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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5期-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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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秋娘说:“大侠真会说笑,薄酒小菜,奴家岂能与大侠计较?只是我们姐妹遇到了些难事,想请大侠出面相助。事成之后,奴家还有金银玉帛相赠,绝不能让大侠空手而去。奴是名花一枝空对月……”众妓女在她背后,伸了三十多根手指头争相捅她:“要死要死,越说越不对劲!”杜秋娘被她们一点,回过神来,脸上也有点发红,心里却想,妈的,今天怎么回事,花钱请人打敲头党,怎么把我自己也倒贴进去了? 
  她这么愣神的工夫,方无忌大声说:“哈!我想起来了,一定是敲头党!” 
  杜秋娘对方无忌说,除了他以外,再也没有人能帮她们去除掉那些可恶的敲头党。方无忌就答应她说,他会替她去打那些敲头党,恢复红袖坊往日的繁华。这句话一出口,所有的妓女都拍手欢笑。 
  方无忌当然想不到,这个承诺出口,江湖上就可以吊销他剑客的执照。因为,一个真正的剑客,是不能去给妓女做保镖的,只有拉皮条的才肯干这种事情。这个说法也有它的道理,假如世界上的妓院都雇佣了剑客打来打去,那就会彻底乱套。不过,即使方无忌懂得这个道理,他也会觉得无所谓,人要是饿得低血糖,你跟他说什么道理都是枉然。 
  方无忌在山上跟他师父学艺的时候,跑到山下去买菜,经常遇到被地痞流氓欺负的村姑,有的是被流氓抢走了鸡蛋,有的是被流氓占了便宜。村姑在菜场里哭,方无忌就自告奋勇,带着她去找流氓。抢走鸡蛋的,那就把鸡蛋交出来,另外再罚一吊钱;占了女孩子便宜的,就自扇二十个耳光,罚五吊钱。流氓不服,被他打得满地找牙,后来就服了。每当这种时候,村姑就送给方无忌两个鸡蛋,或者亲他一口,以示感激和爱慕。对于这种奖赏,方无忌概不推辞。师父吃到炒鸡蛋,就会对方无忌说:“今天你又给山下的小姑娘出头啦?”方无忌点点头。师父又问:“今天亲了你左脸还是右脸啊?”方无忌想了想就说:“两边都亲了。”师父就说:“无忌啊,你将来大概会死在女人手上。” 
  方无忌想到师父这句话,心里默默说:“师父,死在女人手上,换个鸡蛋吃,总比饿死强吧?”后来他转念一想,不对,师父,你他妈的才是死在女人手上呢,被人砍成了两段,还要我来给你报仇,搞不好我也死了,咱爷儿俩可就都死在女人手上了。 
  他一想到天山魔女,脑袋就轰地一下变大了,心想:“师父以前说我是个愣头儿青,可真没说错。万一我被天山魔女杀掉了,还怎么替人家出头啊?”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连师父都被人家砍了。他站在屋顶上发呆,仰头望去,天空中飘过一丝云,遮住了橙黄色的月亮。方无忌自言自语说:“可不知道这是几更天了,女魔头还不来。”接着,他听见脚底下有一个声音,软软地说:“现在二更已过,三更不到。方大侠,我给你送月饼过来啦。”方无忌低头一看,屋檐那儿露出了一个黑色的发髻,好像大蘑菇一样,蘑菇下面是杜秋娘的脸。 
  方无忌说:“你怎么上来的?” 
  杜秋娘说:“我爬梯子上来的。”说完,用小葱一般的手指指了指街上。方无忌凑过去一看,三十多个妓女正扶着梯子呢。这是杜秋娘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方无忌,见他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高足有八尺,身材紧凑,面相端正,就是眼睛有点小,还是个单眼皮。杜秋娘扒着梯子,对下面喊道:“他是个帅哥!”下面就传来一阵尖叫。方无忌说:“我这样的也算帅哥啊?” 
  杜秋娘说:“郎君不知道,现如今的京城里,就是流行郎君这样的长相,单眼皮,高个子,看起来特别俊朗。” 
  方无忌挠着头说:“你搞错了吧?我怎么成了你的郎君了?” 
  杜秋娘脸上也有点红,忙说:“奴家一高兴,就会喊别人郎君,今天想是高兴得过头了。”她抬头看到方无忌背后的昆仑剑,眼珠子一样大的宝石,在月光下闪光,又说:“郎君好漂亮的宝剑啊!” 
  方无忌说:“你可别再叫我郎君了。我扶你上来。” 
  杜秋娘只觉得双手被他捏住,忽然双脚腾空,不知怎么就飞上了屋顶。这下子她相信,自己遇到的就是传说中的剑客,再不会有错了。她要是知道方无忌其实是一个从来没杀过人的剑客,并且马上就会有人来杀他,大概就不会这么开心了。 
  古代的时候,红袖坊的妓女们都生活在一幢一幢的小楼里,老鸨娘为了多挣点钱,就把她们包装成大家闺秀的样子,平时不许出来闲逛,也不许站在阳台上看风景。这种生活对杜秋娘来说,也怪没劲的,每天就是蹲在楼上数脚步声。就这样的日子,她还得每天学弹琴,学跳舞,学下围棋,把自己训练成一个德艺双馨的妓女。古代的时候,妓女遇到侠客,就会想要私奔,跟着他去天涯海角,把德艺双馨这件事彻底地忘记掉。 
  方无忌可不知道杜秋娘的念头,他饿得半死,想到敲头党,又想到天山魔女,无论如何总得填饱了肚子才能干这些事。后来,他和杜秋娘两个人坐在屋顶上,她把月饼掰开,一块一块送到他嘴里,还给他喝甜甜的玫瑰花酒。方无忌总觉得这有点不妥,但又觉得很好,月饼和酒都很好,杜秋娘身上的香气也很好。他想到自己说不定就要死了,死了就没法替她去打敲头党,这很过意不去。他说:“杜姑娘,月饼真好吃。” 
  杜秋娘嫣然一笑说:“这是京城采芝斋的月饼,五钱银子买八个,入口香甜不腻,郎君闯荡江湖,风餐露宿,一定很少吃到这么好的东西。” 
  方无忌说:“你刚才说,这是你亲手做的。” 
  杜秋娘朝天翻了个白眼,说:“吃就吃呗,管那么多干什么?以前吃过吗?” 
  方无忌摇头说:“没吃过,住在山里的时候,天天吃的都是窝头。” 
  杜秋娘说:“你要是爱吃窝头,我明天让厨房给你做,红袖坊的窝头,只有手指头那么大,蒸得又松又软,可好吃啦。” 
  方无忌说:“这根本不是窝头。” 
  杜秋娘心里暗骂道,妈的,虽是个侠客,终究还是土包子。骂完之后,她又想,倘若真是跟着这个穷侠客私奔掉,恐怕从此以后就得吃那种又糙又硬的窝头,吃得喉咙口都生老茧。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自己刚才太天真了,搞什么私奔啊?还是让他把敲头党赶跑再说吧。 
  这时候,街上那三十多个妓女开始催她:“秋娘啊,你搞什么玩意啊?怎么不下来了?”杜秋娘听了,就说:“郎君,夜深风寒,咱们还是下去吧。”方无忌抬起头,刚想说话,忽然一道黑影劈面过来。方无忌此时吃了个半饱,总算不再眼花心跳了,借着月光,看清他反手拿一把剑,藏在身后,剑尖露在左肩上。这人来得奇快,走的不是直线,而是抛物线,脚步落在屋顶上,一点声音都没有。照他这个速度,顷刻之后就能跑到方无忌面前,然后一剑刺穿他的咽喉。方无忌大喝一声:“招暗器!”把一盒月饼天女散花一样扔过去。黑影突然腾空而起,避开月饼,轻飘飘落在他眼前。 
  只听杜秋娘喊道:“我的月饼啊!” 
  后来她看见前面站着个黑衣人,就跳了起来,对街上那些妓女喊:“敲头党来啦!”方无忌就拍了拍她肩膀,低声说:“看清楚了,人家拿的是剑,不是榔头。”杜秋娘醒悟过来,说:“啊,这就是你要等的人不成?” 
  方无忌摇头说:“我要等的是个女人。”他问黑衣人:“你谁啊?半夜三更跑出来吓人。” 
  黑衣人端详了他半晌,伸了伸大拇指说:“你真有种。” 
  方无忌说:“从何谈起?” 
  黑衣人说:“带着妓女上房,喝酒吃月饼,吃完了等死。有种。” 
  方无忌听了这个,脸上不由得红了红。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杜秋娘便骂道:“他妈的,什么妓女不妓女的,说话注意点!我们吃月饼,关你屁事。问你是谁呢?” 
  黑衣人似乎怔了怔。他脑袋上套着一个黑袋子,挖了两个眼洞,因此看不见他的表情。方无忌说:“不好意思,不是我带她上来的,是她自己爬上来的,我也没办法。”杜秋娘听了,更是怒气冲天,对方无忌说:“跟他说这些干吗?我自己爬上来还是飞上来的,关他鸟事!” 
  杜秋娘脾气这么大,方无忌只好向黑衣人耸耸肩,并且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这个姿势是他昨天跟一个卖烤羊肉的突厥人学的,突厥人问他要不要吃烤羊肉,他说自己没钱,别人就做了这么个手势,表示无能为力。这个手势,但凡生活在京城的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黑衣人见了,大概以为他又要放暗器,噌地倒退出一丈开外。方无忌说:“我摊摊手嘛,怕什么?”黑衣人懵头懵脑,说:“不是放袖箭?”方无忌说:“不是。”杜秋娘嘲笑道:“哈!乡下人,连摊手都不知道!” 
  黑衣人大怒——这会儿要是还不生气,那简直就不是爷们。他指着方无忌说:“废话少说,今天奉姑奶奶之命,取你项上人头。”他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方无忌面前一抖,说:“这是你写的,没错吧?” 
  方无忌一看,这正是他贴在京城大街小巷里的邀战帖,上面写着:本人方无忌,今年二十一,找天山磨女,马上决雄雌。他当时写完,发现是押韵的,心里还很得意,以为像一首诗,只是那二十个字写得四仰八叉,好像挨了分筋错骨手一样。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一个学院派的侠客身上,以后就别混了,可是方无忌无所谓,照样用浆糊一刷,贴在街头巷尾,跟那些老军医的小广告混在一起。眼下看到这张帖子,他当然认得自己那一手烂字,就说:“是我写的。”黑衣人听了,大怒道:“你他妈的有病啊?什么‘今年二十一,马上决雄雌’?你这是决斗还是征婚啊?” 
  杜秋娘在一旁也摇头,说:“这字是写得忒差。郎君,写字讲究蚕头凤尾、铁画银钩,似你这般的字,好像用树棍写出来的,不好看。”方无忌拍腿说:“真被你说中了,我师父教我写字,就是用树棍在地上写的。其实他也不认得几个大字。” 
  杜秋娘说:“郎君,这天山磨坊女,是谁啊?” 
  方无忌怔了怔,说:“不是磨坊女,是魔女,女魔头的意思。” 
  杜秋娘说:“那就是你写错别字啦,你看。”她伸手指了指黑衣人手上的纸片,“你可不是写的天山磨女吗?” 
  黑衣人说:“你他妈的,就为了你这个错别字,有多少兄弟都挨了姑奶奶的耳光。你知道吗?” 
  方无忌挠头说:“说了半天,你到底是谁?姑奶奶是谁?” 
  黑衣人清了清嗓子说:“姑奶奶,就是一剑荡平江湖、丽影震动九州的天山魔女她老人家。我就是天山魔女座下四大护法之一,人称‘鬼王’。今日奉姑奶奶之命取你人头,是要我亲自动手啊,还是你自裁了事啊?” 
     那天晚上,明月照在京城所有的屋顶上,所有的屋顶上都空无一人,世界好像是死的。杜秋娘说,她和方无忌,还有鬼王,站在屋顶上,从这个角度向下望去,伟大的京城与她平时见到的很不一样。平时她必须仰望那些高楼,那些树木和牌坊,而那时她看到的是一片黑色的屋顶,街道成了一条条沟堑,院落成了一个个坑,整个世界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梦。杜秋娘说,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要过一种侠客的生活。后来,方无忌和鬼王在屋顶上开打,打得飞沙走石,瓦片像喷泉一样往天空中乱飞,杜秋娘说:“真好看,到底是剑客,和流氓打架不一样。”这时,街上那些妓女大喊她:“秋娘你还不下来,闹地震啦!”杜秋娘听了,一个倒栽葱跌下去,被众妓女伸手托住。别人问她:“上面怎么啦?”杜秋娘一言不发,跳起来就往梯子上爬,还是要去看热闹。她觉得真刺激,还想看下去。众妓女拽住她的胳膊说:“这丫头敢情是疯了,快揪住她!” 
  方无忌和鬼王在屋顶上打,打了有一炷香的工夫。众妓女从杜秋娘的嘴里知道,这不是地震,而是剑客在恶斗,就说:“再这么打下去,明天咱们就只能住窝棚了。”后来崩出来的瓦砾砸在个别人的头上,起了好大的包,妓女们就把铁锅拿了出来,顶在头上,继续看热闹。猛然间,听到上面一声大喝,一支雪亮的剑从天而降,扎在一个妓女的脚趾缝里,吓得她大哭起来。杜秋娘定睛一看,剑柄上没有眼珠大的宝石,那就是鬼王的剑了。随即听到呼啦一声巨响,有人从屋顶上掉下来,砰的一声摔在地上。众人围过去一看,此人穿着一身黑衣,鼻青脸肿,一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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