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第2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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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唇枪舌剑,争辩得激烈无比,狄青勉强分出一半心思给正事,可另一半心思,却已不受控制地飞到面带微笑、听得津津有味的陆公祖身上了。
公祖真好看……啊不,他们吵得真凶。
第二百六十五章
在狄青心思浮动时,滕宗谅已跟张亢争了个脸红脖子粗,就差撸袖子杠上了。
“分明是你自己急功近利,还敢将节度牵扯进来!”滕宗谅怒道:“谁不知朝廷即将派遣使者,前往吐蕃同温逋奇商榷制党项之计?若你这事败露,定惹温逋奇勃然大怒,保不准就反助党项人去,使者亦是性命难保!这等要命的大事,你却自作主张,撺掇节度先斩后奏,真有包藏祸心,自私至极之嫌!”
张亢一直碍于滕宗谅身份,答话时虽针锋相对,态度上却还是恭敬的。听了这番诛心的话,他也忍不住了,起身慨然反驳道:“滕通判这般污蔑,下官可当不得!建功立业心切,乃人之常情,然下官定此计,不惜冒莫大风险亲赴险地,奔的可不止是自身前程、一己私心,更是为大宋长远的安定之计!温逋奇势强,拥兵甚众,又常年挟赞普据大义而令群雄,并不有求于大宋,反是大宋需请他作壁上观。倘若再纵之,吐蕃一统指日可待,届时百万雄师的铁骑,我大宋河山还挡得住吗?!倒不如兵行险着,施恩于受困的赞普,再建立盟交,那可远比使者同温逋奇能谈的薄弱关系要稳固得多!当然,为此需得付出些许代价,但比起需赠予温逋奇的无数钱帛礼物,滕通判的这点忧心,可真显得微乎其微的了!”
滕宗谅被气乐了:“庙堂连使者尚未派遣,你倒是连需送的金银财帛都算上了,且听你那语气,还似亲眼见过一般义愤填膺,当真荒谬!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联合吐蕃,制党项之祸,务必求稳求速,不容节外生枝。至于吐蕃鹰视狼顾,则需从长计议,自有官家裁决,而轮不到你越俎代庖,靠添乱来提前操这个心!更何况你的所谓稳固,不过是个被囚禁多年,素未谋面,品相不知的赞普!”
见俩人越争越激动,火药味越浓,甚至双方袖子都撸了起来,一副要大打一架的架势,陆辞轻咳一声,及时打了个圆场:“滕兄所虑,具都在理。不过还请滕兄放心,我敢放公寿领此事前,已快马传书官家,得了官家特许,才定下的。且吐蕃与党项为积年宿敌,彼此虎视眈眈,并未联手可能,倒是会趁火打劫一通。”
他当然得及时拦着:就俩人体格上的差距,滕宗谅哪里会是人高马大的张亢的对手。
陆辞未说出口的、令他真正如此安心的底气,自然是他所埋藏在吐蕃境内的其他细作。
有郭丽这一明桩在,即使不慎暴露,也给他的其他人马创造了更多的突破口。
在京中见惯更激烈的争吵,根本没把这点阵仗当回事,所以也一直没吭声的朱说,闻言赶忙点了点头:“陆节度所言极是。”
他认为双方都有道理,但真让他选择,还是愿意挑选风险不算太大、收益却极高的张亢的做法。
可当面这么附和的话,未免太折损滕兄颜面,容易令其羞恼之下,伤了所有人的和气。
还不如等陆兄开口,更为妥当。
而正如朱说所料的那般,在事态失控之前,陆兄就果断出手,游刃有余地终止了这场舌战。
陆辞先侧过头来,冲还气得厉害的滕宗谅眨了眨眼,又安抚地看了张亢一眼,温和道:“公寿继续吧。”
“是。”
张亢睨了滕宗谅一眼,那句带刺的‘滕通判于秦州任职多年,怎对吐蕃与党项的宿怨还不甚清楚’到底还是咽了下去,只抿了抿唇,就准备接着往下讲了。
滕宗谅把陆辞的话听进去后,脸色虽和缓一些,但还是快被这顽固又嘴硬的张亢给气死了。
按他从前上官的说法,他那不时突发奇想的办事作风,已很称得上是离经叛道的了。
但自从投奔陆辞来了这秦州,他只觉脑袋就没少痛过一天——辞弟做事,可比他要大胆多了,令他天天为其感到心惊肉跳,几年共处,才终于做到渐渐从容。
这份淡定,说到底还是建立在辞弟的良好‘记录’上的:看似惊心动魄,但愣是凭着艺高人胆大,背后还有个小皇帝撑腰,生生走成了稳如泰山。
张亢既没这本事,也没个肯倚重他的皇帝弟子顶着,凭什么就凭上下两瓣嘴一巴拉,就撺掇着辞弟行这凶险事?
滕宗谅越想越气。
算算日子,肯定就是他带着朱弟去跟踪辞弟的那日了:当时瞧这俩人在茶楼里相谈甚欢,他只顾着冒酸气,却疏忽了正题,才没过问俩人所商定的这事!
更没料到,张亢这竟让辞弟连他们都瞒得死死的,跟被灌了迷药汤一样!
瞟了眼此时此刻还振振有词、丝毫不觉自己说服陆辞跟他铤而走险有错的张亢,滕宗谅暗暗咬牙。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投向对方的目光愈发不善,活像在端详一祸国妖姬。
只可惜因为这位祸国妖姬生得太过五大三粗,让他瞪了半天对方的粗犷眉眼,完全无法入戏。
真说起来,反倒是那位被‘魅惑’的节度,更适合充当这一角色。
滕宗谅无奈地放弃了计较。
一直感到目不暇接,分神不断的狄青,此时也悄悄回了神。
——啥时吵完了?
下意识地在脑海中发出这一问后,狄青顿感一阵内疚。
公祖有意抬举他,让他受耳濡目染,多学些实际经验,才特意三番四次让他坐在这种地方。
可他却没能把全副心思放在正事上,只不受控制地偷看公祖去了,实在太对不起这份好意了。
下不为例。
但狄青在赌咒发誓的同时,也发自内心地认为,这座位的位置,实在……太不适合还经不起诱惑,总为每一次意外的目光相会而感到寂静欢喜、心跳不已的自己了。
等张亢终于讲完,陆辞虽已经听过更完整的一遍,还是十分捧场地笑着抚了抚掌,夸道:“公寿这回敢孤身深入敌后,可真是智勇双全,令人佩服啊。”
滕宗谅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张亢心里虽骄傲,仍是赧然垂首:“节度过誉了。”
朱说亦真心实意道:“公寿不仅有勇有谋,且魄力十足。”
他所指的,是张亢毫不拖泥带水地由文转武之事。
我也可以,狄青偷偷心道。
陆辞笑着随口说道:“我原还想着,若只有公寿去、无法取信郭娘子的话,我倒也愿抽上一月功夫,随你去吐蕃一趟,促成此事。现在一次成了,就省了这功夫了。”
众人大惊失色,张亢头个反对:“这万万使不得。”
陆辞这下可不服气了:“如何使不得?我亦是挥斥方遒,体魄强健的时候,”说到这时,众人纷纷往他身上看了一眼,“这些年来,我亦不乏有走南闯北的经历,甚至比起你来,我还说得一口流利的吐蕃话,单凭这点,更似往返吐蕃和中原多时的行商。”
滕宗谅脸皮狂抽,实在忍不住拆台道:“说这话前,你可先照照镜子吧。天底下难道还能有你这么细皮嫩肉的行商?”
陆辞理直气壮道:“天下无奇不有,我不过是肤色偏白皙了些,难道你就没见过晒不黑的行商?我可见得多了。”
众人心想,见是见过,但能似你这般一身跟玉做的一般,连半点瑕疵都不见的,可真就绝无仅有了。
一直是忠实地敬佩着陆辞、几乎附和他的一切看法的朱说,这会儿却选择了友善的沉默。
狄青神色微妙,也明智地不说话了。
张亢安静片刻,委婉道:“路途艰险,恶人无数,即使是纵横那条商道多年、领上百马脚子的苏马锅头,也不敢说每趟出门都能平安归来,且每日皆要搬运无数沉重货物……我生得这副身量,做那些粗苦活,偶尔也觉吃力,着实是不适合节度犯险。”
平心而论,陆节度绝对称得上手足修长,骨肉匀亭,十分赏心悦目,但在张亢眼里,就是标准的瘦胳膊细腿,一使劲儿就能掰断,根本干不动重活。
虽然只是假设,但既然讨论起来了。陆辞也难得地较了真。
听张亢这话后,他不以为然道:“哪怕不随马队,我也可以跟其他商队前去。我的确不比你力气大,做不得搬货的粗活,却能装作账房先生。不瞒你们说,因家母也经营些小经济,最初做账,都是我亲力亲为,因而颇知算账之道。”
只是那算账法子需学会四则运算和阿拉伯数字,对墨守成规的其他账房而言实在太过复杂,反而遭到了陆母的嫌弃……这点陆辞就理直气壮地给选择性遗忘了。
张亢语塞,半晌又道:“节度曾大破三万吐蕃雄兵,又知秦州长达近三年之久,认得节度、对节度或是畏惧,或是恨之入骨的吐蕃人,怕是不在少数。”
就算不认得,这模样长得太俊,也容易叫人印象深刻,生出疑窦啊。
而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当然不只是这个!
张亢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在这种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生怕日后陆节度当真要行类似事、黑锅就得扣他脑门上的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实话:“况且节度模样太俊,在街上走都不甚安全。万一叫商队遇上跋扈的吐蕃贵女,见色起意,仗人多势众,当街将节度掳走,那我等阻止亦不成,可真得一头撞死了。”
陆辞:“…………”这张亢,实在太可恶了!
一直不敢做声的众人,接下来就惊奇地默默看着,他们这跟狐狸一样狡猾、几乎从不吃亏的友人,竟被张亢这无奈的大实话给破天荒地气鼓了脸。
第二百六十六章
——真,真是太可爱了!
望着陆节度那因不高兴而微微鼓起的侧颊,以及连带微微嘟起、往边上轻撇的唇,所有人一边竭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一边在心里不约而同地呐喊了这么句。
狄青更是欲盖弥彰地揪了揪胸口的衣衫,生怕一颗被萌得狂颤的心直接蹦了出来。
只是陆辞吃瘪,本就百年难见,会被气到无意识鼓脸这一步,更是千载难逢。
随着他很快平复下来的心绪,面上也就跟着恢复正常了。
陆辞根本不知晓自己方才一不小心就做了个鼓脸嘟嘴的小表情,自然也未察觉到,在周边人投向他的目光中,还悄悄添了点勉力抑制情绪的微妙光芒。
他破天荒地被张亢堵得哑口无言,既然无话可说,正事业已告一段落,索性转移话题道:“时候已然不早了,今日便先散会罢。”
各怀心思的众人,这才慢慢散去。
陆辞有些恹恹的,头个离厅,外出觅食去了;狄青军营中仍有事,便同李超副将一同先行回营;朱说忙着回房整理记录刚才听到的内容,走得急匆匆的;只有自知闯祸的张亢内心无比忐忑,磨磨蹭蹭半天,才挪动到门口。
他话说得过于直白,怕是将好脾气的陆节度给得罪了,这下怎么办的好?
张亢越想越后悔。
他就不该着急开口,甚至打一开始,就不该泼节度冷水的!
但凡伟岸丈夫,即使模样升得再俊,又哪会因听到自己许会遭人见色强夺,而感到欢喜的?
横竖这事已然尘埃落定,节度绝无可能再有亲身赴险的必要,日后事日后言,他何必操那么远的心,白做恶人,惹得待自己十分不错的节度不快呢?
心乱如麻的张亢飘出了厅室,正当他走到门口时,就撞上双手抱臂,悠然靠着门框,好似在等着他的滕宗谅。
来者不善。
张亢正想着要怎么打发走不依不饶的滕通判,懒得与其争辩时,结果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已微微笑着先伸出手来,在他肩臂上一拍,发自肺腑道:“方才话有失礼处,还请公寿大度,莫同我计较。”
张亢:“……?”
滕宗谅却是真真正正佩服起张亢来了——他与陆辞相识相交那么些年,见的净是小饕餮‘坑蒙拐骗’,智计百出,直至今日,才见无往不利的对方吃头一回瘪。
简直是大快人心,令人拍手称和!
瞧着陆辞露出的那副‘委屈、不悦、却无法反驳’的可怜模样,滕宗谅好险才忍住没当场爆笑出声。
可不是么!公寿的确说的不错,小饕餮就算再闲得无事,又哪儿能往外瞎跑?
就算别人真认不出他身份来,就小饕餮那副好皮相,保不准还真能遇到个色胆包天的吐蕃贵女,一眼相中这俊郎君,找人直接掳回家中,从此夜夜笙歌去!
只要稍微幻想一下,向来无所不能般的小饕餮,被身强体壮的吐蕃贵女霸道掳走,囚于府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景,滕宗谅就在心里止不住幸灾乐祸的偷笑。
经这么一出后,他再看向张亢的目光,自就截然不同了。
眼前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