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仕强-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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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由天而下,势不可当,向下冲击的力量,相当巨大而可怕。中国人最知道造势的功能,可以说一抓住机会,便要造势。只要造势成功,到了势大力大的时候,予取予求,似乎是举手之劳,丝毫不费劲。形势比人强,应该是中国人从水的表现所体悟出来的道理。时机固然重要,可惜只能等待而难于创造,往往可遇不可求。情势却能够由自己来创造,只要造得出来,英雄不怕出身低,照样可以大声说话,展示威力。
大禹治水的故事,告诉我们治水的方式,以疏导为主,防堵并不是最有效的方式。中国人因而明白威武不能屈的道理,越防堵越要设法加以突破。和中国人相处,最有效的办法,应该是顺性而为,顺着中国民族性和中国人打交道,自然省力而有效。
水流不断,象征生生不已。中国人对传宗接代,延续生命,大多十分在意。子随父姓,成为父子血脉相连的外在标记,而有子继承父业,则是人生价值的指标。
水似柔却刚,中国人喜欢内刚外柔,内方外圆,心中有原则,而且十分坚定,表现出来的,却是相当随和,好像怎么样都可以。中华民族看似软弱,有时还带点懦弱怕事的味道,但是几经外侮,却能够显现坚强无比的不可征服性。我们敬天、事天、顺天,有时候也会大骂老天爷不长眼睛。
黄河性情暴虐,却也有平静的时候。由于泥沙淤积,水流缓慢,呈现凝重细腻的本色,祥和宽大的气氛。中国人爱好平静的黄河,害怕它暴虐的一面,因此特别重视和平的可贵,一切以和为贵。平时温柔敦厚,能忍则忍,同时择善固执,以和平为不易的理想。只有在忍无可忍的特殊时期,才会雄健刚烈,勇不可敌。
众多支流的黄河,看起来各有不同的特性。但是最后一起流入渤海,形成合于一的局面。分争合流,也是中国人的习性之一。大圈圈之内有小圈,小圈圈之中,还有小圈圈。组织内部,派系之争不断,一旦遭遇外敌,却能够摒弃派系的利益和争论,一致对外,既斗争又联合,一点儿也不矛盾。
中国人彼此骂来骂去,但是每到一个地方,总喜欢打听中国人聚集在哪里,大家又凑在一起。中华民族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从黄河的流动和盈缩,可以看出端倪。山性使人塞,山区人的向心力是闭塞的,排外的。水性使人通,明白水性的人,向心力是通达的、开放的。人在曹营,照样可以心在汉,从这一种观点来看中国人,就不致误解为什么中国人没有归属感了。
我们有依附感而缺乏归属感,说起来对世界大同有很大的帮助。如果中国人这么多、疆域这么大、资源这么丰富、历史这么悠久、文化这么高明,加上归属感这么坚实,请问其他的民族,怎么和中国人竞争呢?
中国式管理,讲起来就是水的管理。和美国式管理偏向火的管理颇为不同。我们主张以柔克刚,先礼后兵,继旧开新,生生不息,无一不和水有关。
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孕育出中华民族,也形成了中国式管理。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中国式管理是否有效,要看我们如何合理运用。用得合理,自然效果良好。
第二章 管理的思想形态第二节 跳出二分法的陷阱(1)
现代人的思维法则,受到西方的影响,喜欢采用“二分法”。把一件事物加以分析,“分”成两个不同的部分,再从中选择其一,作为答案。看起来清楚、明确,好像是非十分明白,而且简单明了。例如唯心、唯物的争论,便是将本体分析再分析,结果产生“唯心”和“唯物”这两种不同的主张。哲学家如果从二中选一,那么不是唯心论者,便成为唯物论者。西方的管理,沿用这种思维法则,把人“分”成管理者和被管理者;将管理的气氛划“分”为人治和法治。
中国人的思维法则,本来不应该如此。由于太极的启示,中国人擅长在“一分为二”的分析之后,“把二看成三”,在相对的两端,找出中间的灰色带,也就是二“合”为一地把两个极端的概念统合起来,形成第三个概念。
例如唯心、唯物是两个极端的概念,中国人看出两个之外的第三个概念,叫做“心物合一”,因而统合了唯心和唯物,成为心物合一论。
中国式管理,承袭太极思维法则,把人看成三种。老板是管理者,员工是被管理者,而介乎老板和员工之间的干部,则一方面是管理者,一方面也是被管理者。至于管理的气氛,中国式管理不主张在人治和法治之中选择一种,却十分实际地“寓人治于法治”,说起来实施法治,运作时却有非常浓厚的人治色彩。
二分法是必要的罪恶,长久以来,成为西方学术界常用的借口。西方人重“分”,喜欢用分析法,一分为二,二分为四,这样一直分析下去,弄得支离破碎。专业化的结果,很难找到整体化的解决方案,正应着庄子当年所说:“天下的人多各执一察以自耀。”一察就是一端,看到一个部位,便要以偏概全。好像耳、目、鼻、口一般,各具相当功能,却无法互相通用。
中国人原本的想法,既然二分法是一种罪恶,为什么不设法避免?一分为二之后,当然可以二合为一。中国人不反对分析法,只是在分析以后,必须加以综合。中国人重“合”,以综合法来统合经过分析的东西,称为“全方位的观点”。
中国式管理,同样讲求全方位。庄子说:“万事有所分,必有所成;有所成之后,也就必有所毁。一切事物,若是从通体来看,既没有完成,也没有毁坏,都复归于一个整体。”
把二看成三,便是分析成为二之后,不要二中选一,因为“二选一”的结果,往往趋于极端。梁漱溟指出:“把一个道理认成天经地义,像孔子那无可无不可的话不敢出口。认定一条道理顺着往下去推,就成了极端,就不合乎中。”他认为“事实像是圆的,若认定一点,拿理智往下去推,则为一条直线,不能圆,结果就是走不通。孔子“无可无不可”的主张,即是把“可”与“不可”这两个极端的概念,看成三个。把二看成三,才看出一个“无可无不可”。
依西方二分法的标准,无可无不可根本就是是非不明,不敢负责,不愿意明说的表现。受其影响,现代中国人不了解“无可无不可”,竟然也跟着鄙视起来。
中国式管理依据无可无不可的原则,凡是两个概念,都能够看出三个,无形中又多了一种选择,所以弹性更大,包容性更强,其实就是“合”的效果。
例如西方劳资对立,员工是劳方,资本家是资方,双方往往各执一词,很难达成协议,更不容易建立共识。各说各话,划“分”出不同的立场,然后讨价还价,才勉强和解,但是其中的问题,仍然存在。
中国式管理把二看成三,在劳资之外,看出一种“介”方,也就是媒介的意思。平时老板和员工之间的沟通,尽量采取间接方式,透过干部的承转,养成习惯之后,一旦劳资有不同的看法,自然也会透过干部,让老板拥有回旋的余地,比较容易化解问题。不像现在这样西方化,劳方遇有问题,都要与老板面对面直接沟通,弄得老板不像老板,失去应有的尊严,干脆一气之下,关门不当老板,结果还是员工更加倒霉。
有问题必须解决,乃是西方式的管理心态。西方一分为二,问题只有“解决”和“不解决”两种选择。于是解决的视为负责、尽职、有担当;而不解决的即视为不负责、不尽职、缺乏担当。中国式管理,把二看成三,知道不解决不行,问题一直持续下去,终究
有一天会恶化,以至无法解决,或者更加花费成本。但是解决也不行,因为这个问题解决了,势必引起其他的问题,甚至爆发更多、更麻烦的问题,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岂不悔恨已晚?
在解决和不解决之道中,有一条“合”的途径,称为“化解”。中国人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是在无形中既“解决问题”,又避免后遗症,或者把它减到最少的地步。“化”的功夫了得,是中国人的太极功法,看起来没有什么动作,实际上把所有问题都化解掉,化到好像没有问题要解决,这才是把二看成三的实力。
第二章 管理的思想形态第二节 跳出二分法的陷阱(2)
二分法与三分法之争
西方人一直拿“二分法”没有办法,摆脱不掉二分法的陷阱,不得已把它称为“必要的罪恶”。
中国人讲阴阳,很简单的“一阴一阳之谓道”,轻易地破除了二分法的思考障碍。阴阳并不代表两种不同的东西,它不过是“一”的不同变化。阴可以变阳,阳也能够变阴,一切无非是阴阳消长的结果。由于阴阳消长的动态表现,使得宇宙万象,时刻都在变易,也助长了中国人脑海中“不一定”的观点。“不一定”如果和“一定”相对待,那就是二分法的思考,因此中国人的“不一定”,实际上包含了“一定”在内,而一定的时候,也会有不一定的可能性,可见中国人的不一定,其性质也相当不一定。
有一位老板,很热心地自己开车送笔者回新竹。那一天我们在车上谈了很多问题,快到新竹的时候,他问:“究竟是运气重要,还是努力要紧?”
笔者回答:“当然运气要紧。”
他非常高兴,接着说:“果然如此,运气好的时候,好像挡都挡不住;运气不好时,再努力也没有用。”
笔者又说:“但是,不努力怎么证明运气好不好?所以还是努力比较重要。”
他刚开始愣了一下,很快就笑了起来:“对!对!努力和运气两样都重要,不努力不知道运气好不好,运气不好再努力也没有用。”中国人的易经素养,毕竟随时可以突破二分法的困惑。
当前社会上的万般乱象,说穿了不过是“二分法”同易经的“三分法”之争。
“二分法”的主张,是非必须明确,一切都要透明化,大家把话说清楚,并且把这些作风,
当做是现代化的指标,好像非如此不足以谈现代化。
“三分法”则认为“真理往往不在二者之一”,是非当然要明确,但是人不是神仙,怎么能够分辨得十分正确,一切是非,不过是自圆其说,常常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一阵子的是,很快就会变成非,怎么可以草率地论定呢?何况“真理在二者之中”,是非中间有一大片灰色地带,既非是也非非,
既有是,也有非,难道可以轻易地忽略掉吗?
是非难明,并不表示是非不明。在是非尚未明确化之前,又怎么能够不顾一切地透明化呢?大家就算有心把话说清楚,也得顾及现实的复杂性,以及言语的局限性,根本就说不清楚,又该怎么办?
其实,现代化的西方,也有很多难以解决的难题,他们正努力地提倡后现代主义,希望以三分法来代替僵化的二分法。可惜许多人不知道后现代主义接近易经的三分法,否则也就不会花费那么多心力,来做无谓的抗争了。
二分法毕竟比较简单易学,而且条理分明、结果十分明确,符合大多数不喜欢动脑筋或者不会动脑筋的人,所以拥护者不在少数。
三分法不但复杂难懂,而且采取圆周式思考法,结果又不明确,怪很多人大伤脑筋。不是不喜欢它,便是错用了它,无论过与不及,都会导致不正确的结果。
过去大家比较客气,不敢自我膨胀,也不敢过分武断,虽然也是二分法和三分法明争暗斗的局面,却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平静无事。现代自由民主,大家有话就要大声说出来,不但自我膨胀,而且十分武断,二分法和三分法还没有搞清楚,便抓住麦克风不放,反正说错了自己也不知道,哪里会脸红呢?
现在和过去,都是阴阳消长的变易。换句话说,都在明争暗斗。所不同的,不过是过去明少暗多,而现代明的成分多,而暗的成分比较少而已。
看清楚三分法的人,对事既不赞成也不反对,看起来有点冷漠,实际上十分理智。只知道二分法的人,凡事很快就要分辨是非、对错、善恶,越热心就越容易情绪化,看起来很有正义感,其实非常冲动。还有一种看不懂三分法的人,误以为三分法便是一切走中间路线,扮演骑墙派的角色,随时靠左、靠右,认为是左右逢源,不料却成为投机取巧的小人。
整个社会,被这三种人搞得昏天暗地,以至任何事情,都得不到公论:任何新闻,都出现相反的论证;一切活动,都具有正反不同的看法。美其名为多元化,实际上是乱七八糟。
中国人讲不讲理?
中国人是世界上最讲道理的民族,但是中国人生气的时候,经常很不讲理,甚至恶劣到蛮不讲理的地步。偏偏中国人的情绪浮动得相当厉害,常常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