妹们都拿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知雅娇媚如花,说及一件事:“前几天去别人家吃席面,可听说一桩趣事。工部有位郑员外郎丢了差事,到处寻路子,声称和咱们家攀着亲,最后一打问,原来是方家三姑娘的公公。嗤,他倒也不嫌臊。”
    知画粉面含威,瞪着美目警告嫡妹,盯得知雅心虚低下头。
    知棋不以为意:“郑家从来都不是什么好鸟,公婆不听方郎劝说一力结了亲,现时肠子悔青也没法子。郑家失了势,三小姑嚷着要和离,求到她哥哥面前。方郎正为这事发愁呢。”她指向花厅另一头的方恒,见他与几个连襟聊得火热,遂也笑说:“还是四妹妹有福,公婆不在身边,妹夫也进了编修馆,等大典编出来,也能名扬四方。”
    知画笑意矜持,很是自得。
    苏元成才情不凡,人又识情趣,当是众女婿中的焦点,信意指点,风流倜傥。知仪因快要临盆不曾回来,八姑爷才中举,平日在国子监苦读,今日来也与众人论诗谈道。七姑爷读书平常,刚进了秀才,只憨笑陪坐在一旁。沈博与乔骏头对头不知在说什么。
    知言听着姐姐们说话,不时插一两句,心思牵在孟焕之身上,忧心他现在何处,又在做什么。直待宫中来了人,大家齐聚一堂跪听旨意时,知言虽跪在屏风后,也听出来人声音正是孟焕之。不带着任何起伏的语调,加封秦敏为三孤之一虚领少师之衔,另有玉带金爵等物赏赐。
    秦府众人谢恩后,孟焕之交付了圣旨,行了私礼贺寿,又跟着小黄门回去覆命。
    众姐妹侧目看向知言,她笑意如常安慰大家不用担心。
    见人都聚齐,众人分批向秦敏贺寿,说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应景话。
    秦敏和方太君坐在上首,身着喜庆吉服,银发红衣,满面春风,只是一对慈祥可亲的老人尽享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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