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忘斋诸事-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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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梦颖脸色略沉,魏楚越是她看不穿的人,如宋怡临所说,郭梦颖没有把握胁迫魏楚越。
“你,或许是不要紧,但文公子是文家嫡孙,魏楚越不能不理。”
“郭大小姐,倘若文然真的出事了,你以为文家怪罪的是魏楚越,还是你郭家、你郭梦颖?”
郭梦颖说不出话来。她面不变色,双手却暗自握紧。寒崇文突然失踪,她断定是魏楚越做得手脚,也不知魏楚越能从寒崇文口中套出些什么话来,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拿到账册,才将主意打到了文然头上,就等魏楚越找来了,她会让元涛的人去接,故而在码头留下线索,想让魏楚越忙一晚上,却没想到来的人不是魏楚越而是宋怡临,而且来的这般快。
“郭大小姐,我是一人来的。”
郭梦颖听得明白,若是魏楚越想救人,一定会有人策应,而不是让宋怡临一人前来送死。莫非她真是料错?
“我不知道郭大小姐要那账簿做什么,但郭大小姐须知道,秦棠只是利用无忘斋,而无忘斋却没资格对朝廷命官指手画脚,用文然换账簿,本就无可能。”
“哈,那秦棠与文公子少时相识,是为至交好友,如何能不救?”
“这样说来,郭大小姐也不懂秦棠呀。我与他交过几次手,此人执拗忠直稀世罕见,要他枉顾朝廷之命是万不可能,莫说是文然,就算是他亲爹,秦棠也不可能动摇。”
郭梦颖沉了口气,宋怡临说的仿佛有理,但她却不能轻信,他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想让她放人而已,魏楚越和秦棠是否当不惜文然的命,试一试便知了。郭梦颖轻笑起来:“你……话说多了,还是进舱内休息休息吧。来人!”
宋怡临以为自己说动了郭梦颖,却没想到她还是要押着他们。
又听郭梦颖说道:“你给我吃的毒叫什么?沉寒丹是嘛?你放心,我不会对文公子怎么样的,用毒我不会,但若我有事,你也不会好活。押进去!”
***
子夜,魏楚越得了小胖爷的消息,也收到了郭梦颖命人传来的信,信上虽未表明身份,只向他以账簿换文然、用沉寒丹的解药换宋怡临,而且明天天明辰时便要,魏楚越一猜就是郭梦颖,忍不住蹙眉。
“要不要我去?我不是无忘斋的人,方便些。”韩牧川问道。
魏楚越摇头:“你的内伤需要静养,不能动武。就算要去,让夏原去就好了,郭梦颖没了寒崇文,何须你动手。”
“那你想好了怎么救人?”
魏楚越搁下手中茶盏:“不救。”
“不救?”
“我没有账簿,也没有沉寒丹的解药。”
“……怎么?”
魏楚越直摇头:“沉寒丹是我新炼的,尚无解药。况且我也没给宋怡临,他不过糊弄郭梦颖罢了。给她吃的大约是什么伤药,吃不死。”
“那宋怡临岂非危险?”
“他如此鲁莽,怎会不危险?”魏楚越连声叹气,“万事遇到文然,他就什么都顾不得,真是要命。”
韩牧川听魏楚越埋怨的口气忽而笑起来:“若是我出事,阿越是否也会如此?”
魏楚越白了韩牧川一眼:“世上能让你出事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为保完全,我这就去杀了你爹,从此便不用担心了。”
“哈哈哈,说笑说笑。”韩牧川将魏楚越揽进怀里,揉着他的头,像哄小孩般说道,“我再不敢与你开这种玩笑了。”
魏楚越窝在韩牧川怀里,久久才又开口说:“宋怡临和文然,我不知怎么救。给郭梦颖一颗药是没什么,但是账簿我哪儿去找?不过,她敢跟我要,那便是说秦棠已经找到了……”
秦棠找到了账簿却没有告诉魏楚越,没有告诉魏楚越却让郭梦颖知道了,看来郭梦颖的耳目真是比他想象得多。
“秦棠得了账簿却不说,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魏楚越摇头,“他是大理寺的人,本没有道理事事告知于我。他现在有账簿、有元涛刺杀朝廷命官的证据,蔡、元两家已算是寿数将尽,本就已没我无忘斋的事了。郭梦颖如此看重那本账簿,无外乎两个原因,要么里面有关于郭家的罪证,要么里面有能让郭家独霸西南的关键。以寒崇文所言,便是后者了。”
“既然如此,何不试试与郭梦颖谈谈条件?”
魏楚越偏头望着韩牧川:“你有什么主意?”
“她既然想要西南,给她就是了。”
魏楚越皱眉:“西南可不是我无忘斋的,给不给可不是我说了算。”
韩牧川却笑了:“若是你无忘斋的,以阿越的脾气,莫说是给,谁敢伸手都得是杀身之祸吧。”
魏楚越伸手揪住韩牧川耳朵,磨着牙,笑问:“那你这主意是出来揶揄我的?”
“我的意思是,不是你的给了才不心疼嘛。”
难得魏楚越要琢磨起韩牧川来了,忍不住笑意攀上眼角:“你是说,给郭梦颖做个假账薄?做个套?”
“九阙堂在徐州有些年头,做假账不难,要骗过郭梦颖却难,假账簿也不能给,只能用骗的。秦棠既然有账簿在手,定能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我可以让九阙堂在徐州安排下,只要你的无忘斋不动,郭梦颖就敢去,我们便可将她一并送给秦棠处置。”
“郭梦颖会绑文然,就是已经急了。给她真消息,骗她入局,可行。”魏楚越皱眉,想了许久,点头应下:“赌一把。”
魏楚越放出鹰隼,向燕诩传递消息。
“你的伤需要休息,先去睡一会儿吧,待鹰回来,我唤你。”
魏楚越拉着韩牧川:“你陪我。”
第134章
文然从浑噩中醒来,睁开眼仍是混黑一片,他心有惊悸,却听耳畔传来宋怡临的声音。
“文然,我在,我在。”
文然渐渐适应了黑暗,伸手摸到宋怡临的脸颊,心下稍安,却又听见锁链磕绊之声,是随着宋怡临的动作而发出来的,文然循声摸过去,摸到了拴在宋怡临手腕上的镣铐。
“宋哥?怎么回事?”
“抱歉,我没能将你带出去。是我鲁莽,害你受苦。”
“宋哥可有受伤?你还好吗?”文然在昏暗无光的船舱内看不真切,便只能慌忙用双手摸索着宋怡临的身体,宋怡临身上有干掉的血迹,叫文然凭白地好一阵心惊胆战。
宋怡临握住文然的双手:“我没事,没伤着,否则郭梦颖也不用拿镣铐锁我。”
“我昏了多久了?”
“大约有半日了。”
“半日?这么久……宋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说是郭梦颖安排的这些?”
“你不知道?”
文然摇头,叹息道:“昨日,多福来告知魏少回来了,你很快就能被放出来,我耐不住,便去府衙候着。然后有位差官来,说你已经被开释,高晋备下席面向林叔赔罪,你也去了,让我前往,我隐约觉得不对,想婉拒却还是被胁迫来了……”
“这些日子让你担惊受怕,都是我的错。”宋怡临与文然多日不见,又是那样生死未卜的情况,文然有多着急宋怡临不用想都知道,他也急,却没办法。
“宋哥,究竟发生了什么?”文然又摸上宋怡临的脸,好一阵摸索,低声喟叹,“你瘦了许多。”
宋怡临覆手盖在文然的手背上,低声轻笑:“哪里可能瘦,牢中并不委屈,一日三餐都好,不愁吃喝。倒是你,方才抱你越发轻了,再这么下去我都怕一阵风来就能将你刮走,我若扯不住你如何是好?”
文然知道宋怡临是逗他,可他偏是笑不出来,原先是宋怡临一人被囚,后来是他被困,现在两个人都被关在了这里,如何解困他毫无办法。
“我被带到这船上之后,并无人过问,只将我关在房中,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有人留书,要拿账簿方可将你赎回。”
“账簿?蔡靖山的?”文然咋舌,“我有何用?就因为我是文家的人?”
“约莫是你再琼林宴上引得郭梦颖侧目,瞧上你了,想做一出美救英雄也说不定。”宋怡临见文然忧愁便想着法子逗他。
“郭……梦颖?”
“西南世家之间的斗争从来不断,这个时候是郭家蚕食蔡氏和元氏最好的时机,错过了就不可能再有机会。秦棠……我猜已经拿到了账簿,很快就会带着蔡靖山回京交差,徐州有新任节度使安迅主持大局,一旦安迅立稳脚跟,郭梦颖再要插手就难了。她这么着急,恐怕已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既是如此,郭梦颖当不会伤我。宋哥你鲁莽行事,现下恐怕更难了。”
宋怡临瞧不清文然都仿佛能数得出他眉间的褶痕,抬手抚上去,轻轻使了点力道才勉强抚平了些:“是,我都想得到,可文然,我就是放心不下你,更不敢拿你冒险啊。这些事情本与你无关,你都是为我受苦。”
文然忍不住叹息,心道难怪魏楚越着急赶宋怡临出无忘斋,宋怡临如今这个样子,为了他什么都顾不得,也不惜命,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什么?魏楚越真是什么都料到了。
“怎么了?”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我给郭梦颖喂了毒。”
文然一惊,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宋怡临的衣襟。
“放心,她死不了。我上船前向小胖爷讨来的,能让郭梦颖难受几个时辰,吓唬吓唬她,但也仅是难受罢了,魏少从不会将杀人的毒轻易给我们。算时辰,她该是最痛苦的时候了,魏少怎么都该有所行动了。我赌郭梦颖此刻不在船上。”
“她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分别?”
宋怡临一笑:“她不在必然要带走一部分人,船十之八、九也停在了码头上,我们逃跑才有成算。”
文然心头一轻,原来宋怡临是早就想好了。
“不过以防万一,还要问一句,你可会水?”
文然摇头。他自小长在京城,从未学过游水。
“也无妨,晴天白日,燕尾湖上热闹,我看他们还敢用箭不成。”
文然点头,又发愁:“可你被镣铐锁着,如何出逃?”
宋怡临嘿嘿一笑,从袖口抽出一根细软的长针,三两下就除去了镣铐:“走。一会儿我先出去,安全了你才能出来,莫怕。”
“嗯。”文然点头,“宋哥小心。”
宋怡临一掌破开舱门,郭梦颖留在舱内护卫的人并没有比昨夜少多少,但那些并不是宋怡临的对手,船舱狭窄,郭梦颖的人众多也只能一二人一起上,围不住宋怡临,便只会被打趴在地上。
宋怡临夺了一柄剑,回身拉上文然:“走。”
除了船舱,画舫上已无别人,昨夜的逍遥客和舞女歌姬都已不在,甲板上原本的守卫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唯一站着的人是抱着剑的夏原。
“走吧。”
“你既然来了,方才怎么不进舱内救我们?”
夏原看了宋怡临一眼:“魏少只说让我助你一臂之力,没说让我救人。”
宋怡临一时气得胸闷:“哪里来的理直气壮?!”
“走不走?”
“走!”
***
无忘斋内,郭梦颖被扶进东厢小院的屋内,魏楚越已在里面等着了。
“魏……魏先生……”郭梦颖很难受,浑身冰寒刺骨、瑟瑟发抖,披着貂裘大氅都不能留下一点温暖。
“扶你家小姐坐下吧。”郭梦颖只带了一个随侍的丫头进无忘斋,一派诚意十足,魏楚越虽没什么好脸色给她,但好歹不至于一见面就动刀子。
昨日夜里,宋怡临喂了郭梦颖一颗药,她强装镇定还是囚住了宋怡临和文然,一回头就着急唤来了郎中,郎中摸着她的脉象纠结了半晌,只说她的脉象紊乱,平生未见,像是中毒了。郭梦颖确认了自己中毒,立刻传信去了无忘斋,向魏楚越讨药。她心绪不宁了一晚上,辰时到了,无忘斋里却一平清净,什么反应都没有。郭梦颖却毒发了。她忍不住,只能令船靠岸,自己来求药。
“魏先生,梦颖知错了,还请先生赐药。”郭梦颖楚楚可怜,眼眶中噙着泪,要落不落的模样,说不清的凄楚叫人心生无限怜惜。
郭梦颖这样子换做其他人,多少会被她打动二分,可魏楚越少年时认识她,她就是这样,一面人前装可怜,一面人后下狠手,魏楚越只会觉得她可怕。
“郭大小姐此话怎讲?”
“沉……寒丹,还请魏先生赐药。”郭梦颖捂着心口一阵咳嗽,脸色愈发惨白,眼圈又泛起了红,像一株经不起风雨的海棠花,飘零在即、摇摇欲坠。
魏楚越瞧着郭梦颖,面无表情,说道:“魏某不太懂郭大小姐的意思。不过郭大小姐瞧着不大舒服,若信得过在下浅薄的医术,不若让在下把个脉吧?”
郭梦颖闻言便伸出了手去,抬腕搁到了桌面上。
魏楚越似模似样地给郭梦颖把了脉,他知道宋怡临手里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