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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洗剑集-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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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奴道:“主子你是讲武堂上的医国圣手,难道给别人看病之前也会紧张吗?”

“我这不是紧张。”白雪肃然道:“一个人行医日久,看得多了,便容易将人命看的淡了,我不过是要警戒自己,不敢掉以轻心罢了。”

剑奴给他打辫子的纤手猛地停顿了一下,片刻又继续不紧不缓的编织起来,白雪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的手上变化,问道:“怎么了?”

剑奴叹道:“我只是在想,当一个大夫原来是这般的不容易。”

白雪道:“各行各业都不容易,这个全凭良心二字而已。”他起身道:“走吧,我们出去了。”

这一品药铺极大,分别有七大坐堂,其中当家夫人依言的位子在第七间,自从她死后,白雪就坐了她的位子。

他带着剑奴一路走过各间诊室,倒也是排成了长龙,一路所见倒也是目睹了人间百态。

白雪在自己位子下坐定后,摊开太师椅上,问剑奴道:“你这一路上看到,七间诊室可猜到平日里是谁的病人最多?”

“病人最多?”剑奴不假思索道:“应该是我们这一路上看到的那个白胡子常冲吧,他门前排队的病人最多。”

“不对。”白雪摇头道:“你看到的只是表象。”

“表象?”

“不过是今日之象。”白雪道:“其实平日里病人最多的应当是那个蓝保成。”

剑奴不解道:“这是为什么?”

白雪道:“你没学过医,跟过师傅,自然不会知道这些小窍门,我呀,告诉你,我是从他们病人那张椅子的下面地板看出来的。”

“那块地板?”剑奴道:“这我倒没有留意。”

白雪道:“我留意过,除了咱们这一家诊室之外,就属他的诊室里病人椅下那块地板磨损的最为厉害,这才是真正的口碑,比那民间流传的好名声更厉害。”

剑奴道:“地板磨损?自然是因为来的人多了,走动后鞋底磨掉的,若是病人不多,那怎么可能磨损的厉害呢?”

白雪道:“是啊。”

两人正说着,那边郭一品已经挂出来了白雪的牌子,写得正是“带下医”三个字。

只是,这牌子是挂出去了,可上门者寥寥,他白雪年轻,又是新来,自然没什么病人上门来了。

他也闲的无事,只是和剑奴说话,期间倒也是看了几个病人,无非是一些月事先期,痛经一类的,他大笔一挥,倒也是开了几张方子,不过用药中规中矩,没什么意思。

就这样,快要挨到吃饭时,白雪已经想要收拾东西关门了,忽然一品药铺门口一声马嘶。

剑奴笑道:“又有病人来了,主子你不等等?”

白雪道:“听这马嘶声,就知道这是匹好马,用得起这种马的人家非富即贵,怎么会找我一个籍籍无名的大夫看病?”

“那可不一定。”剑奴道:“没准是江湖上的朋友呢,她们听说你洗手行医了,岂有不过来捧场的?”

“哈哈。”白雪笑而不语,倒也有些好奇这来人是谁。

一辆四匹马拉着的车,已在门外停下。

郭一品早已经在门口等待了,他能够在燕京城里几乎白手起家,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少不了的,单单看到那辆马车的气派,他也知道这里面的也不一般的平民百姓。

所谓小心不为过。

郭一品腰虽然弯得很低,眼角却又忍不住偷偷往上瞟。

这燕京城里一般的达官显贵家里的马车都有自己的标志,而郭一品也大多能认得,可这辆马车他看了良久,也实在想不起来是哪位的了?

就在郭一品仔细思索时,那马车上的车门“吱”一声缓缓推开,寻常马车多是重帘掩盖,这车子却是用上了上等的红木。

车门才打开,又过了很久,车门里才露出一双脚来。

一双套在青翠软缎子绣花鞋里的脚,没穿着罗袜。

本来这恰是最吸引男人的,可是这脚有些大,简直大的离谱,比一般男人的脚还要大。

这大脚露出来之后上面是一抹猩红长裙,脚大,腿极短,腰粗——虎背熊腰的,加上脖子也短,脸上还有两颗黄呼呼的大门牙,眯眯眼。

这下车来的简直就是个母夜叉,就是这样的母夜叉脸上还涂着两斤白花花的厚粉,十指抹着猩红的花汁,穿着的上衣又瘦又小,极不合身,非但没有将她粗壮的身材掩饰一下,倒是更见的丑陋了。

只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派头实在不小,她那双脚刚沾着地,又闪电般缩的回去,放佛地上有根针扎着她了。

于是她后面的仆从们立刻在车门前躺下,在她面前做成了一个人肉地毯。

就是这样,那大脚踩在别人身上,她还是皱起短粗的眉毛,有点不满意,倒似别人的胸膛都是脏的,没得侮辱了她的脚。

也只有看到这双脚的时候,郭一品心底里还是完全赞同一句话的:女人,还是脚小的好看。

这双脚踩了下来,踩着人肉垫子走进门来。

郭一品赶紧道:“您来了?”他虽然不认得这个女人是谁,可还是招呼着,倒像是茶馆里的老板模样。

“嗯。”那架子很大的女人自喉底里应付了一下,再也不看郭一品一眼,径直往前走进来。

“您可有信得过的哪位?”郭一品道:“我给您请来?”

“嗯……”她的这个嗯并不是给郭一品的,而是丢给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小童,那小童立即问道:“你这里可是一品药铺?”

“是。”郭一品道。

小童再道:“我听说你这里来了个新的坐堂?”

郭一品心里叫苦,感情还是来找这位爷的,他也不敢不答应,只是道:“是有一位新来的坐堂,不知是否……”

“你在前面带路吧。”那小童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郭一品要说的话,道:“我家小姐要见他。”

“是,这边请。”郭一品将她们客客气气的带到了白雪的这间诊室,又朝白雪做了个眼神,示意小心应付。

白雪笑笑,等待着那女人进门来坐下。

可就是这么点路,她一手捂着胸,轻轻的皱着两片短眉,用一种恨不得把脚架到肩膀上的姿态慢慢的走进来。

这么一点路,就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再她坐下之前,早有仆从将那张椅子用洁白的丝帕仔仔细细的擦了三遍,又盖上一个金丝软垫,她才勉强肯坐下。

白雪一直含笑的望着她,望着她就走了这么几步路,还累得直喘气的样子。

剑奴望见她那模样,简直担心她一口气上不来,就这么过去了。

“您就是新来的大夫?”那小童站在一边傲然问道,不过倒也算用上了敬语“您”,也算是对白雪的尊重。

“我正是。”白雪点点头。

那小童道:“我家小姐病了,听说您医术精湛,故慕名前来。”

白雪道:“好说好说。”

要看病的是这家的小姐,可她的眼睛却好像是长在头顶上的,根本没有向别人瞧过一眼,要说什么全是这小童开口说了。

白雪看了一眼这所谓的小姐,道:“不知姑娘怎么不舒服?”

“我家小姐……”那小童又要回答,被白雪一个横眼一瞪,他心里一沉,不敢再说了。

“我在与你家小姐说话,你不必再插嘴了。”

“我怎么不舒服吗?”那小姐盯着白雪,缓缓开口说道。

她一开口,剑奴就全身冒起鸡皮疙瘩,她倒是恨不得这小姐就是个哑巴,永远莫要开她的尊口,只因她的这声音听得如同掺了太多红糖的糯米,又黏又甜又腻,实在有些恶心。

“是的。小姐有什么不舒服吗?”白雪却放佛一点也不觉得恶心,倒是耐心的回答。

“最近总觉得身子骨虚……”那小姐道:“做什么都没个劲儿的。”

“哦?”白雪望着她的脸色,倒不像是气虚之象,道:“看小姐的脸色,神志清楚,两目精彩,倒是有神之貌。”

不过她脸上都是白粉,这红润与否倒是看不出来了。

“是吗?那我怎么的没气力呢?”

白雪将桌上那脉枕推到她面前,道:“还烦请小姐将左手搭上来。”

“这……”那脉枕虽然雪白干净,可那小姐怎肯将手搭上去,后面自有仆从上去铺了一层他们自己带的干净白布,她才能将手放上去。

白雪寸口取脉,三指搭上去,那小姐虽然挑剔,可白雪的手搭上去,她倒是没有反对,任由着把脉。

第364章   鹫鹰惹事

“脉象平稳有力,倒不似虚弱之征啊?”白雪有些奇异,又道:“还烦请借小姐舌头一观。”

那小姐做作的勉强张开血盆大口,微微吐出一节厚舌。

白雪倒也不好盯着人家的舌头看,只见那淡红舌、薄白苔,实在也没太大异象。

所谓舌为心之苗,脾之外候,苔由胃气所生。

若当真是体虚乏力,这号脉观舌自当能看出一二,可白雪也未发现什么异常,只能道:“不知小姐月事如何?”

“你这人好生无礼!这种事岂能问得出口!”那小童一听白雪开口问月事,登时火冒三丈,这是女子私密之际的事情,别说是常人,便是亲如父母姐妹,也是不能随便问的,何况是在众人之下。

不过白雪这一问倒不是没有讲究的,他是根据十问歌开的口,这自古行医有“望闻问切”四象,其中问之一项,便是这十问:一问寒热二问汗,三问头身四问便,五问饮食六问胸,七聋八渴具当辨,九问旧病十问因,再兼服药参机变,妇人尤必问经期,迟速避崩皆可见,再添片语告儿科,天花麻疹全占脸。

所以说白雪这一问倒也没有错,只是他从来学医,倒是很少坐堂,把一些禁忌给忘了,像这般问及女儿私隐的,那是一定要请出所有旁人,紧闭室门,然后留一个年长婆婆陪伴病患坐在内堂,大夫也必须做在外堂,再由医者问那婆婆问题,而婆婆再走进内堂问女病人,女病人答了,老婆婆再出来告知大夫,还有一些不干净的月事病,非得要检查的,那也是只有由这婆婆来检查,查了如何再出来小声告知大夫,这里面的繁琐费事是必然的,况且那老婆婆也不太懂医,所以看到、查到的东西未免有些失真,但也无可奈何了,要知这其中规矩虽然麻烦,却是万万省不得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女大夫依言才能独享大名,只因她本身就占了天时地利之故。

“喂!”剑奴看到这一对主仆,早已是心生厌恶,此时见这小童出口无礼,就要训斥,还好被白雪及时拦下,他连声道:“是是是!是在下疏忽了。”

“怎么?”剑奴不明白为什么潇洒如白雪竟要开口道歉,她固然不知道这其中缘故,更不懂在当时,医者的地位名高实低,虽说听着是医者父母,悬壶济世,可真要说医者的地位如何,也就只要他们自己知道。

观皇室从太医令到民间赤脚医生,哪个不是看好了病是应当的,看不好病轻者背后受人辱骂,重者以命抵命,所以历代医家无不是战战兢兢,出诊如临深渊,不敢有丝毫大意。

白雪也不例外,他那一问出口,已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心中悔恨无比,赶紧道歉。

可那小姐绝不依了,她忽地一下起身,狠狠的瞪了白雪一眼,然后一言不发,走出门去,上了马车,转眼就走了。

郭一品没进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那小姐走的虎脸也知道又出事了,他心里头暗恨:这姓白的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我上辈子的克星不是?

“这样就走了?”剑奴奇道:“他们还没付诊金呢?”

“哎……”白雪担忧道:“但愿不要出事才好啊。”

“出事?怎么出事?”

白雪道:“我们已经得罪人家了。”

剑奴道:“这样就得罪人了?!”

白雪知道她不懂,也没多解释,道:“正是,况且我看他们倒不像是来瞧病的,这模样倒似专门来生事的。”

“生事?”

白雪道:“我也不算很清楚,听说这燕京城里有一种人,他们讨生活靠的就是医闹?”

“医闹?”剑奴也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个名词,倒也觉得新鲜。

“对。”白雪道:“剑奴,寻常百姓家若是被治死、治坏了人,大多是赔钱打官司之流,对吗?”

剑奴道:“是,其实若不是医者故意用药治坏了人,这赔钱也是吃亏得很。”

白雪叹道:“即便是失手治坏了人,一般大夫要赔钱也就认了,可这赔多赔少实在难以商榷。”

剑奴道:“病人家属自然是想赔的越多越好,可大夫也想赔的少些,矛盾肯定激烈。”

“是啊。”白雪的目光沉痛,道:“你想一个三口之家,若是男人吃药吃死了,那对这个家庭来说无疑是覆顶之灾,人家要赔的多些也说得过去吧。”

剑奴道:“只能如此。”

白雪道:“可也不是每个大夫都愿意无端端的多给人家银子吧,自己也有妻女老小要供养的,于是这怎么办呢?”

剑奴道:“那便上衙门打官司呗。”

“这你就错了。”白雪叹道:“衙门本是阎王殿,有理没钱莫进来,莫说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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