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妃剑-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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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叠在一块,放入一个金光闪闪的小箱子里,一面和那‘五湖三龙’说道:‘休看 这张薄
纸已成废物,但却是根大大的肉骨头,等到这根肉骨头被一些饿狗发现的时 候——嘿嘿,
那时你我却有好戏看了。’”缪文目光一凛,冷笑道:“阁下倒听得 清楚得很。”
端木方正哈哈笑道:“在下不但听得清楚,而且还看得极为清楚哩。”
缪文双目一翻,冷冷道:“从前有个极为聪明之人,天下问任何事都瞒不过他 ,他
也颇为得意,哪知我佛如来却嫌他听得大多,看得大多,又想得大多,就罚他 变为一个又
聋又哑的白痴,而另一人却远较他更为聪明,虽然听见,看到之事,也 较他为多,却什么
都不说出来,结果此人逍遥自在,直到天年。”
他目光一垂,直注着端木方正,冷冷又道:“兄台可知道这故事吗?”
端木方正仰天笑道:“这故事的确动听得很,譬如说区区在下吧,虽然已知道 那少
年终将那份‘藏宝之图”,做成一份香饵,又将这份香饵,放入丐帮一个弟子 的手中,却
又不知弄了个什么手段,使那铁手仙猿知道这个消息,将那丐帮弟子杀 了,一面却又暗地
通知水上萧门,嵩山少林,和那’穷家帮’的穷神凌龙,说那‘ 藏宝秘图”已落入那铁手
仙猿之手——”他语声一顿,目光四扫,又道:“除此之 外,在下还知道那少年如此做
法,只是为着和那‘灵蛇’毛臬,具有深仇,是以便 挑拨天下武林,对他群起而攻,想那
‘灵蛇’毛臬羽党再丰,武功再高,却也敌不 过天下武林的力量呀!”
缪文冷“哼”一声,厉声道:“那么阁下想必也知道那少年便是区区在下了。 ”
端木方正笑道:“正是。”
话犹未了,缪文突地厉叱一声,身形微展,掌中金光一抹,闪电般地指向端木 方正
前胸,一面厉叱道:“你究竟是谁?和那姓毛的有何关系?”
眼见这道金光,已堪堪袭向他前胸的“乳泉”穴上,哪知他竟突地仰天长笑起 来。
缪文一怔,倏然挫腕,硬生生将掌上力道顿住,只见金花错落,朵朵不离端木 方正的要
穴,但却没有一点真的指在他身上,缪文却又喝道:“此事并无半点可笑 之处,阁下若是
再笑的话——”他语犹未了,那端木方正笑声顿住,冷冷说道:“ 我笑的是阁下看来聪明
绝顶了,不知却怎地问出如此呆话来?”
缪文不禁又为之一怔,却听他接口道:“阁下难道不知道直到目前为止,那灵 蛇毛
臬最大的对头还是区区在下吗?阁下难道不知道那铁算子计谋是死在谁的手上 ?我若和那
灵蛇毛臬有着关系,阁下此刻还能和他那千娇百媚的女儿笑语温柔吗? ”他语声一顿,又
自纵声狂笑起来。
标题
古龙《湘妃剑》
第十三章
笑声未绝,缪文但觉心中思潮翻涌,手中的“金剑”,也缓缓垂了下去。
那端木方正笑声又自一顿,目光凝住缪文,缓缓说道:“在下自从那日于高、洪湖畔,
暗睹兄台这俊面,不禁对兄台所作所为,既奇又佩,是以这数日以来,便无时无刻不在留意
阁下的举动,只见兄台年纪虽轻,行事却极老到,就连‘灵蛇’毛臬那种好狡之徒,都被兄
台瞒在鼓里,而且兄台对他虽具深仇,是以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些地方,固是
稍过狠辣,但若论兄台所做所为,却无一处有亏大节,在下一生虽少许人,但对兄台,却是
诚心攀交,兄台若认在下别有居心,那却令在下失望得很了。”
缪文抬目望去,只见这端木方正目光棱棱,正气凛然,心中不禁大生感愧之意,长叹一
声,道:“在下的确对毛臬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纵然将之一刀杀却,都不足以消去心头之
恨,是以正如兄台所说,有些地方不免稍嫌好狡狠辣——”他语声一顿,目光中满露恨意,
惨痛的往事,又复涌上心头,沉吟半晌,又道:“不是小可此刻不肯坦诚相告,却是因着此
事因果既深且广,又极复杂,想兄台知我谅我,必也不会见怪的吧?”
端木方正一笑道:“在下今夜深夜打扰,却是为着一事。”
缪文道:“但能相告,无不尽言。”
“在下此数日以来,虽对兄台已多了解,但有一事,却令在下反复思之,亦不得其
解。”
他微微一顿,又道:“兄台那份‘藏宝之图’,想必得自那一代奇人‘海天孤燕’,更
又与那水上大豪‘五湖龙王’龙老前辈存着极不寻常之关连,而兄台在那些铁箱之中所装之
消息弩箭,却与那数十年前饮誉天下的‘圣手书生’淳于独秀同出一辙,想这三位老前辈俱
归隐多时,却不知兄台怎地能得到这三位老前辈的传授,这倒确是异数了。”
缪文微微一笑,道:“这三位老前辈此刻共隐于一海外孤岛,小可幼遭孤露,便是多亏
这三位恩师教养成人的。”
端木方正一拍前额,笑道:“难怪兄台年纪轻轻,身手却恁地惊人,却原来是出自这三
位前辈异人的门下,这就难怪了。”缪文却又笑道:“小可亦有一事想请教兄台。”
端木方正哈哈笑道:“在下亦是知无不言。”
缪文道:“不知兄台出于武当那位道长门下?”
端木方正笑道:“小可本是一个书生,专好收集古书旧册,甚至断简残章,却在无意之
中,发现一本昔年武当一代剑豪的老前辈遗留下的武功秘瘦,那‘藏宝之图’,便也是附于
其上。”
缪文亦大笑道:“这就难怪了。”
抬目一望,却见这端木方正目中亦现出沉思之色,想是也在回忆什么,暗道:“难道此
人也有着什么惨痛之往事不成?”
只听端木方正缓缓叹道:“十七年前,在下还是个贫苦书生时,一天缓步道上,却见到
一班强徒,飞骑官道,一言不合,便劫了小可故居城内‘振武镖局’的镖,却将银子抛得一
地,小可心中正自不懂,哪知却有着背插长剑的道人,问我可要学武,又要将我收归门下,
我见这道人亦是和那班强徒一路,便断然拒绝了。”他目光一抬,又道:“后来我知道那班
强徒,便是以‘灵蛇’毛臬为首,是以艺成之后,凡是与那姓毛的有关之镖局所保之镖,在
下便动手劫来。”
他仰天一笑:“这却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哩!”
两人目光相对,不禁齐各抚掌而笑,缪文先前对这“金剑侠”虽然深具猜忌怀疑之心,
但此刻却已为之尽消,反生相惜之念。
他自幼至长,生命中这一段最最欢乐的时日,都在一个方圆不过百十里的孤岛上渡过,
相处之人,非师即长,那些归隐在孤岛上的武林奇人,对他虽极亲切爱护,但究竟年龄悬
殊,何况这些武林奇人久已厌倦风尘,多年来的海外孤岛岁月,更将他们陶冶得极为恬淡,
他们虽对缪文极为爱护,但也不会放在表面上,是以缪文有生以来,可说是从未享受到友情
的温暖,再加以他志切深仇,心情便也未免失于偏激。
而此刻他与这端木方正言笑相对,心中却渐渐感受到“友情”两字之意义,这却是他有
生以来所从未感受过的情感。
风吹林木,籁然作响,两人并肩而行,端木方正突地笑道:“此刻东方渐白,在下虽仍
想与兄台盘桓些时,但亦知兄台不能再多逗留,来日方长,你我相见有期,只要兄台不嫌
弃,小弟随时可来寻访兄台的,可是——”他微微一叹,又道:“兄台既是身怀深仇,就更
须小心谨慎,那‘灵蛇’毛臬阴沉好狡,城府极深,此刻表面看来,虽对兄台一无怀疑之
念,但暗中却未必如是,兄台天姿英发,便自古以来,英雄人物,未有不多情者,兄台对这
‘情,之一字,尤其要看得透些。”缪文心中一凛,诚声道:‘吾兄金言,小弟敢不从
命。”心里想起自己的爹爹和那石磷,又岂非都是为了“情”之一字,是以一个小年亡故,
一个却颠沛终生,不禁暗暗叹息一声,目光抬处,只见这端木方正面上满是诚挚之光,伸手
紧紧一握自己的手腕,飘然而去。月渐西沉,星光已隐,晓风残月,已有料峭之意,站在晓
风里,缪文出神地望着他的背影,呆呆地愕了半晌,觉得此人真是如天际神龙,夭矫来去,
想到他临去之际所说的话,一时之间,更是万念俱生,不能自己。他仰视苍穹,黯然低语
道:“仇恕呀,仇恕,你名虽叫仇恕,父仇却绝不可恕,但是你又怎能忘却那一手将你抚养
成人的母亲替你取这名字的用心呢?你若手刃了仇人,岂非要伤了你母亲之心,你若不报此
深仇,却又怎对处起你爹爹的在天之灵?”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又自黯然道:“苍天呀苍天,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吗?爹爹呀爹
爹,我知道你是深爱着母亲的,但我为着你,却又不得不令母亲伤心他狠狠一跺脚:“我不
管你老人家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我知道你老人家是正直的,卑劣无耻的事,你老人家绝对不
会做,无论是谁杀死了你老人家,我都要为你报仇,哪怕……哪怕那人是我妈妈的嫡亲兄
弟。”
晨光微曦中,他急步走回宿迁城,心中已下了决心,无论任何一事都不能影响他,改变
他离开那“海天孤岛,时所立下的意念,那就是复仇,也许他不会亲手杀死”灵蛇”毛臬,
但他却要使这名满天下的武林枭雄,死在自己一手布下的罗网之中。
他的身形是无比轻灵而迅快的,即使此刻已将近日出,但在这种微明的晨光之中,人们
仍然无法辨清他的身形,纵然看到了,也会疑惑是自己眼花,因为很少有人会相信人类会有
如此快的身法的。
他尽了全力,希冀自己能在毛文琪一觉睡醒之前赶回去,方才和那端木方正的一夕畅
谈,此刻虽仍在他心中激荡不已,因为那逗起了他往事的思潮,也逗起了他对来日的忧郁。
凌晨的空气,像被水洗过似的潮湿而清新,凌晨的城市,亦有如凌晨的空气,这是江南
的春天所通常有的好天气。
滑过无数屋脊,他回到客栈,扫目四望,他那间房的窗户,仍像他掠出时一样地敞开
着,一切都没有变动,四下是静寂的,谁也不能发现他曾经离开过,他满意地暗中微笑一
下。微撩长衫,避免着衣袂可能起的风声,像游鱼般滑进了窗户。
但是……
当他目光瞥人室内的那一刹那,他前进的身躯便斗然停顿了下来,只手一按窗梭,凌空
一个翻身,因为他目光动处,竟发现一双穿着粉底快靴的脚,高高翘起在那张木床的窗架
上。
年久失修的窗根,在他这全身真力猛一收撤的一按之下,发出“吱”的一响。
静寂的房间里,也响起一阵轻微的笑声,缓缓说道:“你回来了?”
缪文心头蓦地一跳,倏然飘落在地上,只见窗口人影一花,一个懒散而潇洒的身形,突
地自窗口现出,面上仍自带着淡淡的笑容,缓缓又道:“决进来吧,这里再没有别的人
了。”
缪文已经绷紧了的心弦,此刻为之一松,因为这身形并不是他所畏惧的,而是那在杭州
一别,便无音讯的石磷!
于是他亦自微微一笑,道:“石兄怎地来了?”提气纵身,跃入窗内,回身将高高支起
的窗户放了下来,房间内便骤然一暗,那支蜡烛他方才掠出时虽仍是燃着的,但此刻却早已
燃灭了。他侧目一顾石磷,心中暗忖:“他来时定必尚燃,那么一定是他吹熄的了,奇怪的
是他怎知道我住于此处,来此寻找于我,可是有何用意呢?”口中却道:“小弟适才外出,
以至石兄来此空候,实是抱歉得很。”举手一让,自己也坐到椅上,只听邻室一无声息,那
毛文琪想必睡得仍熟。
石磷含笑坐到椅上,道:“古人秉烛夜游,想不到仇兄亦有此雅兴。只可惜小弟来迟一
步,未能作仇兄之游伴。”
缪文面色一变,蓦然从椅上站了起来,目光直视石磷,却见石磷目光中熙熙和和,半点
也没有恶意,遂又长叹一声,坐回椅上,道:“不错,小弟正是姓仇,小弟早就知道是瞒不
过石兄的了。”
石磷微喟道:“其实兄台也毋庸相瞒于我,十七年前……”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又道:“我与令堂大人本是知交,这十七年来我飘泊江湖,也无非
是想知道你们的下落,想要知道你们是否平安,如今喜见你已长成,又如此英俊,我也高兴
得很,唉!十——七年的时日,弹指间过,我两鬓渐斑,令堂大人想必也老了许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