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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青瑶夫人_出书版完结-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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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纸没有捅破而已。 
  缨娘面颊红得象块喜布,偏偏双眸似定住了一般,定在五叔身上。 
  狐狸也适时笑道:“是,五哥,反正这几个月一直是缨娘伺候你,你就带了她去吧。” 
  所有人都看着五叔,就等他点头,可他却双唇紧抿,沉默不言。 
  缨娘面上的红色渐渐褪去,又渐渐透出几分灰白来。 
  室内笑声渐止,陷入尴尬的沉默。 
  良久,五叔慢慢站起,向我长身一礼,声音虽轻,却似十分坚决:“大嫂的好意,小弟心领。但亡妻还在九泉下相候,小弟万万不敢耽误了麦姑娘的终身。” 
  我一愣,还待再劝,他却再向狐狸行了个军礼,猛然转身,向厅外大步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缨娘面上闪过几分绝望,眼见五叔就要迈出花厅,她忽然仰头冷笑一声,厉声道:“你站住!” 
  五叔的脚便僵住,缨娘显然在极力控制着不流出眼泪,她一步步向五叔走近,颤声道:“好!很好!徐朗,我问你,是不是只要杀了那个姓赵的奸贼,你就会去与你的妻子相会?!” 
  五叔背对着我们,象岩石般沉默,良久,低低道:“是。” 
  “那你现在就去杀啊?为什么不去?!真的想杀了仇人后便随你妻子而去,你为什么还苟活在这里,为什么不去报仇?!你是不是骗人的?!”缨娘厉声说着,却有两行清泪,自面颊缓缓淌下。 
  五叔平静道:“姓赵的现在投靠了陈和尚,我暂时杀不了他,只有等咱们卫家军强大了,将陈和尚打败,我才有机会杀他,再去九泉下见贞儿。” 
  缨娘喘着气,不停点头,凄然道:“好,好,你下了决心要见她是吧?我就成全你,我来成全你…” 
  五叔的手似颤抖了一下,低声道:“麦姑娘,你多保重。”他大步迈过门槛,迅速消失在回廊尽头。 
  缨娘身形晃了晃,燕红忙过去扶住她,她却将燕红一推,急速地奔出花厅。 
  这夜,缨娘留下一封信,不辞而别。 
  “为全心愿,缨娘暂别,夫人救命之恩,来世再报。” 
  我们万万没有料到,她一句“为全心愿”,竟是那般惊心动魄、荡气回肠。    
    他的那份心意    
  “梓溪出浴”事件的第二个后遗症,便是瑶瑶果真长了眼疔。 
  起始只是在下眼皮内生了一个小小的疔,她直嚷难受,请屈大叔来用针挑了,她仍精神不振。 
  自从梓溪拜月归来以后,瑶瑶就嫌早早晚上太闹,一定要一个人睡,觉察到她似乎有了些小小的女孩子心思,我便让人将内院一直闲置的西厢房收拾干净给她,拨了两人在外屋侍候。 
  可她似有了小性子,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谁去叫都不理。这日,见她几天都没出来,我实在不放心,进了西厢房。 
  瑶瑶只裹了一床薄被,面向床内,我唤了几声,她却未回应。 
  我隐觉不妙,摸上她的额头,烫得立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再将她衣衫拉开细看,面上、颈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斑诊,更让我凉了半截。 
  这种斑疹,曾经在多年前,夺走洪安无数人的生命。 
  我还呆坐在床边,瑶瑶却忽呕吐起来,秽臭的呕吐物,尽数落在我的裙裾上。 
  此刻,我若是惊惶地跑出去,会不会把这份危险传给早早呢? 
  不行,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接触早早。 
  我迅速作了决定,吩咐外屋的侍女以巾蒙面,站到门口叫人去通知狐狸,并不许任何人接近西厢房。狐狸迅速赶了过来,我却不让他进屋,两人隔着窗户商量了一番,他脚步沉重地离去。 
  马车赶到院门口,我用布巾蒙住口鼻,抱着瑶瑶、带着两名侍女上了马车。此时,内院其余人,都早已撤了出去。 
  马车启动前,狐狸低沉的声音在车窗外响起:“大嫂,瑶瑶拜托您了。” 
  我抱着瑶瑶滚烫的身子,沉默片刻,轻声说了一句。 
  “六叔,早早也拜托给您了。” 
  我想,我是在赌。 
  拿狐狸与我数度同生共死的情谊,拿瑶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拿眼下的局势,来赌早早的平安。 
  更赌上天的一份怜悯,早早还没有染上天花。 
  马车直驶入城外的庄子,待屈大叔也赶到,黑漆大门吱呀关上。 
  其后的一个月,对我们来说,实如同身处黑暗的地狱。两名侍女秋兰、若竹更一度不堪沉重的压力,于夜深时撕心裂肺地嚎哭。 
  瑶瑶一时如同冰块,一时如同火炉,一日内数度惊厥。清醒的时候,她十分坚强,可烧得糊涂的时候,她就会如同失群的幼羊,攥住任何可攥住的东西,哀哀地唤着“娘…”。 
  所幸屈大叔当年也曾经历过南方天花肆虐的情形,能用的方法全都用上。我们都以厚厚的布巾蒙面,艰难地呼吸,很少说话。 
  心中想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尽人事、听天命。 
  这夜,瑶瑶体温总算略有下降,沉沉睡去。我疲备万分地从屋中出来,踉跄走到院中,打了一桶凉水,解下布巾,将脸埋在冰 冷的井水中。 
  再从水中抬起头,冰寒的水滴入颈中,我大口喘气。 
  忽然,遥遥地,一缕笛音从庄园外飘来。 
  笛音先吹的是一阙《岁平安》,我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喜极而泣,苍天保佑,早早没有染上天花。 
  狐狸再吹的是一曲《采莲曲》,却是洪安武定一带的民谣,流水依依、碧荷亭亭,少女们撑着小舟,游唱于满天霞光荷色之中。 
  经历过这么多内乱、夺权、清除异己,当清雅如玉的鸡公寨军师,变成手握数万人马、日渐威严肃杀的上将军,他还记得,曾经许下的承诺吗? 
  自加印大典后,得江文略提醒,这些日子,我将上鸡公寨后的许多事情,在心里想了又想。许多事情后面的真相,我不愿去探究,我宁愿相信,那些对月抚笛的夜晚、临产时的护助、同生共死的情谊,并不带任何利用的因素。 
  岁月催人变,乱世更甚。 
  我只希望,不管经历什么,他仍是那个在云池亭静静吹笛的杜凤。 
  月沉星隐,长夜迢迢,笛音吹了大半夜,才依稀散去。 
  第二夜,笛音未起,院墙外却在传来几声熟悉的口哨后,丢进来一包东西。 
  我捡起来,打开包裹,里面是七个木雕。 
  其中有三个,雕的是瑶瑶,她或笑、或泣、或嗔,纤毫毕现,十分逼真。 
  其余四个,分别雕的是狐狸、我、老七和早早。狐狸在温和地笑,我似乎仍在鸡公寨的枣树下,怅然望着天边的云霞,早早在伸出手要人抱,老七则身着盔甲,一派严肃的样子。 
  这种雕工,只有老七那双灵巧的手,才能做到。 
  我拿起自己那个看了一阵,又带着温柔的笑,将早早那个收入怀中。 
  当我将木雕放到瑶瑶床上,她又哭又笑,不停拍打着老七那个木雕,骂道:“死七叔!臭七叔!坏七叔!好好的去洗什么澡,害我得病!” 
  她的精神,却在收到木雕之后,慢慢地好了。 
  某一夜,院墙外又丢进来一样东西。 
  是一块丝帕,结成了同心扣的样子,里面包着一块平安符。 
  平安符有些眼熟,我拿到灯下细看,认出来,是当年我在灵华寺上香时,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送给我的。 
  我收下平安符时,十分高兴,谁知第二天,我就失足跌进了山谷。被救回来后,我怏怏地将这块平安符丢进小楼前的鱼池子里。江文略当时一边喂鱼,一边笑我太小孩子气。 
  不料现在,竟再见到这块平安符。 
  我摩挲着平安符上刻着的字,思忖良久,拿了屈大叔装药粉的一个小瓷瓶,用丝帕包住,照原样结成同心扣,抛了出去。 
  平安否? 
  平安。 
  院子里的桂花树吐出第一缕香的时候,瑶瑶脸上和身上的痂皮渐渐脱落。 
    庄外丢进来许多日常用品,我与秋兰、若竹将原有的东西统统拿到后院空旷的地方烧成灰烬,用药汤彻底沐浴,换上新的衣裳。 
  瑶瑶始终郁郁不乐,我明白她的心思,和屈大叔装作无意闲聊,说只要在接下来的数年,坚持涂抹一种药膏,麻斑会渐渐消失,她这才高兴了几分。 
  中秋节的这一天,我们终于走出了庄子。 
  狐狸亲自驾了马车,在庄外静静地等候。 
  他长久地抱着痛哭的瑶瑶,又望向我,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我没问,只淡淡一笑,上了马车。 
  回到洛郡,当我将早早抱入怀中的那一刹那,我也看着狐狸,说了一声:“谢谢。” 
  不管我们怎么说,瑶瑶始终咬定,是因为看到老七“出浴”,她才会得了这种病,才会在脸上留下麻子,一定要老七“负责”。 
  老七从军营被召回来,看到我时,红着脸,呐呐地唤了声“大嫂”,便被瑶瑶拖进了屋子里。 
  狐狸和我在廊下交谈,听着屋内传出的“嘭嘭”之声,均费了一番力气,才憋住笑意。 
  狐狸一番叙述,我才得知,得天花的不止瑶瑶一人。所幸疫情发现得早,狐狸又用了雷霆手段,迅速将局势控制住,封锁了数个村庄,才没让天花在洛郡蔓延。 
  期间,江文略派人送来了许多药物,也替洛郡解了燃眉之急。 
  为稳妥起见,原来的将军府不能再住,狐狸征了一个富商在城西的宅子,倒比将军府还要精致几分,我们便都搬入了这宅子中。 
  宅院中有一处风景极好的漪荷亭,中秋之夜,于亭中赏月,狐狸负手立在亭边,亭外栽着的几杆修竹,衬得他的身形愈发修长。 
  “我小时候,出过水痘。”他忽然开口。 
  “是瑶瑶的娘,不分日夜地守护着我。” 
  瑶瑶已趴在石几上睡着了,早早也在我怀中熟睡。 
  他走到我面前,凝望着我,再度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七夕之夜,我向他说了三个心愿,我希望他能明白。 
  天花事件,他也没有让我失望。 
  只是,他对我的那份心意,我和他都明白,终究只能是一份心意。 
  虽然有了怀疑,虽然看不清未来,但至少现在,我们取得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外面的形势,却越来越乱了。 
  漫天王终于彻底统一了杏子原以北,挟二十万大军南下。 
  他野心很大,想一举吞并飞龙军、卫家军和永嘉军。二十万大军分三路南下,分别在西线、中线、东线与三军交战。 
  蔺不屈守城不出,五叔则在伊州与漫天王的军队打了几场狠狠的恶仗。 
  永嘉军那边形势更为复杂,罗弘才的人马丢了两座城池,又被江大公子率人夺了回来。漫天王加了兵力,待江文略率兵前去支援,却打了个败仗,那两座城池又丢了。 
  江大公子率部败退之时,趁五叔守伊州,无暇顾及,占据了卫家军在伊州东面的嘉定关,这才略喘了口气,让永嘉军得以全身而退。 
  待五叔将漫天王的军队暂时击退,再派人去收嘉定关,江大公子却无论如何不肯让出,嘴里说的是一个“借”字,但何时还,只字未提。 
  嘉定关是卫家军在东面最为重要的一道屏障,卫家军全军哗然。一直在商议的三军联合抗敌之事,因为江大公子此举,搁置下来。 
  我隐隐感觉,永嘉军内部,正风起云涌。 
  江文略,他真的要在这条艰难的道路上走下去吗? 
  形势越来越危急,三方联手抗敌,必须进行。 
  可三方都处于一种微妙的胶着之中,江大公子迟迟不肯归还嘉定关,蔺不屈那边,似乎是在信中提出了一个条件,但狐狸却不肯告诉我们那个条件是什么,只是将信烧掉,当着使者的面,淡淡地说了句。 
  “蔺公厚爱,杜凤万不敢当。” 
  九月底,金黄的落叶洒满整个庭院的时候,我的枕下,又出现了一封信。 
  恰好狐狸去了伊州巡视军情,我没费什么心思,便支退所有人,在弦月初上之时,悄悄地进了城东的蓬莱阁。 
  江文略在阁顶的小屋里默默地坐着,只在我进屋的时候,淡淡地笑了笑。 
  几个月不见,他似乎又变了一些,原来,岁月和这乱世不但在催着狐狸变、我变,他也在变。 
  我解下披风,与他对案而坐。 
  他替我斟了杯茶,再向我欠身,温和道:“青瑶,有件事情,我想征求你的意见。” 
  我抬头望着他,他看着我,静默而真诚地微笑。 
  我与他在最灿烂的年华相遇,曾有过那么美好的时光,有过我们自认为最浓烈的爱恋,但在那么长的日子里,他从未以这样商量的口吻向我说过这样的话。 
  我眼底有淡淡的热流一闪即逝。 
  我也向他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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