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妃剑-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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粱上人含笑道:“好极好极,只是酒菜粗劣,请胡兄随意享用一些,然后……哈哈。”
胡之辉目光忍不住又向那四个女子望了过去,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来,胸膛一挺,拿起
一双牙筷,当即向面前一碗猪蹄戳了下去。
梁上人突地笑容一敛,沉声道:“且慢!”
胡之辉手腕一震,“叮”的一声,筷子已碰到碗边,却再也不敢落下去,目光茫然望向
梁上人。
梁上人面沉如水,道:“胡兄久走江湖,怎地不知道忠义堂上,主人未动,客人岂能先
尝!”
胡之辉也不敢多间这是哪里的规矩,但心中总算略为定了一些,缩回筷子,陪着笑脸
道:“小弟失札,小弟失礼……梁兄请。”
梁上人笑容微现,举起筷子,伸出一半,突又长叹一声,缩了回去。
胡之辉茫然道:“梁兄,菜如冷了,有损滋味。”
梁上人摇头叹道。
“胡兄你有所不知,小弟心中,此刻正有几件心事实在不能等着,还请胡兄少候一
下。”
他放下竹筷,呆坐桌旁,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一阵阵酒菜的香气,冲到胡之辉鼻子里,只见他喉结上下移动,不住在偷偷咽着口水。
过了半晌,终于再也无法忍耐,轻轻道:“梁兄究竟有什么心事,不知能否相告,让小
弟也为你分优一梁上人展颜一笑,道:“胡兄若肯稍为帮助,小弟的心事便全都没有了。”
胡之辉双眉一皱,望了望桌上的酒菜,又望了望那四个媚人的女子,徐徐道:“小弟虽
不成材,但梁大哥若有什么急事,小弟至少还可以在毛大哥面前进言一二!……”
梁上人哈哈笑道:“胡兄果然是好朋友,好朋友!……”
梁上人笑声突又一顿,沉声道:“胡兄既是好朋友,想来必定可以为我解除痛苦?”
胡之辉笑声也不禁随之顿住,呐呐道:“自然!自然……不知梁兄到底有何痛苦调梁上
人长叹道:“世上最大之痛苦,便是心中有了一些极大的疑团,而自己偏又无法解释,于是
终日苦苦猜测,于是睡不安寝,食不知味。”
胡之辉干咳两声,呐呐道:“正是正是!”
梁上人展颜一笑,道:“胡兄若是同情小弟,若真是弟之好友,那么小弟便是请教胡兄
一句,那十余年来未曾入关的‘温柔陷阱’之主,人称‘人命猎户,的蒙面奇人,究竟为了
何事而到江南来的?此人的本来面目,究竟是谁?”胡之辉面色突地一变,放下筷子,干笑
道:“小弟足迹未出江南,那‘人命猎户’的事,小弟怎会知道?”
梁上人冷笑一声,道:“‘人命猎户,一至江南,便与’灵蛇’毛大爷有了联络,他若
非青年便与毛大爷有旧,怎会如此?他若与毛大爷有旧,胡兄你怎会不知道他的底细?何况
胡兄你这两天来,一直住在那‘温柔陷阱,里,似乎专门为了要等候那位缪公子走过,他既
非武林中人,那’人命猎户’为何要对他如此关心?”
胡之辉心头一凛,忖道:“九足神蛛果然厉害,这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眼
线。”
心念止此,口中却嘿嘿强笑道:“毛大哥只为了他的千金似对缪公子有情,是以,才想
查查他的底细,此事根本与‘人命猎户’无关……”
他目光一转,接口又道:“缪公子既非武林中人,却不知梁大哥为何对他如此关心?”
梁上人浓眉一扬,“砰”的一声,放下筷子,冷冷道:“胡兄近来动口动得大多,动手
却动得太少,想必是还要再像方才那样运动一番……”
他双掌一招,沉声喝道:“来人……”
胡之辉变色道:“梁兄且慢!”
他伸手一拉梁上人臂膀,道:“大家俱是自己弟兄,有什么话都好商量。”
梁上人手腕一甩,冷冷道:“胡兄是否已想通了,还是说出来的好!”
胡之辉长叹一声,缓缓道:“不瞒梁兄说,近来江湖中所有的举动,都是为了……”
梁上人沉声道:“什么举动,说清楚些。”
胡之辉目光四转,只见厅前已涌上十数条劲装大汉,人人俱是弓上弦、刀出鞘,人人眉
宇间俱是一片杀气。
他只觉心头一寒,赶紧接着道:“譬如毛大哥在杭州城中所邀的英雄之会,譬如昔年的
‘七剑三鞭’俱都兼程赶到江南,譬如那位从未出关的‘人命猎户,也来到此问……这一切
都是为了查明一事……,’他语声突地变得缓慢而沉重,一字一字地接口道:“都是为了要
查明昔年武林魔头‘仇先生,的后人,是否已在江湖中出现,那’金剑侠,是否与‘仇先
生’有关。”
梁上人双眉一皱,道:“还有呢?”
胡之辉道:“还有许多人在暗中怀疑,那位缪公子……咳咳,是否便是仇先生的后人,
这点小弟其实也不相信,但根据许多线索,却又令人不无疑心!唉……小弟如此做法不过是
奉命行事而已。”
梁上人目光微变,沉声道:“什么线索?难道你们已有什么线索,可以证明这文质彬彬
的富家公子,便是昔年名扬八表‘仇先生,的后人?”他仰天大笑几声,接口道:“这倒真
是个笑话!”
笑声是高亢而响亮的,震得桌上的杯盏,边缘相击,发出一连串“叮铛”轻响。
但胡之辉目光一转,却发觉他这响亮的笑声,似乎只是为了要掩饰他面上某一份不自然
的情感。
梁上人笑声方顿,胡之辉忽然长叹一声,缓缓道:“那缪公子若被发觉真的是‘仇先
生,的后人,其后果也就真的令人不堪设想,非但是他,只怕就连他的朋友和羽裳……”梁
上人目光一凛,拍案道:“你说什么?”
他一掌拍下,桌上的杯盏更被震得叮铛乱响。
胡之辉身躯微微一震,嘿嘿强笑道:“这只不过是猜想而已,嘿嘿,想那缪公子……”
梁上人沉声截口道。
“我且问你,你等到底怎会将那缪公子与‘仇先生’设想在一起?我梁某既然与他为
友,却容不得你们含血喷人,胡乱猜测。”
胡之辉目中光芒闪动,忽然改口道:“约莫十八九年之前,那时梁兄在江湖间尚未崭露
头角,小弟更不知身在哪里,但‘七剑三鞭,却已都声名卓著,’仇先生’更是早已名扬天
下,严然占了武林中的第一把交椅。”
梁上人冷“哼”一声,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说出这番话来,但这番话既与“仇先生”有
关,他也没有出口打断。
只听胡之辉接口道:“那时‘仇先生,纵横江湖,江湖中人,虽然人人见了他都害怕,
但却无一人对他真的崇敬,只因他行事全凭自己的好恶喜怒,什么天理人情,他全都不管不
顾,更别说什么一一”梁上人大喝一声,道:“仇老前辈的为人,岂是你可随意批评的?”
胡之辉道:“仇先生的一生行事,是非功过,别说我胡某人,便是武林当今几大门派的
掌门人,至今也不敢妄下定语。”
他语声微顿,接口道:“但小弟今日说此番话,都是为了”梁上人膛目道:“为了什
么?”
胡之辉也不知是否故意,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想那仇先生既是如此为人,在江湖中
怎会没有仇家,只是仇先生武功大高,故世又早,这些仇家在‘仇先生’生前无法复仇,死
后就更谈不上复仇,但却在时时刻刻留意,仇先生昔年仇有无后人留下。”
梁上人双眉一扬,道:“说下去!”
胡之辉道:“仇先生究竟有无后人留下,江湖中人言人殊,谁也不知道真象。只因‘仇
先生’一生行踪飘忽,就连他是否结亲,有未收徒,武林中都无人知道,只除了我那毛大哥
一人之外。”’梁上人聚精会神,只听胡之辉又道:“这原因为了什么,今日在武林中已成
半公开的秘密,想梁兄自也知道,毛大哥先本不愿将此事传扬江湖,但后来情非得已,只有
说出来了。”
“此讯一传,立刻在江湖中不胫而走,那些‘仇先生,昔日的仇家,屈指一算,知道’
仇先生’的后人,至今年已及冠,这些人含恨多年,有哪一个不想来寻仇报复,或明或暗,
都在追寻那‘仇先生,后人的下落?”梁上人双眉微皱,暗叹忖道:“想不到不但他要寻人
复仇,别人也要寻他复仇,这一场恩怨缠结,却不知该如何了断?”
胡之辉凝目望了他几眼,突地展颜一笑,道:“其实认真说来,‘仇先生’如有后人,
这位后人倒真的是毛大哥的近亲,昔年毛大哥虽然对仇先生……唉,那却也是不得已的事,
他心里还是时时刻刻在思念着他那位嫡亲的妹妹,也时时刻刻在思念着他妹妹肚中的孩子。
只要这孩子不记前事,毛大哥非但不会对他怎样,还会帮他来对付这一帮仇家,这都是毛大
哥私下告诉我的话,我本不该说的。”
梁上人默然半晌,皱眉道:“据你所知,昔年仇先生的仇家,至今到底还有几人?”
胡之辉微微笑道:“仇先生昔年仇家本已遍布天下,至今这些仇家又不知多了若干后
人,小弟如何计算得清,说不定……”
他目光四下一扫,道:“说不定梁大哥你这些兄弟中,也有几人是仇先生的对头哩!”
梁上人面寒如水,缓缓道:“如此说来,那‘人命猎户’,只怕也是‘仇先生,昔日的
对头了?”胡之辉连连颔首道:“说不定说不定……”
梁上人大喝一声:“到底是不是?”
胡之辉半笑不笑,道:“这难道与梁大哥你也有什么关系不成?”
梁上人目光如刃,一字一字地缓缓道:“胡兄你莫忘了,直到此刻,你性命还在小弟的
手掌之中,小弟虽无能,杀个把人却也未见会出什么大事。”
胡之辉心头一寒,呆坐了半晌,额上渐渐泌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本来自恃梁上人绝对不
敢杀他,但转念一想,梁上人即便真的将他杀死,又有谁人知道?目光一转,四面刀锋箭链
寒光闪闪。
心念数转,胡之辉终于长叹一声,道:“我若将此人真象说出,梁大哥你……”
梁上人冷冷一笑,道:“梁某与胡兄并无仇恨。”
胡之辉松了口气,道:“梁兄你可听人说过,数十年前,江湖中有位成名的老武师,以
‘三十六路梨花大枪’夹着‘七十二路行者棒,饮誉江湖,名唤’神枪’汪鲁平的?”
梁上人道:“不错,有此一人。”
胡之辉道:“这‘神枪’汪鲁平行事虽然甚是正直,但却气如暴火。十年丧偶,有一一
个儿子,这儿子据说甚不成材,有一日触怒了汪老英雄,汪老英雄竟要将那儿子一刀杀死,
这其间偏偏来了‘仇先生,……”梁上人面色微变,突听厅外一声哈哈大笑,一人在笑着
道:“好极好极,原来他真的就是汪鲁平。”
笑声虽高亢,听来却与哭声无异,也不知他是哭是笑。
众人俱都一惊,只见檐头人影一闪,狂风般卷入一个银箍乱发的黑衣头陀来,独臂一
挥,将立在厅前的十数条大汉,懂得东跌西倒,连掌中的刀箭都掌握不住,哗地一声,撒在
地上。
惊呼声中,这乱发头陀瞧也不瞧别人一眼,一步跨到胡之辉身前快如闪电地,伸出巨灵
的铁掌。
胡之辉一见此人,早已吓得呆了,心头发颤,裤衣生冷。
乱发头陀夹颈一把,抓住了他,厉喝道:“你说,你说,那人此刻在哪里?”
过了半晌,犹无回答,只听“喀”地一响,胡之辉的头颅竟被他这夹颈一把,生生捏断
了,连惨呼之声都喊不出来。
乱发头陀目光一滞,面上怒容渐渐消失,手掌一松,狂凭胡之辉的尸身落到地面,转目
望了梁上人一眼,忽然长叹一声,拿起桌上的酒壶,两指一挟掀开壶盖,咕噜一口,喝得干
干净净。
厅前十数条大汉,几曾见过如此惊人的神力,俱都呆呆地愕住了。梁上人面色微变,
道:“大师纵然神力惊人,却也不该随意伤人性命,难道将梁某视为废物么?”
他心中自然不免生出芥蒂,言语中便带了锋锐。
哪知这黑衣乱发头陀手持空壶,呆呆地站在哪里,竟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在口中
不住喃喃自语:“果然是……果然是他……”
梁上人心中一动,突见这乱发头陀大喝一声,转身向外冲了出去,将满满一桌酒菜,俱
都撞倒。
厅前十数条大汉,心头一惊,纷纷走避,谁也不敢首当其锋。
乱发头陀双目赤红,面上刀疤也隐隐泛着红光,有如疯虎一般冲出厅外,突见眼前人影
一花,一个灰衫人已挡在他身前,冷冷道:“杀了人就走,世问那有如此便宜的事。”
乱发头陀双目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