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偶天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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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氏自从有孕后因为孕吐严重,特设了小厨房。
今日大厨房送去的晚膳果然又没吃下,听丫鬟说中午四姑娘送来的薄饼大奶奶吃了个干净,甄焕忙令小厨房照做了,谁知虞氏只尝一口就放下了。
为了妻子和肚里孩子,甄焕再不待见这个妹子也只得厚颜求了来。
对这个哥哥,甄妙心中无感,自然无喜无怒,听他一说就命丫鬟拿来笔墨,直接写了做法递过去。
“多谢四妹了。”甄焕僵着脸道。
甄妙直接无视,端了茶。
甄焕有些尴尬的离去。
紫苏跟了甄妙这些日子,虽然面瘫,甄妙也没嫌弃,有好吃的还记得赏她一份,多少有了些主仆情谊,忍不住道:“婢子多嘴说句不该说的,姑娘对大爷,何不和软些,日后,总是要仰仗大爷的。”
媳妇在婆家硬不硬气,要看娘家,而娘家给撑腰的就是弟兄了。
甄妙眯着眼笑。
她能仰仗谁呢,镇国公府比建安伯府门第高了许多,大哥是三房的不能袭爵,至今还在读书,而镇国公世子已经在亲卫军中任职了。
想起那双满是仇恨厌恶的眼睛,甄妙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她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一想起来心里其实怕的不行,只能控制自己不去想,尽量把现在的日子过好。
说到底,她谁都仰仗不了,也没人让她仰仗。
前世她上学比旁人早了几年,到这里时不过二十来岁,那种甜蜜的爱情还没尝过,有些好奇,却也并不是特别向往。
要知道她那二十年可是过得乐颠颠的,她现在不求那个男人的喜爱,只要让她安稳的活下去就好了。
之后的日子风平浪静,甄妙每日抄抄佛经看看书,偶尔弄些美味打牙祭,又过了个端午节,很快天就热了。
三夫人温氏想着两个女儿许久没出门,很快今年一个明年一个都要出阁了,就带着姐妹二人去宝华楼看首饰。
宝华楼是京城最好的银楼,母女三人坐在二楼包间里兴致勃勃的挑选首饰。
小半个时辰后温氏的贴身丫鬟锦屏进来,附在温氏耳边说了几句。
温氏脸色微变,站起来道:“妍儿,你和妙儿先在这里挑选,喜欢的就记下让银楼送到府里去,挑完娘若是还没回,你们就自行回去,可不要在外头多呆。”
姐妹二人互视一眼,齐齐称是。
只是待温氏一走,甄妍就支开丫鬟对甄妙道:“今日母亲带的画壁出来,锦屏是留在家里的,她这时过来恐怕有什么急事,我不放心母亲跟去看看,你别乱走。”
甄妙觉得温氏没带她们去,恐怕是不想她们知道,只是二姐自幼是有主意的,她也拦不住,刚要点头却觉脖颈一凉。
她不由向窗外望去。
一个蓝衣青年坐在马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那感觉,就好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逼在脖子上,只要一动,就会血流如注。
是他!
明明是俊朗如清风明月的男子,悄然坐于马上驻足街头,不知吸引了多少小娘子放慢了脚步。
还有大胆的小娘子抓起篮子中的樱桃掷去,他端坐不动,樱桃砸在衣角流出鲜红的汁液。
衣角被汁液染湿,随风扬啊扬,像是风干了的一抹暗血。
甄妙心一紧,砰地一声取下了支起窗子的叉竿。
甄妍骇了一跳:“四妹,怎么了?”
甄妙抓住甄妍的衣袖,声音有些抖:“二姐,带我一起去。”
她怕留下来,那个男人会忍不住上楼掐死她。
他的眼神就是这样告诉她的。
甄妍怕跟不上温氏,无意纠缠,立刻允了甄妙的要求,二人带好帷帽匆匆下楼。
出了宝华楼,街上人群熙熙嚷嚷,那清冷如高山白雪的男子早已不见。
甄妙大松一口气,紧跟着甄妍寸步不离。
以后再也不出来了好不好,外面太危险了,她要回家!
温氏七拐八拐,进了一个胡同,在一座民宅前停下来。
“给我踢门!”
今日因为带了两个女儿出来,温氏特意带了几个身材壮实的婆子,此时正派上用场。
砰地一声,大门就被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踢开了。
温氏冲了进去,不一会儿就传来男女的惊呼声。
接着是男人的怒吼声:“温氏,你这泼妇,不要闹的太过分!”
“啊,我过分?你半点体面都不讲,养个外室在这里是怎么回事?真当我是死人啊!来人,给我把那贱人狠狠的打!”
“谁敢,我告诉你温氏,婉娘她已经有了我的孩子,今日,今日我是再不怕你闹了!”
胡同口渐渐有人围观。
甄妍狠狠跺脚。
她早就察觉父亲的异样,怕将来闹出事端来这才提醒了母亲,却不想母亲这样沉不住气,把事情闹成这样。
正常的主母,难道不是该悄悄劝了夫君把人接回来,日后搓扁揉圆还不方便?
甄妙揉了揉额头,看围观的人都是小老百姓,应该不知道父亲的身份,微松口气,却也明白不能再拖,拉着甄妙走了进去。
见两个女儿进来,三老爷和温氏同时愣了。
随后三老爷更加暴怒,指着温氏骂:“泼妇,你,你竟然还带了——”
甄妍忙道:“父亲,您是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晓么?”
三老爷如戳破的皮球,禁了声。
甄妍长眉一挑,扫一眼仆妇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请婉姨娘回府!”
一群人离去,来得快去的也快,寻常百姓并不知道这里住了何人,来捉/奸的又是哪家贵妇,只是兴致勃勃议论着,为平淡生活添了点谈资。
可这件事还是很快在上层传开了,速度快的令建安伯府措手不及。
说的很是难听,建安伯府的三夫人去捉老爷的奸,还带着两个女儿!
老夫人气的心口疼,连道几声孽障,长叹道:“这是有人在算计我们伯府啊。”
第十一章 货物耳
老夫人招了三老爷的长随甄安问话,只问出那婉姨娘是楚潇阁的清倌人,三老爷去了几回就把她赎身,养了外室。
这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上层贵族们私下里玩乐,民不举官不究。
可事情坏就坏在因为三夫人带着女儿去捉/奸,三老爷逛青/楼的事传得满城风雨。
御史一个折子递上去,三老爷这芝麻大的闲职就被革了。
三老爷成了个白丁,三夫人也成了三太太。
看着跪了满地的人,老夫人气得手直抖:“来人,给我把这贱人拖下去打死了事!”
“老爷——”婉姨娘小脸煞白,惶恐的喊着看向三老爷。
三老爷眼中闪过心疼,竟一改往日的懦弱,鼓起勇气道:“娘,您就看在那未出生的孙儿份上,饶了婉娘吧。”
老夫人啐了一声:“畜生,你还敢开口!”
可到底没再说把人拖下去。
两个婆子架着婉姨娘不动。
婉姨娘忽然嗯的一声,捂着肚子缓缓蹲下去。
“婉娘!”三老爷吓了一跳,忙扑了过去。
素来泼辣的三夫人今日有种反常的安静,几乎是冷笑着看着三老爷的举动。
甄妍脸色一直是白的,和甄妙一起跪在三夫人旁边。
“罢了,把她带下去找个大夫看看,在生产前,别让她出房门一步。”老夫人摆摆手。
见婉姨娘要被带下去,甄妍挺直了身子,接着重重磕了一个头:“祖母,请容孙女说几句话。”
老夫人看她一眼:“二丫头,你可知自己犯下了大错?”
甄妍抬起头来,声音像冰晶一样:“妍儿知道,妍儿一时糊涂,害了父亲母亲,也害了妹妹,更令伯府蒙羞,所以祖母无论怎么处置妍儿,妍儿都心甘情愿。只是有一句话妍儿不得不说。”
“什么话?”
甄妍抿了唇,一字一顿道:“婉姨娘不能留!”
“什么!孽障,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三老爷火冒三丈,几乎是跳了起来。
老夫人抄起小桌子上的碟子就砸过去。
碟子砸偏了,切成薄薄一片的西瓜却糊了三老爷满头满脸。
“你给我跪下!”老夫人厉声道。
对老夫人的话三老爷不敢不听,一双眼却死盯着甄妍。
甄妍仿佛没有察觉三老爷的目光,继续道:“祖母,原本孙女以为婉姨娘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这才带回了府。谁想她是,是……这样的身份,进我们伯府的门,还要生儿育女,是要满京城的人都笑话么?”
说到这里极为轻蔑的扫了婉姨娘一眼:“更何况,她这样的身份,孩子到底是不是父亲的还未可知……”
“老夫人,妾跟着老爷时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这样污妾,妾情愿一死以证清白!”婉姨娘说着挣扎开婆子的束缚,一头向墙壁撞去。
两个婆子自然不敢让她撞墙,忙死死拦住。
甄妍冷笑一声:“祖母,无论如何,孙女绝不要一个从青/楼女子肚中爬出来的弟妹,若是如此,孙女也没脸嫁到侍郎府,情愿青灯古佛一辈子!”
“你!”三老爷恨不得把女儿的嘴堵上,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在甄妙记忆里,三老爷一直有些懦弱,被泼辣的三夫人管得死死的,这样横眉怒目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
再瞥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婉姨娘,果然每一朵小白花的身前,都有一个自以为是的大英雄护着么?
“娘,是媳妇蠢钝,媳妇自请下堂,只求您好好照顾媳妇的三个儿女,别把二丫头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三夫人眼神都是灰暗的,重重磕了一个头。
老夫人变了脸色:“胡闹,你们一个个的,还嫌闹得不够么!”
甄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呃,事情有点复杂,她得好好捋一捋。
这货一思考,就烦了老毛病,把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当猪蹄啃着。
老夫人那眼风正四下扫射着,见到甄妙那模样胸口一滞,斥道:“四丫头!”
甄妙忙往前凑了凑:“祖母,孙女有件事不懂。”
“呃?”老夫人挑挑眉。
“祖母,如果孙女把您最喜欢的花瓶打碎了或者丢掉了,您很生气,会气得要打死孙女或者把孙女赶出家门么?”
老夫人气笑了:“当然不会,你这丫头怎么这么问,一个花瓶而已,祖母再稀罕也就是个物件,还能为了它这样罚你么?若是如此,祖母成什么人了,不但让旁人戳脊梁骨,就是列祖列宗在地下也要怪祖母刻薄啊!”
甄妙看了三老爷一眼,满是不解:“所以孙女才纳闷啊。妾通买卖,货物耳,因为她,姐姐要青灯古佛,母亲要自请下堂,这样的麻烦人,为何不卖掉呢?难道她腹中的孩儿,比大哥、二姐还要稀罕么?”
她这样就事论事,轻飘飘的说出来,却理直气壮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心中一凛,忽然想通了。
不错,建安伯府虽然男丁稀少,先不说婉姨娘腹中是男是女,就算是男丁又如何,一个**女子所生的孩子,白白拖累了其他孙子孙女。
人丁兴旺,是为了互相扶持,好让家族更加繁盛,可是这个孩子的出生带来的只会是耻辱和内斗,是乱家的根源!
“带下去吧。”老夫人想看着家族枝繁叶茂的天性到底被理智压过,看一眼王嬷嬷。
王嬷嬷会意:“是。”
“娘,不能啊,婉娘腹中的是儿子的骨肉,您的孙儿啊!”三老爷紧紧搂着婉姨娘。
老夫人不为所动:“浩哥儿、妍儿、妙儿才是你的骨肉。”
“老爷,老爷救救妾啊——”婉姨娘哭得再婉转哀怨也没顶用,被拖了出去。
三老爷心疼的脸色铁青,终究没敢忤逆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的处置下来,三老爷请了家法被禁足,三夫人同样被禁足,甄妍和甄妙则被罚去跪祠堂。
夜间祠堂阴冷,姐妹二人靠得极近。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自从跪下就一直沉默着的甄妍,忽然道。
甄妙眨了眨眼。
甄妍似乎想寻个宣泄的途径,自顾自的说下去:“是我,是我多嘴提醒了娘,娘这才盯着父亲,还是我自作聪明要去跟着娘,还把你带了去,结果把事情弄的不可收拾,还连累了你的名声。呵呵,我只想着娘容易冲动,却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以为自己能解决一切——”
见甄妍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整个人都似魇住了,甄妙忙抓住她的手:“二姐,你才比我大两岁呢,已经好厉害了。有心算无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呀。”
甄妍回过神来,眼中闪过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