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妃剑-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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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立在船舱的角落里,目光中已露出得意的神采,程驹、潘佥对望一眼,嘴角也
微微泛出笑意。
“左手神剑”丁衣肩头一动,正待长身而起,却被百步飞花林琦筝一把拉住,附在他耳
畔低声道:“坐山观虎斗,多么舒服,逞勇强出头就无趣了!”
丁衣怔了一怔,手按剑柄,缓缓坐了下来!
只见毛臬身形闪动,避开了汪一鹏的一连七剑,口中厉喝道:“汪一鹏你疯了么?”
汪一鹏冷哼一声,剑势不绝,又是一连三剑刺出,他独臂使剑,剑走偏锋,端的辛辣已
极!
毛桌脸色铁青,难看之极,显见他内心也气极怒极,但他似乎有着某种顾虑,而仍不愿
与汪一鹏过手还招,身形闪处,又自往后斜让开去,挥手低喝一声:“人来!”
汪一鹏挥剑再进,突地——四道寒光,挟嘶嘶锐啸之声,交尾疾卷过来,只听“铮”地
一串繁密的金铁交响之声过处,汪一鹏撤剑暴退三尺!
只见四个蓝袍黑履,手持长剑的中年汉子,一字排开,挡在他身前,四柄锋利的长剑,
剑尖外吐,其势虽未展动,但已将对方进退部位,完全封住。
这四个蓝衣剑手,一个个肃然屹立,目光不瞬,凝注在汪一鹏身上,仿佛泥塑木雕一
般。
汪一鹏心头微凛,暗忖道:“毛臬这厮果然险恶深仇,竟早已暗地埋伏了这般好
手……”
思忖未已,却听毛臬朗声道:“汪大弟,愚兄有何对不起你的地方,当着众家兄弟面
前,你须放明白些!”
汪氏昆仲在西湖上受挫于毛文琪之事,怎好向天下群雄说出,汪一鹏目光一转厉声道:
“你寡廉鲜耻,开设地下镖局,背信忘义,暗杀我程枫大哥,欺凌孤寡,集好险毒辣于一
身,天下之人皆得诛之,我弟兄替武林除害,又何须有私人恩怨!”
这一席话,说得义正词严,留着未走的群豪,莫不耸然动容,甚至己有人按剑而起。满
湖船娘,更早已乱成一堆。
毛臬满面怒容,微一挥手,冷冷叱道:“杀!”
叱声方起,四名蓝衣剑手,身形齐展,四柄长剑,同时疾刺而出!
汪一鹏冷笑一声,道:“无知小儿,也敢在老夫面前施剑!”
人随声动,剑走轻灵,独手振处,剑尖弹起四朵剑花,将四名蓝衣剑手的长剑一齐封
住,随即挽臂一圈,剑光如虹,急攻过去。
四个蓝衣剑手身形微挫,霍地一分,避攻还招,闪电般还了一十二剑,剑剑指向汪一鹏
全身要害之处。
汪一鹏一声轻叱!振臂疾挥,长剑划出一圈圈光弧,盘空而起,有如一幢华盖,将身形
护住。
四个蓝衣剑手,顿觉手中长剑如同刺在一堵坚壁之上,剑势为之一挫!
汪一鹏纵声笑道:“灵蛇门下剑手,还有几人?”
笑喝声中,手腕微振,一连四剑,有如惊芒掣电般击出,蓝衣剑手齐声大喝,身形复
合,四柄长剑织成了一片光华!
瞬息之间,双方已互攻出十余招之多,汪一鹏长剑挥洒,游走于四柄长剑交织的光华
中,表面上虽是从容无比,但心中却是烦躁已极,目中杀机骤盛,手中剑势突变,由疾而
徐,仿佛剑身有千钧之重,每一剑刺出,其势虽缓,但俱蕴含着极厉害的变化与无穷潜力。
四个蓝衣剑手的剑招虽是辛辣诡异,但功力修练上,哪及汪一鹏深厚,是以顿时为对方
剑身上发出的潜力所逼,辛辣凌厉的剑招,再也施展不开。
毛臬在一旁叉手督战,见状,心中不由大为着急,唯恐再打下去,自己费了多年心血训
练出来的这四名剑手,又将毁于一旦!
心念思忖间,他不禁又自想起了昨日随程枫出动的另四名剑手,竟直到此刻为止,还不
见踪迹。
他悄然走到角落里的“还魂”身畔,沉声道:“你昨天杀死程枫时,可曾见到过身穿蓝
衣的剑手?”
“还魂”漠然点了点头,冷冷道:‘见到!”毛臬目光一寒,追问道:“他们到哪里去
了?”
“还魂”冷冷道:“死了!”
毛臬霍地跨前一步,面沉如水,厉声道:“怎样死的?”
“还魂”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木然答道:“难道他们还会病死不成?”
毛臬双拳紧握,一字字缓缓问道:“是谁动的手?”
话声未了,船头已响起两声金铁交呜的大震,闪目望去,只见两柄长剑冲天飞起,带起
两道光弧,斜斜坠人湖中。划开两道碧波!
两个蓝衣剑手疾退而出,手上空空,长剑已失。
汪一鹏如影随形,口中大喝一声:“着!”
剑尖伸缩,仿似毒蛇吐信,一分为二,闪电般直取二人咽喉。
两个蓝衣剑手的身手虽自不弱,但对方这一剑,来势又准又狠,却令他两人避无可避。
刹那间,另两道剑光从旁边一闪而至,“铮铮”两声,硬生生将汪一鹏刺出的这一剑撞
开了数寸。
只听‘哧哧,两声,这两个蓝衣剑手虽幸免剑洞咽喉,但肩上业已被汪一鹏的剑锋余
势,划破一道血口!那出手拯救的另外两个蓝衣剑手,也被汪一鹏长剑反弹之力,当堂震退
三步。手中长剑斜斜垂下,几乎触及舱板,显见再无还手之力!汪一鹏独力斗败毛臬四个贴
身剑手,心中大为得意,横剑作态,凝视着毛臬,冷冷笑道:“还有人么?”
毛臬目光闪翻,发现群雄当中,竟有大半在怒目相视,那程驹、潘佥二人依然大马金刀
地坐在席位上,神情冷漠,似乎是对所发生之事,丝毫不感兴趣。
还有那“百步飞花”林琦筝和“左手神剑”丁衣,也是面含诡异莫测之色,显然是幸灾
乐祸的成份居多。
标题
古龙《湘妃剑》
第二十九章
他目光闪动,心念亦在闪动不已,沉吟半晌,兀自缓缓道:“汪大弟,须知这次大会,
乃为了对付仇独的后人而召开。当年之事,贤昆仲也有一份,怎地为了一时之气,而坏了大
事?”此时此刻,除了阴鸷沉猛的“灵蛇”又有谁说得如此不带火气的话来。
汪一鹏冷笑道:“你狂做跋扈,处心积虑地诛除异己,难道也是为了对付仇独的后人么
调毛臬目光一转,竟突然撇下了汪一鹏,转身对群雄高声道:“各位可知道那仇独的后人,
便是近日在江湖中,掀起无边风涛的‘金剑侠’?”
此言一出,群雄无不动容,有的甚至惊呼出声来。
只因那“金剑侠”出现江湖为时虽短暂,但事迹都已传遍江湖,同时,江湖上更存着许
多有关他神秘的传说,当然,也有人说他是如何如何地不近人情,心理狠毒。
倘若这种种传闻都是真的,那无异即是第二个仇独出现江湖,“仇先生”,昔年的事迹
在群雄中多半记忆犹新,故毛臬之言,怎教他们不惊?
毛臬目光何等锐利,已自将群雄神态心思洞察无遗,不由心头暗喜,朗声接道:“今日
毛臬身受误会,死不足惜,但恐众家兄弟为此而各自生心,致力量分散,授人以各个击破之
隙,咳咳……那时……”他此刻自知已将众叛亲离,是以一面以言语拖延时间,等候奇迹,
一面更想以言语转回群豪的离心。
他说到这里,忽然长叹一声,住口不语,迟疑不语。
群豪面面相觑,暗忖道:“灵蛇毛臬领袖草莽英雄垂十数年,江湖间总算平静无波,这
次一旦将他的领导地位废掉,则后继之人能否有此魄力来担负这千钧重担?”
群雄各自心念闪动,盛气已渐平息,而毛臬脸上的惶急之态,亦自消失不见,突地——
素女林琳一惊而起,乾指毛臬,嘶声道:“当年是你用阴谋暗算仇独,使他两腿残废在先,
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仇独的儿子找的只有你!”
她大骂数句完了,又面向群雄,放声大哭道:“诸位千万不要听他的,可怜程枫当年替
他卖命,到头来反被他害死了!”话声未了“灵蛇”毛臬突地一掌挥出,强劲的掌风,使将
已临盆的林琳再也禁受不住,竟呼一声,跌倒在地,当场晕厥。
汪一鹏振臂高呼道:“程大哥夫妇的遭遇,便是咱们前车之鉴,今日不先杀了这不仁不
义的恶贼,将来咱们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呼声一落,振腕一剑,唰地直取毛臬胸膛!
汪一鸣适才目睹毛臬躲闪乃兄的身法,情知单打独斗乃兄定必讨不了好,于是,也将长
剑撤出,欺身疾上,挥剑向毛臬拦腰扫去!‘灵蛇’毛臬与汪氏昆仲合伙多年,深知双剑合
壁之威,非仅凭赤手及身法所能抗拒。
只见毛臬手探腰际,身形疾转,‘呼,地一声,锐风骤起,一条拇指粗细的黑影,盘空
而起!这一根奇形长鞭,又经过了毛臬十余年来的朝夕苦练,招式更是辛辣凌厉,诡异莫
测。只见鞭梢点处,汪一鹏的长剑立被荡开,跟着鞭身一折,呼地反向汪一呜长剑反卷而
去!汪一呜哪敢让长剑被他缠住,赶快挫腕抽剑,身形倏地横飞数尺,已自兴汪一鹏并肩而
立。两兄弟身形一并,不待毛臬第二次攻到,倏地又飞掠上前,双剑并起,宛如两条经天长
虹,交尾而出。汪一鹏的剑光自左而右,汪一呜自右而左,挟嘶嘶锐声,直取毛桌!双剑这
一合壁攻出,威力何止倍增,顿见森森剑气,逼人眉字,观战群雄,俱不由暗赞:“好剑
法!”
船舱之中,还魂仍自木立角落,程驹、潘佥依旧漠然端坐,但左手神剑丁衣及百步飞花
林琦筝二人,脸上神色已自接连几变,四道眼神,瞬也不瞬地凝注在毛臬身上。
灵蛇毛臬见汪氏昆仲竟将绝传武林多年的两仪剑法练成,心头不由一凛,但口中却冷笑
道:“很好,毛臬倒要瞧瞧贤昆仲这两仪剑法,练到几成火候?”
笑语声中,真力尽聚右臂,眼观剑锋及身不足一尺,霍地一振腕,长鞭呼地绕身急转!
汪氏昆仲骤觉长鞭转动之时,四周风声都随之起了一阵漩涡,两柄长剑被漩力一吸,竟
不由自主猛地互相撞去。
两弟兄心头俱不禁为之一凛,忙各自运劲撤剑,手腕疾翻,两剑各自划了个半圆,倏地
从中心刺出!
毛臬一招生平绝学“龙卷风云”未将对方长剑吸住,便知胜负已不可测。但他为人老谋
深算,明知群雄此际尚自按兵不动,无非是慑于他平日之威而已,万一他在神态上稍露出一
丝不安之色,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当下,他扬眉作态,敞声狂笑道“两仪剑法不过如此,咄!还不退?”
身形疾转,鞭影暴涨,矫逾灵蛇,一圈接一圈地向攻来的两柄长剑卷去。
他鞭势盘屈不定,竟将鞭风范围,缩小至数尺以内,但门户却防守得严丝密缝,口中连
连嘲笑道:“毛臬且让贤昆仲展尽所学,然后才予以还击,好教你弟兄输得心服!”
汪一鸣冷笑道:“你想株守待援,简直作梦!”
汪一鹏大喝道:“放眼湖上,还有谁肯帮你这好恶之人,你就乖乖认命罢!”
说话之间,双方已互拼了三十招,只见汪氏昆仲剑势如龙,冲刺搏击,愈益猛厉,那嘶
嘶剑风破空之声,竟远达十数丈之遥。湖岸边的丝柳丝叶被剑风一激,有如雪花般飞舞起
来。
此时,在群雄当中飘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看样子毛大哥恐怕不行了!”
“想不到河朔双剑,竟这般厉害……”
“咱们何不乘此时机,助他兄弟一臂,斗杀毛臬,拥立新盟主?”
这一阵阵私语之声虽微,但在此群雄屏息观战之际,竟也传出老远。
离这一排画舫十数丈远的左方,堤岸上,柳荫掩映之下,绰立着一位娇俏女郎,她黛眉
紧蹩,两道秋波正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上臬的那艘大船,那一阵阵私语之声进入她的耳中,每
一个字都仿佛利剑一般刺着她的心弦。当然,毛臬的遭遇,也一椿不漏地烙在她眼内,她苍
自的樱唇微微颤抖着,吐出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啊!爹爹!您真是这样的人吗?
这众叛亲离的苦果,竟是您自己亲手种下的啊!天呀!教我怎么办呢?”
自然,她这徘惶不安的神情,是再也不会引起糜集堤岸观看热闹之人的注意,只因她早
将自己的纤纤娇躯,紧贴在树干后,生像是唯恐被人发现似的。
她自然便是在这一日间尝遍人生苦果的毛文琪,她心中恩怨叫结,爱恨难分,本立在湖
岸边,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自然更看不到就在这排画舫右方十数丈远处,她对面的堤上,柳荫掩映下,也绰立着
一个一身青衫,貌相英俊的弱冠少年,他也是将身躯紧贴着树干,也是生像被人发现似的,
但,他向毛臬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