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有女-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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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不够。”孟焕之直言谏道,虽不明了舅兄私底下究竟干了些什么,凭着直觉能猜到当中不乏有轻妄不法之事,待晚间他还要盘问一二,免得事到临头应对无措。
吴王现在还不是太子,即使被立为太子,长盛帝在世一日,他就要屈居于人下。倘若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又恰恰是天子最为忌讳的,其后果不堪设想。轮到楚王和晋王中任何一个人上台,对大家都不是好事。
秦晖对燕京城也是腻歪透顶,听言两眼放光追问一句:“依妹夫该如何?”
孟焕之面无表情端起茶碗,袅袅热气升腾,对面的俊脸变得虚浮。你那么油滑老辣,还需要问别人该如何行事。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秦晖干笑两声,拍一下桌面,勉为其难的语气,“四哥的岳父几日后要动身回闽地,想来船上有一两个空位,爷只好跟着去喽。”
孟焕之吃吃笑出声,细看一眼舅兄真真切切无奈的神情,轻摇头,这一家子要哄死人呢!
他们嘴中所说的秦昭岳父——安远侯正在书房里与亲家攀谈,震耳欲聋的大噪门抖得屋梁上的积灰都落下来几许,话里话外全在夸秦家十二郎秦昌。
“亲家,你是不知道哇。”安远侯嘴里啧啧赞两声,瞪大眼睛复又开始夸:“昌小兄弟才干没得说,那脑瓜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任何物件一看就懂。他说能造出超级大船,我就是搭上全部家底也要鼎力支持。”
秦枫一头黑线,乱辈份了。你喊爷为亲家,称呼爷的儿子为小兄弟,又是爷的孙女的外祖父,你到底是哪一辈的?!
“喝茶,喝茶。”
纠结归纠结,秦枫面上很少显露出个人喜好,一年四季笑口常开。能让他甩脸的只有几位女婿,特别是与知画和离的苏元成可是受了不少冷眼。
安远侯端起茶碗一口气喊干,继续津津乐道他的昌小兄弟。
安远侯夫人燕氏若是知道丈夫在那边大放厥词,还不得提溜过来狠训一通。此时,她没心情,也没那个精力,正搂着七年未见的女儿问东问西,手里也不停东捏西摸,从进府眼睛便不够使,瞧过了府里使唤的下人,又在打量屋里的家俱摆设,生怕女儿受了委屈不说出来。
“姑爷对你可好,小姑们呢?”
秦家四奶奶频频点头,秦家确实是好人家,儿孙们都教育得极好,从她进门伊始,没受过小姑子一丁点闲气,丈夫更是没的说。
“都好,母亲您就放心罢。”四奶奶对着母亲半撒娇。
“哼!”安远侯夫人唬着脸冷哼一声,时到今日她才点破话头,“还不是因为你有一个好父亲,别人才不敢慢待。换个别人几年未出,这府里通房小妾还不海了去,庶子庶女一早满地跑。”
四奶奶手下轻绞着帕子,瞄母亲一眼,缓语道:“是,也不是。昭郎娶我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后来便不是,他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女儿信他。”
安远侯夫人狐疑:“真的?”
四奶奶神情坚定点一下头,她是装傻了几年,可不代表真傻,丈夫的变化从一点一滴能感受得到。他动了心,大概有五分,四奶奶已很满足,只因另五分丈夫分给了他的兄弟姐妹们。
见女儿不像做假,安远侯夫人方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秦陈两家联姻以来,安远侯府前前后后为秦家出力不少,若那个臭小子敢欺负她的女儿,闽地陈家可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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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长女抓周的大好日子,知言姐妹并秦家两位太太并二奶奶在正厅中,全都等得呵欠连天,三房的正主一个都不见。
说没有,倒还有一位正经主子,今天方满一岁的秦姒君此刻也在厅中,她因要撵表兄、表姐们,扶着奶娘的手在厅中蹒跚学步。小女孩肤白如莹玉,目若点漆,七窃五官像极了秦昭,特别是偶尔眨一下眼睛更像。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出来?”小十三知媛耐不住性子问了一句,大家都摇一摇头,人家父女母子之间久别重逢,失礼一回情有可原。
知雅伏在桌上百无聊赖,冷不丁冒出一句:“仍我看,安远侯和父亲倒是很像,说不准两人谈得投机。”
花狐狸与军中糙汉子哪里有半分相像?!
知言摇头表示不赞同。
“是像,他们都不讲理。”知仪凑过来低声加一句。
真是,花狐狸是变着花招不讲道,安远侯是明里霸道,异曲同工。
大家可笑之余,正眼看今天的寿星,有着不讲理的外祖父和祖父,很好奇秦姒君将来会是什么样。
小寿星抓住一把匕首笑得开心,满屋子的笑声寂了一半,父女天性,那是秦昭托人从北边送来,被他的女儿一眼相中。
安远侯大声夸赞外祖女不愧是将门之后,子承父业云云。
秦枫的脸又黑一下,那是爷的亲孙女,跟陈家有什么关系,要跟也是跟爷的儿子有出息。
四奶奶眼中噙着泪,知言姐妹也都面面相视,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201|第 201 章
得到天子谕令之日起,孟焕之即到新开府的吴王府走马上任,他要做的是讲经布学,讲书本上有的东西,也讲书本上没有的东西。讲他这么些年在天子身边的心得,关于治国御下,与朝臣周旋,明眼辨识真相,慧眼识得人才。
孟焕之不指望吴王一开始就对他全盘信任,也不抱希望自己初次亮相即能让吴王心服口服。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非一朝一夕得来,只有两种人可在短时间内哄得别人心悦诚服,一种是说客,另一种人是骗子,恰好两者他都不是。万般行事只谨记尽责二字,日久见人心的古话向来无虚。
辗转在大明宫与吴王府之间,面对君王与未来的太子——这世间最为显贵的两人,孟焕之言行更为谨慎,禀承一贯风格,不与人攀交,管好嘴巴,更甚者要看管住家小。
对于最后一点,他毫不担心,妻子一向处事低调,天性又不爱那些明晃晃的珠宝头饰及鲜艳的衣裳料子,能让她牵肠挂肚的只有秦家一大家子人。根本不消他多说,她对外面的人有着很高的戒备心,很少聚到一群官太太中间说闲话。
她如此懂事识大体,也算是解了他的后顾之忧。
其实知言也想结交一两个知已好友,时不时约出来喝茶聊天,乐呵一天散了各自回家。可从她做秦敏的孙女时起,每一场外出交际都带着功利与目的。
京城贵女圈里也分三六九等,知言的身份不上不下,见了顶尊贵的嫡女们自然要后退一步,别家庶女又都养得小家子气,方太君不许孙女们和她们交往。数来数去,只有几个武将家的女儿算是交往了一回,从她成婚后也都淡了。
昔年老狐狸权倾满朝,连带家中儿孙地位在京中数得上顶尖。孟焕之也不差,从进京伊始就被扣上天子近臣的名头,一时灸手可热。故别人同知言交好或多或少带着讨好的态度,她又不喜被人无缘无故奉承。
再者连张盛的三姐也每每套话,令知言好不厌恶。难道说嫁鸡随鸡真还有这一回事?!
张玥年少在闺中时也还爽快,口快心直,自从嫁给东平伯家次子燕纪仁,一回比一回有心眼,句句话挖好坑等着你跳。
应对几个有心眼的官太太倒也不难,只她嫌累,勾心斗角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整个人跟戴上面具。有那功夫回家陪俩个儿子,自己悠闲。
她盯着张玥亲笔手书的贴子,很是干脆回绝:“回了罢,就说我病着,身子没好利索。府里头供着请来的神佛,也不方便见客。”
自个儿不出门,也阻了别人登门的机会。
立冬自幼跟在姑娘身边,知道她的禀性,接过贴子,想了一下仍是问道:“东平伯家的爵位真是保不住了?四奶奶那边也不知是怎么个情形?”
东平伯府燕家既是乔骏的母舅家,也是秦家四奶奶的外祖家。想当年燕氏双姝名动京城,分别高嫁到宁远侯乔家并安远侯陈家。可燕家的男丁没一个争气的,吃喝享乐比谁都精,一大家子窝里斗得凶狠。
世子爷年纪轻轻就被引诱得怀里不离女人,手中不离杯盏,年前一命呜呼早登极乐去了。东平伯府连上数道奏折,迟迟等不来天子册封次子为世子,又逢着降等削爵的风头上,大家都猜测东平伯府的爵位也到了头,恐怕没机会再传一代。
燕家上下打点关节,最为得力的姻亲英国公府断不会为他家出头,寻着寻着,找到了孟焕之跟前,大概碰了钉子,转头又来找知言,已经不是第一次下贴子。
“四哥不在京,燕家求不到四嫂跟前,他们准寻到安远侯面上,咱们也管不着,只别沾惹上事非就成。”
知言放松身子歪到枕上,顺便敲打立冬并几个大丫头,“大爷在外够已辛苦,别的忙帮不上,只记得一点不要给他添乱。若是看着那样花儿珠儿漂亮,说一声就是,万不能贪别人一点小利,挖自家墙角。”
她很少发威示强,今天勾起心事,眼神凌厉扫过屋里众人,盯得她们都低下头,这才发话:“好了,都下去罢,顺道把妆台上的匣子拿出去,立冬看着分了。”
丫头婆子们不一定有胆吃里扒外,知言总是要做好防备,先扎紧自家的门槛。
待晚间孟焕之回来,听知言略提几句。他展颜微笑,轻勾住妻子的下巴,称赞一句:“还是我家娘子能干。”
知言横他一眼,傻样!她干什么都说好,有的时候真哄得知言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姐妹里头惟她最没长进。去年在娘家住了近一年,隔三岔五受知画大姐头教训,因嫌知言女红技艺无一进宜,再深一层意思知言拖了秦家女儿的后腿。
她本来就是新瓶装旧酿,不算是纯正的秦家儿孙。
“你这叫捧杀。”知言觉得有必要说清楚。
孟焕之愈发可笑,揽过知言抱坐在膝上,一一细问:“我怎么捧杀了?娘子懂事乖巧,书画精妙,女红也做得好,我身上的里衣小衫全出自你手。哪一点差了?”
知言颦眉,这叫夸人?损人还差不多。
紧接着孟焕之来一句,“最重要你不挑食。”说完很认真盯着知言看,心道赶紧把挑食的毛病改了,要不然儿子全学了去。
太欺负人了!
知言生气推开他,气鼓鼓甩帘出去,留下孟焕之一人在屋里,对着床上的思儿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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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册封太子的大典上,孟焕之从头至尾陪在吴王身边,提醒该注意的事,指点如何在天子面前说话行事。
时至今日,吴王方才确信天下掉馅饼砸中他。以前梦中都是这一幕,他费了气力往上爬,哥哥们看不上的人,他全奉若上宾;受宫人们的冷言冷语,还要腆着脸陪笑;看着别人风光嚣张,自己在阴暗的角落里快要发霉。
父皇之所以挑他做太子,吴王很清楚,之前他奉行中庸之道与世无争,之后更要亲和友爱。
孟焕之陪在新太子身边,眼睛注意着最上首的天子。那个人他太熟悉,比他的祖父、父亲都要熟悉。
长盛帝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所以才要急着立太子,立他最不喜欢的儿子为太子,面上不喜不忧,别人窥不出真章。朱贵妃不是没闹过,使足伎俩求他立晋王为太子。
晋王太小,长盛帝清楚自己的身体,他若再能撑十年,肯定一力栽培小儿子成材。
时不待人,吴王有吴王的优点,别的不说,能在一场权力角逐中始终保持置身于事外,不知比楚王和桂王高明出几许。
这样的人登基做帝,才不会被朝臣辖制住,也会不轻易受蒙弊偏听则信。
天家父子兄弟几个欢喜几人忧,秦家并京中各大勋贵武将全都企盼北边战报。接连数封北地大捷,近一个月内突然断了消息。京中诸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私下派了人前去打探消息,也没能有准信。
恰恰新册封了太子,北边战报快马加鞭送到京,拆封的那一刻长盛帝的手微抖,盼着是个喜信,为新太子讨个彩头。
太子与孟焕之侍立在下首,也都屏住呼吸,心怀忐忑。
“大捷!”长盛帝拍案而起,哈哈大笑道。
殿中诸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正欲搜刮出喜庆的话来说,听着笑声越来越弱,再听得桌案椅子打翻,一人倒地闷哼,举殿惊呼。
☆、202|第 202 章
长盛帝乐极生悲,气血翻涌冲上头,在含章殿内当着太子及几位朝臣的面昏厥倒地,其后一直处在半昏迷状态中,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御医们围成一团也想不出好法子,窥得周遭无杂人,孟焕之有幸摸到龙体把脉,凝神沉息,全部精力集中在手下二指上。
寸口脉浮而紧,寒虚相博,喁僻不遂,正为风症。上了春秋的人,年迈衰竭,邪气侵袭,骤然喜怒极盛,常得此症。
太子目含殷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