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花悟 (上) (汗...这个是第三个版本,而且是最接近he的)-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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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构看他迟疑,笑道:「怎么了?不愿意么?」
秦夕照知道赵构横竖是会想办法来折磨自己的,一咬牙,握住了那枝笔。赵构把手覆在他手上,慢慢加劲,铁刺一分一毫地刺入他手掌之中。鲜血立即渗出,滴落在白绢上。
秦夕照惨笑道:「皇上好兴致,以血画红梅。」
秦夕照已记不清自己画了多久。膝头已被铁链磨得鲜血淋漓,手上铁刺入肉太久,反而已痛得麻木了。膝行一步,原来已伤痕累累的膝盖更是血肉模糊。铁链本来粗糙,磨得膝盖早已无一块完整的皮肤。
十丈白绢上,梅林枝干,已逐渐成形。红梅本无叶,疏密有致,孤傲挺峭。
手上鲜血,膝上鲜血,一点一滴,洒在白绢之上。只枝干虽然写意即可,但十丈长卷,画起来着实不易。虽然血流缓慢,但毕竟一直未曾止住,秦夕照只觉眼前发花,摇摇欲坠。
醮了胭脂色,佐以白绢上点点血红,点染而出,实是一幅红梅艳雪图。红梅图,红如鲜血。不,本来便是鲜血染成。只见红梅傲雪怒放,如喷火蒸霞一般,艳丽无俦。以鲜血染成的红梅,不知是否错觉,却有一种即使烧尽的凄艳绝丽在其中,令人不忍卒睹。
赵构笑道:「不错,好一幅红梅图。都说以鲜血掺以胭脂色中,所画出的红梅会更艳,看来果真如此。不过,你的血也流得不少了,你还支持得了吗?」
秦夕照失血过多,眼中看他已是发花。
赵构,你究竟还是不是人。咬牙道:「你若要我画完,只会看到我流血至死。」
赵构转头去望天边的浮云,悠悠道:「那你就死吧。」
秦夕照面色惨白,一咬牙,猛地把嵌入掌指之中的笔拔了出来,鲜血洒落在雪地上,艳丽如火蝶。「就请皇上赐死吧!」
他本来失血过多,剧痛之下,再也支援不住,昏倒在雪地之上。
赵构静静地注视着他,一身单薄的青衣,脸庞白得与地上的白雪无甚区别,而且在月光之下近似半透明,像最上等的玉,令赵构有想抚摸的冲动。手指上血痕累累,映着白雪,当真是鲜艳如红梅。
赵构弯腰轻触他的脸,触手如同冰块,方才惊觉,秦夕照已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夜。骤然心中一痛,忙命人将他扶进殿内。
满室暖意融融,秦夕照的身体却发冷,怎样也暖和不起来。赵构心知是他在三九寒冬里跪久了,又失血过多,任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何况他这段时日所受折磨实在非人,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不由得深有悔意。拥紧秦夕照,只听得秦夕照迷迷糊糊中,直在叫娘,一声声叫得让人心酸。
赵构叹了口气,命御医替他诊治。忽听秦夕照喃喃呓语道:「商阳……陆商阳,我不是、我不是有心杀你……我……我不想杀你……你,我知道你没死……」
赵构脸上仍挂着那个止水不波的淡淡笑容,手指却骤然握紧,指节猛然发白。
第十四章
太医替秦夕照包扎好膝上伤口,诚惶诚恐地道:「皇上,甯王失血不少,这时如果再……」咽了一口唾沫,「……可能会感染,让他高烧不退……他现在已经有点发热了……」
赵构笑了笑,也不理会,扳过秦夕照身子,白皙背上还布有淡淡血痕,即使这段时间尽力诊治,用尽良药,那场杖刑所留的痕迹也不可能立即消除。
赵构贴着秦夕照的耳朵,轻轻道:「别睡,否则痛醒的话会更难受的。」
秦夕照努力提起一丝神智,道:「你……你又想干什么了?」
「在你身上烙个记号。」
秦夕照面色本来惨白,此时看来都不像活人了。「……什么记号?」
赵构朝一边的匠人点点头,示意将那东西拿给他看。秦夕照一瞟之下,顿时怔住。竟是一块铁印,上面的图样竟与赵构玉玺一模一样。任秦夕照再镇静,也张大了嘴,无言以对。
终于,秦夕照淡淡一笑道:「你烙上去又如何?用烙铁一烧,不就没了。」
赵构冷冷道:「我在你身上刺满呢?」
秦夕照道:「那我就跳进火中,等烧掉了一层皮再出来。」又补了一句,「不过,我会等的,你放心。」怨毒之意,溢于言表。
何苦再掩饰,反正恨是恨透了,掩饰也掩饰不了的。自己不懂,为何赵构得到了自己,好不容易有的点点温情,又成了貌似温雅实则疯狂的折磨。赵构温文如玉的微笑下,隐藏的是比冰还冷的残酷,让他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一曲广陵散,那触目惊心的血。
晕晕沉沉中,只听得赵构的声音,在耳畔轻轻道:「睁开眼来。」
秦夕照强自睁眼,在铜镜中,他看到的竟是一幅山水图。绵亘山势,幽岩深谷,高峰平坡,流溪飞泉,虽刺青绝不可能达到原图神韵,但具体而微,整体视来竟是王希孟的千年江山图。色彩柔和温雅,于青绿中间饰以赭色。
秦夕照愣了半日,忽然冷笑起来,笑声中满含嘲讽:「皇上,你如今还有这万里江山吗?你的江山,又真能传到千年吗?」
赵构微微一笑,道:「你以为如今我还在意?自灭国那天起,我想我曾经梦想过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
秦夕照忍痛冷笑道:「你为什么不去找回来?你有能力的。」
赵构道:「我从亡国的那一刻,就已经心死了。再怎么做,总归也等于是在我手上送出去的。我怎么有脸去见我列祖列宗?而如今,国力衰微,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元气复初。对一个国家而言,国力的强盛,不能以年来计算,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而且,厉兵秣马,还不能做得太过,金国如今,是有能力灭了南宋的。」赵构突然笑了笑,笑得有些恍惚。手指在秦夕照背上抚过,只痛得秦夕照咬牙强忍。道,「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很天真,跟你说这些是白说。只有终生浸淫其中的人,才会知道个中奥妙。何况……我真的心死了。是你啊……你若不拦截那个消息,或许,或许会不一样……」
秦夕照狂笑道:「是吗?会不一样?会吗?皇上,你会带兵来救吗?会吗?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会吗?」
赵构沉默半日,神思不属地笑了笑,道:「或许会吧。我毕竟姓赵。我不知道,人只有走到那一步,才会有所选择。而你,让我连这个选择的机会也失去了。」望了一眼那烧得滚烫的铁块,道,「动手。」
铁块接触到光滑的皮肤,那滋滋的声音,皮肉烧焦的味道,让秦夕照几乎发狂。秦夕照紧咬嘴唇,一声不吭,却已把自己的手掐得出血。是,是痛,无法忍受的痛,但更无法忍受的,却是那种屈辱的感觉。
他本来便伤得不轻,剧痛之下,咬得嘴唇满是鲜血,头一垂,晕了过去。赵构命御医替他上药,转头问李忠道:「你也是练家子,我留他在身边等于是养了一只老虎,我最安全的办法无外乎废了他的武功,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没这样做?」
李忠吓了一跳,这问题,他能回答吗?
赵构却不要他回答,笑道:「只要他功力尚在,有真气护住心脉,不管怎么折腾他都没那么容易死掉的。否则,我这么折腾他,他恐怕大半日子都是在病中了,我的乐趣岂不是少了许多?」又对太医道,「你替他治伤时,在他伤口中加以朱砂,等伤口长好,这颜色便浸入皮肤之中,终生不得褪去了。」
此话听得太医跟李忠都是冷汗直冒,赵构却不再说话,倚在窗边,只管吹箫。
箫声幽幽,如怨如慕。
不知过了多久,御医回禀药已上好。赵构放下玉箫,对李忠道:「今天我就睡这儿,你们退下吧。」
李忠跟太医面面相觑,太医壮着胆子道:「皇上,甯王……他现在,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赵构嘿了一声道:「我就是要他高烧不退。不懂?不懂就别多嘴。」
李忠如何不懂,在皇宫中沉浮大半生,宫闱之事他还能不懂。心底暗叹,一边命人善后,一边退了下去。
赵构面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手指慢慢在秦夕照背上那幅江山图上游走。指尖停留在那个突出的烙痕上。手轻覆上秦夕照的额头,滚烫,热得仿佛要连同自己的心也烧了起来。
因为高热,秦夕照从脸颊一直到身体,都开始泛起艳丽的红潮。那是冷艳、淫靡与圣洁的交织。你看过白玉的雕像上出现一层桃花般的红晕吗?是了,便是如此。赵构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你以为跟我在一起的日子,便是十八层地狱,今天我要你知道,什么是第十九层的地狱。随手挥出一掌,灭了灯烛。你以为从前的日子是无尽长夜,我要你今夜知道,什么是长夜漫漫。你就好好记住这一夜吧。
秦夕照把自己泡在水里,袅袅上升的雾气,让他的脸,时隐时现。氤氲之中,容颜亦如雾,两腮是如桃花般的绯红。
感到有人渐渐逼近,突地心中一跳,仿佛心都飘浮在空中似的。不,那不是赵构。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以为这一生一世都再见不到,唯有梦里相见。
庄周梦蝶,是梦非梦?是耶非耶,有谁能知。
长夜漫漫,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永远是那闪电,雷鸣,暴雨。
承影的凛冽剑气。
那个人的瞳仁中自己不可置信的眼神。
如今,这个人凝视自己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惊,有喜,有忧,有痛,亦有恨。
秦夕照慢慢展开一个笑容,道:「你真挑了个好时机来见我。」
陆商阳注视着他,一字字道:「出来。」
秦夕照哦了一声,道:「怎么?」
陆商阳森然道:「你认为,我冒险入宫,是来找你谈天的?」
秦夕照低笑道:「陆大侠敢情是来取我性命为你兄弟报仇的?」
陆商阳龙渊出鞘,指向他咽喉,喝道:「不错!」
秦夕照正要说话,眉头猛地一皱,道:「皇上来了。」盯着陆商阳,道,「要死还是要活,你可以选择。」
陆商阳还在犹豫,秦夕照怒道:「你想死吗?死也死得有价值点行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在这充什么英雄好汉?我自有打算,你要杀我有的是机会,你暂避一下就失了你大侠的身份?」
陆商阳强压一口气,身形一动,便向帷幕后掠去。不出片刻,赵构就走了进来。
他笑道:「我听见里面有声音,你跟自己说话来着?」
秦夕照眼睛半闭,仿若不闻。
赵构眼珠一转,突地伸手把他从水里拉出来,整个人就已压了上去。手指一寸一寸在他肌肤上抚过,忽然一笑道:「你今天心跳得特别快。」
秦夕照心中又是一跳,这下是真的越跳越快,想让它跳慢点都不行了。
赵构似笑非笑地道:「奇怪,都说在水里泡久了人都会变得软软的,你今天怎么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我是让你来泡温泉的,不是来冰窖里冻的啊。」
秦夕照听他如此说,心中更是如擂鼓般七上八下,闭上眼睛只装没听见。还好本来殿内温度便高,否则赵构一定会发现他早已汗如雨下。
忽听龙吟声响,一阵剑风袭来,秦夕照眼睛都懒得睁开了,还有谁,不就是那个大英雄,看不下去了,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好,好,看今日大家都别想脱身了。
陆商阳长剑直指赵构,一字一顿道:「放开他!」
赵构笑道:「如果我不放呢?」
陆商阳冷冷道:「那你就死!」
赵构玉箫格住龙渊,左手一松,顺手把秦夕照丢到水中,笑道:「你欺瞒之罪,待会再跟你算。」
秦夕照湿淋淋地从水里冒出头来,盯着赵构,却不说话。
陆商阳不再言语,右手捏了个剑诀,严阵以待。他抱了拼命之心,只见寒芒闪动,剑气纵横,真似一条龙在殿内游走。赵构情不自禁,赞了一声:「好!江湖传陆商阳剑法精妙,果非虚言!」陆商阳剑剑快,招招抢攻,赵构一是难得遇上武功高强的对手,见猎心喜,二来跟陆商阳较量过,知道他远非自己敌手,不愿跟他拼命,当下只是招架,并不急于还手。
拆了四十余招,赵构玉箫与他长剑相交,铮地一声,陆商阳只觉虎口一麻,龙渊已脱手。赵构哪容他再拾剑,一欺身上前,玉箫直点他胸前几处要害。
眼见陆商阳避无可避,忽然赵构身后帷幕中,一只手伸了出来。那只手来势好快,无声无息,赵构全心在陆商阳身上,虽然感到风声,但来得太突然,已来不及闪避,只得咬牙以二十余年苦练的功力硬受了他一掌。
赵构强运一口气,反手一掌,击了过去,那人与他对了一掌,竟然只退了数步,赵构心中更是惊讶,世上能以单掌之力与他对掌而不当场重伤毙命之人,寥寥可数,虽然自己刚挨了他一下重手,功力已大打折扣,但此人功力也当真惊世骇俗,不知是谁?
回过头去,那人已凝住脚步,缓缓拭去嘴角一缕血丝,竟是韩铁凝。想来,他在秦夕照昏昏欲睡之时,已悄悄隐身帷幕中。他内力还在陆商阳之上,突然一击,怎么可能不伤赵构?
赵构冷冷一笑,道:「你以为伤了我,两人联手就可以赢得了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