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毁--非你不可-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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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拆开查看。那是一张他们的合照，郎才女貌的和谐。没错，就是那个温暖的笑容，我无论如何也没法用画笔描绘出来的笑容。
当我终于把这个笑容捏在手上的时候，却没有满足感。心里像是被什么抽空了。
原来我喜欢上的不仅仅是那个蒙娜丽莎的微笑。
IV
初三了，我不再画画，我选择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学生，每一天都忙着应付成堆的功课。我似乎能察觉到自己正在被一点点吞噬。很多事改变了，但有些事一直没有变，比如中华铅笔上印着的“优质银奖”字样，比如我总能惹帅哥老师生气。
时事政治小测之后，我又成了他咬牙切齿的对象。
“小原，站起来！”被气得人仰马翻不止一次之后，他总算是记住我的名字，不再叫我“同学”。
我踩了一脚正在偷笑的同桌，很不情愿地站直身体。
“三峡工程满大街报纸广告里都是，你没有接触过？”他的眼镜镜片上寒光凛凛，让我联想到抗日影片中鬼子刺刀上闪耀的冷光。
“知道。”
“那你为什么写‘长峡’？”
“笔误。”
“好，那我问你，英国新上任的年轻首相是谁？”
“布、布……”
“是布莱尔，不是布谷鸟！”
“笔误。”
他对我的轻描淡写忍无可忍：“给我站墙角去！”
“要站多久？”
他一愣，很吃惊这种时候我还会讨价还价。“先去站了再说！”
“不会吧，老师，你想判我无期徒刑？我知道我错了，我很抱歉，下次考试我一定好好复习……（以下省略几百字）”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站到下课！”他额头上青筋打结。
我大大咧咧叉开四肢走到教室一角，还未站稳，下课铃声就响了。我转身朝他扮了个鬼脸，逃之夭夭。
竟然让我一个女孩子站墙角，太不给面子了！
我要报仇！
下一节政治课上课前，我跑上讲台积极地擦黑板。他走进教室走上讲台后，我故意用沾满白色粉尘的黑板擦在黑板上用力地拍，弄得讲台附近的空气里全是白灰。他摘下眼镜放在讲台上，走过来拦住我：“下去吧。小孩子多吸粉笔灰不好。”
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已经把独自把黑板擦干净了。烟尘散去之后，他把讲台上上下下找了个遍，也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一整节课，他捧着书弯低了腰几乎是脸贴着书在讲课，那样子辛苦异常。
左前方的女生微微回头，悄声问我：“老师怎么了？”
我一连茫然：“不知道啊，大概是在学用鼻子看书吧。”
女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这样啊。其实他不戴眼镜看起来比较帅哦。”
“是吗？”那维持维持原状好了。我喜滋滋地笑着，心里得意非凡。
他宣布下课的时候，我举起手：“报告老师，我在讲台上捡到一副眼镜。交公。”
之后一次次类似的事件让我得出一个普遍规律：即使是帅哥，面部扭曲的表情也不会太好看。
一年下来，屡屡吃亏的他似乎有了轻度的被害妄想症，上课是总是时不时地观察一下我有什么特殊举动。
初三最后一节政治课，很多人都在踊跃地举手问问题。我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书，没有为难他。课后，他让我一个人留下来。我心想糟糕，要秋后算帐了。
我们站在教室外的阳台上，夕阳斜照。他把他手里的讲义放在水泥栏杆上，修长的手指弯曲着在讲义上轻轻地敲，手腕上衬衫袖子整齐干净地扣着。“小原，我一直不明白，别的科目老师都说你又聪明又乖巧，为什么你只和我较劲？身为老师，这样猜疑一个学生不太好，但明天起我就不是你的老师，我希望你和我说实话。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你总和我过不去？”
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师，我的政治是不是没希望了？我是不是不能考高中？我知道我的政治成绩一直很差，可我一直在用功啊……”那阵子言情片看多了，抒情、忏悔、之类的套数甚是精通。我稍稍揉了几下眼睛就立即变成了兔子，眼泪蓄势待发。（注意了，小原友情提醒：电视剧里的人拼命揉眼睛其实是有绝佳的催泪作用，而不是一般人以为的擦去流出来的眼泪。）
他一下子慌了手脚，伸出手想替我擦眼泪，可手僵了一下又收了回去。原先他手里的讲义从栏杆上滑落，如断翅蝴蝶般飞下了五层教学楼的阳台。
我心里小算盘打了一遍——如果现在号啕大哭，说不定可以借他的袖子或领带做手帕擦泪水，搞不好还可以顺势抱住他。没有一个男人会冷血到推开一个在自己怀里哭泣的小女孩吧？但想想还是算了。利用他的同情心吃他豆腐实在太欺负人了，我会被雷劈的。
V
中考第一天，心理素质的差异明显体现出来了。有人在考前拉肚子，狂跑厕所；也有人神情兴奋地大侃世界杯。我逮住一个女生就问：“有没有看昨晚的《美少女战士》啊？宴礼服假面吻了小兔！哇，原来王子吻了公主就能恢复记忆发生奇迹啊。”
考政治那天中午，我在休息专用的阶梯教室的一个桌肚里搜出一本武打小说，像阿里巴巴发现了宝藏一样，我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不知不觉入了迷。
哇，女主角危险，快被人劫财劫色了，男主角死哪儿去了，长那么帅有什么用，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处。
“小原，你在干什么？”一个熟悉而严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吓了一跳，抬头。哦，原来男主角在这里。不对，是帅哥老师。
“我、我在复习，我在背时政。”
“哦，我国现在是和平年代！”他用指关节敲敲书的封面。
我这才看清书封面画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古装帅哥和一个妖妖的女人，那女人嘴里叼着把学淋淋的匕首。咦，这就是那个险些被劫色的女主角？还是我误会了，是她先去勾引别人的？
帅哥老师似乎很不满我的不上进，颇有些挑衅地问：“你这次打算考第几名？”
我把书丢回原处，张开手臂伸伸懒腰，再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当然是第一啦。”
“正数还是倒数？”他很不给我面子。
我仰起头笑得傲慢：“看我高兴。”
“亏你还笑得出来！”他一向对我不友好的脸上越发冰罩霜笼。
“我为什么不能笑？”
“还有五分钟政治就要开考了！”
什么？不是吧？！难怪阶梯教室里都没人了。我跳起来直往考场跑，连老师再见或者谢谢老师都忘了说。
中考以后，受不了爸爸妈妈死殷切眼神，我逃到干哥哥家里住了一个星期。夏天天气闷热，长长的头发绕在脑后纠缠得我一阵心烦，我干脆去理发店剪掉了长发。
女理发师摸着我黑亮的长发，犹豫着要不要动剪刀：“为什么剪掉？女孩子都很宝贝头发的。因为高中要军训吗？”
“不对，是失恋了。”我漫不经心地回答。
她连连摇头：“现在的孩子真早熟。”
失恋了吗？失恋就失恋吧，反正喜欢上他的那一天就已经失恋了。
剪了短发，我神采奕奕地跑去学校看成绩。临出门的时候想起我和晨的赌局，于是换了条连衣裙再出门。晨不信我这个男人婆会愿意穿裙子，用冰淇淋和我打赌。反正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决定让帅哥老师看看我穿裙子的样子。有句话好像是什么“女为悦己者容”，我就“女为己悦者容”一次吧。
然而——
在那个隐晦的雨天，我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的政治考了全校第一，坏消息是他在这段期间请了一个月婚假。我连找他吹嘘一下我的政治成绩的机会都没有了。
望望窗外，视野铺天盖地的潮湿。
他不知道，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VI
一进高中，马上听到男生那边议论纷纷说教我们班政治的老师是个美女。美女也好，省得来个男老师，我会下意识地拿来和他做比较，黯然神伤。他们还说政治老师新婚燕尔，据说他的老公是个大帅哥。帅哥我见过不少，可是像他那样的却只有一个，只有一个。
有句话叫做天意弄人。不想见谁，谁就会在面前出现。
政治老师刚刚进门的那一刹那，我就认出了她是谁。我认得她，我曾经把鸡蛋递到她面前问：“师母要不要吃鸡蛋。”然后看着她羞涩地笑；我锁在抽屉里的那张宝贝照片上，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的人，就是她。
开学第一堂课，每个人做自我介绍。轮到我站起来说自己的名字时，她的眼光没有在我身上多做停留。我记得她，她不记得我。
高中的课程没有我想象得那么难，我在理科科目上越来越冒尖，即使英语差了些，几门功课分数拉拉扯扯，总分也不算低。
还在念初中的表妹常和我提起学校里的那个教政治的帅哥，她说他经常在很多女生面前大声说“他的老婆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婆”。表妹红着脸偷偷告诉我她以后也要嫁一个像他那样的人。我心里一苦，发誓如果有一天他当着我的面说那句话，我就会放下心里一直放不下的。
高一快要结束时，学校进行文理分班。我选了物理。政治老师却因为我期末考试时那个高得惊天地泣鬼神的政治分数把我叫到办公室。
“小原，你的政治很有潜力，为什么不考虑进文科班？”
那段时间背英文单词都痛苦，何况政治的条条框框。高一以后，我意识到自己的背功明显退化。靠天赋吃饭大多是这种下场，从放弃画画的那一天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对理科比较有信心。”我说，“文科要背的东西太多，我很懒的。”
她弯着嘴角笑了，模样相当迷人：“我经常听我先生说起你，让他头痛的小原，聪明又懒惰的孩子。”
聪明而又懒惰？最后我留给他的印象只是聪明又懒惰的孩子。我的任性我的脾气，他全然看不见。
我配合着她，笑了：“师母你那么漂亮，不知道老师是怎么追到你的？”我叫她师母。我说服自己她是我的老师的妻子。
羞涩的表情立即爬上她的脸颊：“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
又来了！小孩子，小孩子，全都把我当成小孩子！他们真的很像呢，难怪可以做夫妻。
是啊，他们是夫妻，一对关系融洽和美的夫妻。我既然已经放下了，又何必耿耿于怀那一句话呢？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一遍遍地摸索着那张他们的合照。果真，我的帅哥老师还是和他太太站在一起看起来最帅，笑起来最美。
我对着照片上他的脸亲了一下。
再见，我的帅哥老师。
原谅任性丫头的最后一次任性吧。
恋上那双手
I
高一那阵子我中《天使之城》的毒太深，尤其迷恋里面Sarah McLachlan演唱的那一首《Angel》。我常常梦到自己站在一架三角钢琴边唱着《Angel》，身边钢琴黑白相间的键盘隐隐透着珠光，一双灵巧优雅毫无瑕疵白玉光华的手在键盘上方翩翩起舞。为了尝试唱这首歌，我认真地上音乐课。音乐老师说我没有天赋，即使不断努力，即使音乐成绩总是优，我仍然无法打开软骨盖唱美声唱高音。我没有太失望。我安慰自己，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的。（*_*）
那么起码要实现梦的一半，找到梦里那双手的主人。为了保存维护那双优雅的手，我愿意挽起袖子带上围裙洗衣做饭，不让它沾上一丝人世的烟尘味。好吧，我承认我有严重的恋物癖。或者我对艺术性的东西比一般人陷得深。三毛可以因为爱上一副画而祈祷嫁给一个垂老的异国画家，我为什么不能爱上沾满钢琴优雅灵秀气息的一双手？
可惜，当我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我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整个初中都在深深迷恋那样一双手的主人。或许是人们常说的移情作用吧。我有点鄙视自己的固步自封了。
但是自嘲归自嘲，手仍旧无声无息地成了我注意异性的第一个部位，其次才是脸。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高中同学对我的评价多是“有点内向，不擅长和异性交流”。这样的评价加在一个“不敢”正视男生的脸的女孩身上，也不算过分。
一次，在电视里看到钢琴王子理查德克莱德曼的MTV后，我对他的手大失所望。原来钢琴家的手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完美无暇。那天晚上，我站在镜子前，伸手试图触摸另一个自己，却碰触到冰凉的玻璃。窗外飘着零落的几片叶子。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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